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遠,來到一個小屋處。敲了門,一個白發婦人出來接他們進去,這就是匡超人的母親。她說媳婦和孫兒在里屋睡覺呢,自己睡不著,在做針線活。
魯小姐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里陳設相當簡陋,只有一張床、兩個衣箱、一個木桌、幾把凳子和一個破舊的櫥柜。看來這就是匡母和孫子睡覺的地方,后面應該就是匡大郎夫婦的臥室。
匡母見是匡超人的朋友來了,趕緊請他們坐下,要去后院給他們上茶。魯小姐趕緊叫住了她,詢問匡超人的去處。匡母也不知道,也沒有收到匡超人的書信。魯小姐只好留下豬肉,告辭而去。
出了門之后,魯小姐問顧土新,匡家如此窘迫,如若匡超人回家了,他該住哪里呢?顧土新笑道:“可不是嗎,他要是回來了,不是住我家,就是住雜貨鋪里。”魯小姐不勝唏噓,她讓雙紅拿了一兩銀子出來,托顧土新轉交給匡母,就說是簡陽縣城的魯兵給的,如果匡超人回來了,請讓他務必聯系之。
告別了顧土新,魯小姐和雙紅回到村口,上了馬車。魯小姐想著匡超人窮困的家庭,一路無話。回到魯府后,雙紅問道:“他沒有回家,會不會又去西安府了?”魯小姐搖搖頭:“應該不會,他的盤纏不夠。”魯小姐思忖片刻,又道:“他應該還在成都府。他在成都昭覺寺有個和尚朋友,咱們明天去那里看看。”
主意已定,魯小姐又去稟告母親,說自己生病時在昭覺寺許了愿,如今病好了,應該捐一些香油錢,再還個愿。魯夫人應允了。次日,魯小姐和雙紅身著便服,由仆役駕馬車送到了成都府。
到達昭覺寺時,已是黃昏時分。魯小姐吩咐仆役找客棧安頓下,然后再來昭覺寺接她們。她和雙紅先去佛堂燒了香,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盡早找到匡超人,然后便和雙紅去找到了圓空。
圓空見到魯小姐,喜出望外,似乎是盼著她的到來。他請魯小姐稍微等等,即刻就回了寢室,拿了一塊銀錠出來。圓空說道:“你和匡施主走后不久,芳姑就回來了。她說她家里人沒見過銀錠,因此就偷偷拿了回去,讓家人見見世面,然后又把銀錠還了回來。你不在,就囑咐我交給你。”雙紅聽了這番說辭,不禁掩口而笑。魯小姐接過銀錠,倍感欣慰,人嘛,難免糊涂,但終歸還是好人。
圓空又說道:“我不是受罰嗎,走不開,所以想過段日子自由了,就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卻先來了。對了,我那兄弟怎樣了?”魯小姐神色黯然,雙紅只好說道:“匡先生把我家小姐送回余府后,就不辭而別了。我們到你這兒來,就是找他的。”“不辭而別?他為何要不辭而別?”圓空睜大雙眼,驚訝地問道。魯小姐和雙紅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圓空尷尬地嘆了口氣:“唉,你們也不知道。”他雙手一攤:“他沒來過這里。”魯小姐已經猜到了,她也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見到他,請他來簡陽縣城找我,好嗎?”
告別了圓空,雙紅問道:“這里也沒有,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魯小姐說:“明天去標行找找吧。”雙紅又問:“如果標行也沒有呢?”魯小姐無奈地說道:“那就只有先回魯府再說了。”她走了幾步,捏了捏手中的銀錠,突然有了主意。她端詳了雙紅片刻,莞爾笑道:“雙紅,有沒有想過,何時和宦成成親?”
雙紅霎時就羞紅了臉,低著頭說道:“小姐莫要打趣我。”魯小姐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采蘋都出嫁好久了,也該輪到你了。”雙紅搖搖頭:“宦成來魯府時,是作為姑爺的小廝,魯府里本沒有他的位置。后來他去余府做了管家,我與余府又有些嫌隙,不好再回到里面去。如今是進退兩難。”魯小姐笑道:“如果宦成在成都府置辦幾件屋子,倒也不難。”雙紅苦笑道:“小姐說笑了。宦成做管家也沒幾年,而且從不私吞余家的銀子,哪里有這個財力?”
魯小姐拉過雙紅的手,把那塊銀錠塞進她手里,笑道:“你先把這五十兩銀子交給宦成,讓他在成都府置辦一個小院,就按你們中意的婚房那樣挑選。等我找到匡迥,了結了和余府的瓜葛,這小院就送給你和宦成,也不枉我們主仆一場!”雙紅大驚:“這如何使得?”魯小姐笑道:“我也不是白送你們的。以后我要是到成都府游玩兒,也希望有個落腳的地方。你們不會不歡迎我吧?”雙紅激動地熱淚盈眶:“小姐,我……”魯小姐不等她說出來,就用手指貼在了她嘴上,然后轉身向馬車走去。
雙紅擦了擦眼淚,也跟了上去。馬車先開到了余府附近,一個仆役去敲門,把宦成請了出來。雙紅把宦成拉到一邊,將魯小姐的意思悄悄說與他聽了,又把銀錠給了他。宦成也感動不已,拉著雙紅來叩謝小姐,被小姐抬手示意阻止了。
告別了宦成,二人坐著馬車回到了客棧,歇息了一宿。第二天,魯小姐和雙紅一大早就出發去找標行。彪馬的標行,魯小姐一不記得名號,二不記得地址,不過好在彪馬的名頭夠響亮,在集市打聽了幾家商戶后,她們還是沒費多少工夫就找上了門。
彪馬的標行不是特別氣派,但是牌匾上“蜀龍標行”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熠熠生輝,分外遒勁。標行大門敞開,門口站著一個模樣斯文的青年男子,此時正在和一個身材頎長的女子說著什么。魯小姐和雙紅走上前去,只見那女子雖未施粉黛,卻生得十分標致,娥眉之下一雙秀眼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她衣著干練,神色自若,舉手投足之間隱隱透著男子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