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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鍋飯不能當下酒菜吧!”
“可是難得來一趟,不嘗嘗本地特產嗎?我覺得還是應該吃吃看?!?/p>
“那就打包好帶走吧。哎?怎么沒有芥末味的啊。倒是還有小型投影儀啊……”
我們在這里轉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家個人經營的商店,雖然里面的商品類目不多,但不知道為何,竟然還賣家電。我們一邊抱怨著,一邊拿了一些花生柿子種和臘腸。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在買這種低檔次的東西,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也挺可悲的。
“穿地你喝什么,梅酒?”
“我還在上班呢。”
警部補還是和往常一樣地嚴肅認真。雖然她對零食區好像頗感興趣,不過她跟我們一起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買東西。
穿地將一粒卷心菜太郎放進口中,說了一句“然后呢?”切回了正題。
健斗和奈保在三十分鐘前被警車帶走了——雖然健斗頗為抵觸,不過冰雨只說了一句話,對方就像小狗一樣老實起來。他說了什么我也知道,是關于廚房桌子的桌腳。
“那么,我們就先從結論開始說吧,”冰雨一手拿著芝士米餅,一邊說道,“兇手在墻上鉆開大洞,既不是為了悄悄溜出去,也不是為了掩蓋墻上的痕跡,而是出于更加物理層面的原因。兇手是因為某件事,而導致他不得不在墻上打開一個大洞?!?/p>
“嗯?”
“是為了讓尸體進入小屋?!?/p>
原來正在嚼著點心的穿地,此時停下了嘴里的動作。我將小瓶日本酒放入購物籃,而后加入了對話。
“還記得那個躺著尸體的桌子吧。那張桌子有一只桌腳比其他三只更短一些,如果靠在上面,桌子就會咔嗒咔嗒地發出聲音傾斜起來。這是為什么呢?”
“是因為桌子還沒有做完吧?!?/p>
“沒錯。然而,這里就產生了矛盾。在一張桌腳長度不一的桌子上,倒著一名腦袋被螺絲刀刺穿的男人。當然,男人的體重會導致桌子發生傾斜。那么這樣一來,死者的腦袋上流出的血,就會像車子擋風玻璃上的雨滴一樣,順著桌子的傾斜角度流下來吧,對嗎?”
沒錯,這樣回答著的穿地,仍然維持著剛才的動作。看來她也意識到了矛盾點。
“但是現場的桌子上并沒有血跡……而只在桌子中央附近留下了一攤圓形的痕跡?!?/p>
如果使用“嶄新”這個詞也許有些諷刺,但那攤血跡確實可以算得上“嶄新”的。
“等一下,”冰雨說,“不要跟我搶著解謎?!?/p>
“我們是同時發現真相的,我也會解謎啊?!?/p>
“你會的是這個好吧?!彼岩淮蛄扪b的啤酒套裝推給了我,而后奪回話語的主導權,繼續將話題帶回了他的“不可解”專業領域。
“在血液沒有流下來的情況下,受害者被殺時,桌子的四只桌腳應該是同樣長度的。也就是說,在兇案發生時,桌子是已經制作完成的狀態。是兇手在作案后,將桌子的一只桌腳鋸了下來,才會讓桌子看起來像是沒有制作完一樣。為什么要讓桌子看起來是這樣的呢?因為如果這是一張已經制作完成的桌子,卻放在工作室里,任誰都會起疑吧。那種違和感就是,這張桌子不是應該放在廚房里嗎?”
“你是想說,真正的作案現場,其實是在廚房里嗎?也就是說,兇手移動了尸體?”
