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情竇初開的時候，便喜歡上他了。

我喜歡他無條件答應我的任何要求；我喜歡他事事將我護在身后；我喜歡他為了保護我而修煉。

他是整個族里對我最好的人，我們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族里長輩甚至都調侃：“小冥，要不你娶了小橘做媳婦兒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長輩們開始呵呵笑著，我羞著臉低下了頭，北冥哥哥卻總是摸摸我的頭什么話都不說。

我太悔了。

小時候非要叫北冥是哥哥，他若是真把我當成妹妹可怎么辦。

可有時候的他，會讓我覺得他不止將我當成一個妹妹來對待。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因受傷生了大病，族里所有的醫師都治不好我，我堅持了一天就暈過去了。后來他們告訴我，有醫師查出了我的病因，卻需要北山上的千年雪蓮。小北二話不說單槍匹馬殺上了北山，帶回了雪蓮。

我醒來之后想見他，可是過了兩天他都沒有來看我。

第三天，他來看我，一如既往摸著我的頭，眼里盡是溫柔，“以后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那一刻的我，心跳直線加速，整個屋子安靜的可怕，我只能聽到我的心跳聲。

他就那樣笑了，笑得好似……

好似他死前留給我的笑容。

算了。

我不愿回想了。

……

……

當小北的靈屑都消失不見時，我直接暈了過去，打理我生活起居的婢女說我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來之后，我也只是一個人坐在窗戶旁邊，偶爾撥弄一下旁邊的豎琴，靜靜看著外面日升日落。

這偌大的南宮殿，又回到了我剛來時的模樣，華麗卻毫無人氣。

我剛來到這里時，也是如同現在一般，把自己困在殿內不吃不喝，日思夜想著一個人。不同的是，之前我想的只是一個暫時見不到的人，現在我念的卻是一個永遠也見不到的人。

現在我的體內不僅充斥著平韻公主的靈力，還有小北的妖丹所化的靈力，屬于我自己的靈力少得可憐。

我只覺得好笑。

活了這么久，卻是作為一個替身活著。

我是攜著平韻公主的一絲靈力誕生的，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她的靈力，卻也解釋了為何我倆如此相像，為何我一升仙便可以成為南宮殿的殿主。

我也忽然想通了為何我在接近邪靈魂時會有那種反應了，想來是平韻的靈力有了反應。

平韻之前是南宮殿的殿主，也是我師傅的愛人。

因為在龍門之上時，我受平韻靈力的影響而跌落龍門，這才間接導致北冥的死，師傅才把真相告訴了我。

我會昏睡那么長時間也是有原因的。

我甚至想永遠睡下去。

可惜現實條件不允許。

我實不配位，有很多仙覬覦我的位置，我不得不先解決這件事。

可能以前的我不太懂要怎么處理這些事情，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很慶幸我能夠擁有那樣一段經歷。

小貝和小北，他們那樣像，卻都那樣離開了我。我要是還像之前那樣缺心眼，我都對不起他們教會我的東西。

……

我用了很多修復的辦法，終于把這個糖畫修好了，并且千年萬年它都不會再融化了。

我把它插在了殿內最顯眼的地方。

“殿下，白帝找您。”

“不見。”

白帝就是我的師傅，他是仙界內德高望重的天尊。

可那又怎樣？他把我當平韻的替身。

他定是來找我懺悔的，我才無暇聽他和前殿主的什么愛情故事呢。

……

我努力修煉，努力活著，努力打敗那些看不起我的仙，努力不去想他。

不知多少年過去了，下面人告訴我說：“江北岸邊長出了一片茂密的叢林?！?

原來，北冥選擇用這種方式守護著家族。

我低頭去看手腕的手鏈，其上的石頭已經完全磨去了顏色，有不少人提議讓我換掉這串手鏈，這怎么可能呢，當初北冥要買兩條鯉魚的手繩時我都拒絕了。

其實那條手繩也不錯，可它只能代表過去的我們，看見了只會更心痛吧。

……

今天師傅要給我補上缺失的冊封大典，因為我終于靠自己堵住了悠悠之口。

這是我這么長時間第一次見到他，他老了。

我不知道仙界和人間的冊封大典是不是一樣的，畢竟我沒去看過寧顏的冊封大典。

今日一大早，婢女喚我起床，給我梳妝打扮。

我生平第一次畫上了精致的妝容。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我終于笑了。

我要美美的去見他。

冊封儀式很順利。

當冊封大典結束時，殿內只剩下了我和師傅。

我知他有千言萬語，我又何嘗不是。

他先開了口：“我去司命上仙那里查過你們的命格，你們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

我沒聽清他后面說了什么。

我想起來之前他說過同樣的話。

那還是在畫坊的時候，北冥忽然吻了我，還問我：“你不是把我當哥哥看吧？”

我不明所以，點了頭。

他立刻又吻了上來，我才明白，他對我的感情原來和我對他的感情是一樣的。

像是多年的冰塊忽然化掉一樣，我們的吻熾烈又漫長。纏繞著我，我整個人已經被他抱在了腿上，我的腿有些發軟。

他把手搭在我的衣領邊問：“可以嗎？”

我把臉埋在他頸窩，我知我的臉想必已經紅透，我嗡聲回：“嗯。”

下一刻天旋地轉一般。

我把我自己全身心交給了他。

第二天當我從小北房間離開時，在走廊上碰到了師傅。

他看了看我，說：“你們的遇見是錯誤的，你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想說師傅你騙人，他卻告訴我那是在司命上仙那里查到的。

我就像剛嘗到糖是什么滋味卻立刻被人奪回那顆糖的小孩，想哭卻沒用。

北冥后來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我差點就要告訴他了，可我忍住了，我還是不想讓他失望，他就應該這樣心無旁騖地愛我。

師傅講完了，我沒聽清。

他意識到我走神了，卻只是皺了皺眉頭。

我正了正神色：“之前發生一切，我已經不愿再回憶了?！?

他以為我是回心轉意了，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短刃，一點點向后退去。

“師傅，我這一生，對一個人思念了太多次。為妖時，我永遠忘不掉他決絕的眼神；成仙后，我卻再也找不回那個決然的他；他死后……”我察覺到我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他死后，我還要背負著他的一份而沉重的活著?！蔽夷ㄈI。

我竟然還是會哭。

“我已經不敢想他?！?

“‘思念’對我來說，碰一下太疼?！蔽抑噶酥缸约旱男目?。

南宮殿在最南方，它的后門就是仙界的邊緣，據說跳下去就是人間。

“師傅說，我們兩個的遇見注定是錯誤的……”我將短刃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臟。

“那……”抹去唇角的血，我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那你去往北方了，我就在南方靜靜看著你……”

“好不好。”

好不好。

我已成仙，我自己選擇了自己死后的地方。

我猝不及防地就這么跳了下去，我用相同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也不想入輪回。

在墜落中，我看到了努力尋找他的我，看到了岸邊迷茫的他，看到了孔明燈飛走后他灼灼的目光。

原來，即便再認識一次，我們還是會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