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主教終于理解了，那八個被稱為“神器”之物。它們即是「概念」，同時也是「法則」，是它在「世界」中殘留的痕跡。在某種意義上，它們即是“本原”。

但是，在理解的一瞬間，同時也意識到，它們都是“數”。或者說，按人類物質科學的說法，叫做“常數”，盡管并不完全相同。如果按物質科學的說法，這里“常數”的數量遠遠在八個之上。

除了一個神器，其代表的“數”簡單至極——“3”。

3。宇宙的空間維數，這便是創世之初定下的「法則」。這個數決定了高于3維的空間只不過是這宇宙上的附加結構，而低于3維的空間根本不存在。

然而，那只是大主教的猜測，數本身并沒有任何意義。

“去改變這世界的「法則」吧。”

那句話仿佛再次響起。

大主教現在才明白，必須改變「法則」，才能阻止「劫末」。

“在那二十二維空間，坐標35，X228，6763處附近尋找……尋找丟失的……第九神器……”

那位“教皇”的話也仿佛再次響起。

二十二維空間。

第九神器！！

大主教很長時間以來都忘記了這件事。

或者說當時也不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至少是這個坐標的含義，這似乎并不能指向“二十二維空間”中的一個位置，更不用說，要前往那個空間并找到那個位置同樣難以想象。

無論那是什么，大概都和「法則」，和改變「法則」有關。那樣的話，這個“第九神器”無疑就是最后的辦法。

或許“教廷”當時已經相當接近了。但即使是那樣，最后也是功虧一簣。

但是現在，這個坐標卻如此顯然。它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指向了一個確定的位置。

從極高維進入到二十二維的那個位置只要一瞬間。

然而，那里卻什么也沒有。

空間。能量。通常意義的時間。什么也沒有。

大主教立刻就理解了。這就是“虛無”。

那里已經不再是世界存在著的一部分。自己實際上也只不過是在附近仍然存在的部分中發現了這一點。

難道這里已經被「混沌」先一步摧毀、湮滅了嗎？難道這最后的一絲希望也不存在了嗎？

不……那個坐標標出的空間仍然以某種形式存在著。

這是在極高維空間中，以生活在三維的人類無法想象的方式“看”到的。

在那虛無中，依然留存著關于原本空間的些許“信息”。即使物質和能量化為虛無，信息卻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損失。

這些信息又指向了所有的空間。各個不同的維度。

從極高維，大主教輕易地進入了一個“信息”指向的位置。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中，有什么東西散發著暗淡的光，仿佛即將消失。

接觸到它的一瞬間，大主教立刻理解到了，這是一個“定義”，一個“形式”的定義。那是一種比人類最艱深的理論所使用的語言還要復雜得多的“形式”。隨即，又理解到，這形式對應了世界的某一部分，雖然只是極小的一部分。接著又理解到，這不僅僅是對于一個形式自身的定義，也是與其他一些形式之間“關系”的定義，對應著世界的這一小部分與其他小部分的關系。

這時，大主教有些明白了。“第九神器”與其他八個不同。它是「法則」的“形式”。這樣的形式有許許多多個，它們由數量更為龐大的，或簡單或復雜的關系約束著，再加上那八組“數”，共同規定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這個世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這個世界的起始與終結。

眼前暗淡的光曾經是這神器的一部分，現在，則是一個“碎片”。當原本的空間被虛無吞噬，神器并沒有毀滅，而是分散在了各個維度的各個角落，因為它是世界“本原”的一部分……

……是創世留下的痕跡。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了這個詞。

世界最初的創造者。想起了之前的一個問題。

不，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世界最初的創造者必然在世界的“外部”，然而世界不可能有內外之分，如果有“外”，那部分必然也屬于“內”，因為世界并不是一個具體的存在，而是一個概念，對所有存在物的總稱……

不……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大主教能感覺到，在這個空間中，原來的三維宇宙，銀河系的時間正在飛速流逝。即使已經可以在空間中隨意穿梭，卻仍無法在「時間」中向“后”，因為后方的只是“幻象”，之前的“漂流”中已經目睹過了。

但是剛才的“終”世界呢？如果世界在“那時”已經走向了注定的終點，那現在又是“何時”？

……神跡。

于是，大主教開始一個個尋找第九神器的碎片。

與極高維相比，那些空間都不過是低維，穿梭過去只是一瞬間，盡管如此，一次次的定位、穿梭之中，時間也繼續著飛速的流逝。

十個。

二十個。

三十個。

一百個。

兩百個。

三百個。

一千個。

兩千個。

三千個。

一萬個。

兩萬個。

三萬個……

一個個“形式”被理解，被添加到“世界”的拼圖上。漸漸的，一個完整的世界顯現了出來，這個完整的世界在形式上包含了任意的空間，「時間」和大主教知道的一切。

但那是相當長時間之后的事了。做完這一切的大主教也難以準確說出到底經過了多長的“時間”。

在上萬個維度中反復穿梭，即使是對已經從極高維幾乎理解一切的自己來說，也幾乎成了一種折磨。

“尋找丟失的……第九神器……快！！”

……

“去改變這世界的「法則」吧。”

……

“正因如此，我們把最后時刻的最后希望寄托在，閣下身上。”

他們的托付仿佛不斷在身邊回響著。大主教逐漸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放棄了。

最后，當最后一塊碎片，最后一個“形式”被理解的時候，大主教終于徹底理解了整個世界的一切。

在到達極高維空間后看到的一幅模糊的圖景，現在驟然清晰……任意精度下的清晰。即使是“無限”放大或縮小，不同的時空，不同的「現實」，宇宙中浩繁的星系，不同的文明，大尺度結構……這世界的一切都依然清晰可見。

理解到這一切的瞬間，周圍的空間變為純白。一些奇怪的幾何形狀漂浮在空中，代表著不同的法則。這些法則各自和“數”結合，給出了對整個世界的全部約束。

形式被每一個可能的值替代，從而對應到了世界中每一個可能的部分。一切都化為了數字。

所有這些“形式”和“常數”匯成了世界的“總方程”，同那些“形式”一樣，這個方程的語言也遠非人類所能想象。

解這個方程，得到世界所有可能的狀態。

同時，這個解也是改變世界「法則」的「鑰匙」，這也是「法則」所規定的。

可能的值有無數多個。但是已經全部理解這一切“數”的大主教一瞬間就把方程解了出來……

幾乎一瞬間。但這怎么可能？方程和解的無限復雜決定了即使以無窮大的速度進行求解，仍然需要無窮的時間。

無窮的無窮。

「時間」。

此時大主教才明白，「時間」對這個地方，對自己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但是為什么……這是「法則」？

還是，「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