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她去過很多地方,獨自一人,像是被迫流浪的逃離者。
然而很多個深夜她也會忍不住就著窗上氤氳的霧氣一筆一筆寫著某個人的名字,深秋的天已經很涼了,寒氣通過指尖向身上蔓延,簡單十幾畫卻寫得歪歪扭扭,透過這個名字,能看到窗外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熱鬧又凄涼。
等他們回到圣地亞哥的時候,季苜苒終于倒下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等她最終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四天之后了。
昏迷中她反復做著一個夢,都是關于一個人。
她好像看到他站在病床邊,俯下身緊緊抱住她,一聲一聲喚著她的名字。
就像是一聲聲咒語,催動她心底深處極力壓抑的思念,那些念想像是蓬勃破土的野草,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灼地她輾轉難安,哽咽出聲。她想去牽住他的手,告訴他她真的好累,她想告訴他其實除了他身邊,她哪也不想去。
可是他忽然對她說,對不起小苒,讓她一下子便從夢中驚醒。
季苜苒愣愣地看著守在床邊的林深,他的下巴冒出許多青色的胡茬,聲音微啞,臉上滿是隱藏不去的疲憊,顯然這些天寸步不離地在照顧她。
林深假裝沒有看見她眼里一閃而過的失望,捏了捏她的臉,故作輕松地說:“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扔在這自生自滅了。”
臉上輕微的痛感讓季苜苒真正意識到不是在夢中,她禁不住笑了,這個人可真奇怪,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現。
可能真是燒傻了,她竟然將心理的吐槽說了出來,“你是在我身上裝了追蹤器嗎?”
林深故作嚴肅地點點頭,“對啊,無論你跑到哪我都能逮著你,”
“都能接你回家。”
季苜苒這次沒有拒絕,她不再有需要等待的人,更重要的是,林深告訴她,她媽媽生病了,比較嚴重。
在季苜苒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她和母親的關系一直都是對立的,她父親是個畫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為了藝術與自由。
可能是遷怒吧,至少季苜苒是一直這么認為的,她母親從來不支持她學畫畫,小時候不小心被母親發現的作品,都被撕得粉碎。
可是現在,那個一向強勢到有些刻薄的女人,在病床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無助。
季苜苒將她瘦骨嶙峋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有眼淚一顆顆砸下。
她側著頭對季苜苒無限溫柔地笑,“沒心沒肺的臭丫頭,知道媽有多想你嗎?”
“原來阻止你學畫,就是怕你跟你爸一樣,走遠了,就不回來了。是媽媽自私,媽媽跟你道歉。”
季苜苒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兒的搖頭。
我們總覺得被父母打罵的時候最疼,卻不想當他們示弱認輸時才真像根刺,扎在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我知道你喜歡那個男孩子很多年,也等了他很多年。可是小苒啊,就讓媽媽再最后自私一次,當成全媽媽也當放過自己,媽媽想看著你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