“確切地說,是移動了桌子?!?/p>
冰雨微微笑了起來,按照時間線開始再次梳理案件。
“昨天十一點之前,石住茂樹完成了桌子的制作,并將它搬進了廚房。當時他的侄子健斗和女兒奈保都在廚房。當時他可能將腰包里的螺絲刀忘在了廚房,因此之后又折返回去了一次。恐怕那時,茂樹撞見了兄妹倆正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吧。”
“咦?”最后這段可是我所不知道的信息,“他們是那種關系嗎?”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能夠做出殺人這種事,并且能夠讓兩個人結成共犯關系的動機,也只有這個了吧。當時在餐廳里向他們問話時,感覺他們怪怪的。”
的確,我當時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交流。
“你對這方面還挺敏感的嘛。”
“是你太遲鈍了?!?/p>
因為無法反駁,我只好假裝在研究火腿的樣子。這火腿只有大塊的包裝,所以我放棄購買,太貴了。
“三個人發生爭執并扭打了起來,最后健斗使用螺絲刀殺害了伯父。如果死者的尸體在廚房被發現,那就等于宣告了兇手的身份。所以兩個人將尸體搬運到了別屋。因為多香子在房間里休息,而芳樹外出散步,因此只要動作快點,就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兩個人也知道,如果不小心改變了尸體的姿勢,也許會留下痕跡。不過幸運的是,尸體是躺在桌子上的,而且在桌子上留下了血跡,因此只能連桌子一起,將尸體搬運到小屋。
“也就是說,兩個人搬著桌子,打開露臺的窗子來到外面,準備進入別屋……然而,這里出了大問題。因為桌子太大而無法通過別屋的門。石住茂樹將桌子從別屋中拿出時,是將桌腳折起,豎向搬出來的??墒乾F在桌子上放著尸體,當然不能再次豎著搬進去了。兩個人不管怎么折騰,都無法把尸體搬進別屋。最后山窮水盡的兩人,使用了非常大膽的方法,將不可能變為了可能。”
“所以他們才在墻上打了洞吧?!?/p>
“沒錯。他們先將桌子藏在別屋后面,然后從茂樹的口袋里取出鑰匙。打開門進入小屋,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們從內側將門鎖了起來。接下來就該進入正題了。他們使用電鋸,在墻上打出了一個大洞?!?/p>
因此,洞會那么大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開這么大,就沒法將上面放著尸體的桌子搬進來。
“將桌子安全搬進小屋之后,接下來就是偽裝工作了。首先,他們稍微切掉了一段桌腳,讓桌子看起來像是沒有做完一樣。接下來他們在門口灑上油漆,作為‘動機偽裝’。而后再將鑰匙放回死者的口袋,擦去指紋。最后再從洞里出來,回到廚房?!?/p>
“石住所做的桌子,是用于在廚房中擺放的。而載著尸體的桌子,憑借一個人是無法搬運的。因此這一定是兩人以上的共犯作案。根據這兩點,再加上兄妹兩人做出的當時在廚房的不在場證明,就能推理出兇手了。”
“等一下,讓我說到最后嘛?!?/p>
“你可說得夠多了,咱倆的戲份也應該均衡一下吧?!?/p>
“你解謎的時候可是一直說個不停好吧……”
解答篇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我們的拌嘴中落下帷幕。穿地將最后一塊卷心菜太郎咬碎,隨后把空袋子揉成一團。
“御殿場的推理是對的。兇手果然是個究極蠢貨。”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罐梅酒放進購物籃。
“結果最后還是要去賞花嘛。”我微笑著對警部補說道。
“只喝一瓶哦,喝完就回搜查本部去了?!?/p>
“哪怕花期已經過了,也沒關系?”
“反正也沒有人是真的想看櫻花嘛,”穿地將視線從我們身上移開,“以前不就一直是這樣?”
她一邊低沉地說著,一邊走向出口。而后又在收銀臺前買了一根粟米棒,一邊吃著一邊走了出來。我和冰雨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了起來。購物籃不知不覺間已經相當重了。
“買這些就該夠了吧。”
“還要買個塑料墊子?!?/p>
我們在店里找了個遍,最后終于在雜貨區的一角發現了塑料墊子。不過這家店的商品品類實在是太少了,只有二人用和四人用的。
我將四人用的坐墊放入了購物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