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惹再回長白山，已是十六年后，又如一覺沉睡，一切又隔了一世。

再入山門被兩人攔個下來，再細看也并不是人，更像是兩株蘑菇。

“拜見山尊。”

“山尊，已經很久沒有人這么叫他了。”

“我是胖子小藍，我是武士通天。”

兩株蘑菇雖然有孩童模樣，卻還是蘑菇之身，連雙腳都沒有，就這么一蹦一跳地到了白惹近前。

“山尊離開的這些年，我們都盡心護著這長白山。”

白惹再望長白山，如往昔一般恢復了生機，綠意盎然，青郁蔥蔥，半山處還是云煙繚繞，靈氣充沛。

“好。”

白惹再入風神宮，那里也干凈明亮，一塵不染，就像當年時一樣。再入南山坡，見了那太陽樹，結界屏障還在。在屏障之下，搜神花閃閃而動，放著灼灼光輝，那上面已然凝結了無數的光點。

一條小白蛇蜷在其間，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哦，這像極了當晚在白惹床上耍賴的小白啊！難不成，你真的是沐陽仙尊？白惹伸手，觸碰一個光亮，那光亮飛出草叢，直向天空，忽然又閃現出沐陽仙尊那絕美的臉，身后屁巔巔地跟著一個少女，那是冷漠無疑了。

沐陽仙尊可真是無禮，我家的冷漠什么時候這么討好你了？

白惹面帶笑意，又立于山巔之上。漸漸地那笑意收攏，再現了一點苦澀。

山還是這山，靈還是這靈，只是少了一個冷漠。沒有冷漠，這山中如此了無生趣。

也都是她再次因為入魔，殺上了圣天，才惹了災禍。

冷漠，我的冷漠。

這時候，東面天空飛來一個行舟。

是司空？

行舟漸漸靠攏，停在南坡殿前，下來的果然還是那熟悉的身影。不過，他已年過半百，頭發花白，胡須也長到胸前，再看看他的臉上，無了往日生氣。

他近前，客氣地施禮，“司神官。”

“嗯，嗯，嗯，我該怎么稱呼你？東風學院的師祖？”

“叫我司空便好。”

“司空一向勤勉務學，從來沒什么閑情，今天來有何事啊？”

司空尷尬一笑，那臉上的皺紋橫生，連胡須也有些發顫，“我知司神官今天回山，特來相見，就是要把這個交到您的手上。”

說著，司空彎腰鞠禮，奉上一物。

“這是何物？”

“這就是司神官當時贈予的九眼天珠所造，名為萬如意。”

白惹心里一驚，當時情景浮現眼前，他從來沒想過能收回此物。

“這些年，你一直潛心造這天淵之術？”

“對，”司空點頭。

“這萬如意，如其名，可隨主人心意造萬個心想事成。”

“這天下竟然有如此神通寶物？”

“九眼天珠本就上古通神之物，我潛心研了半生，才造了這萬如意。不過，這萬如意的主人是冷漠，司神官不會怪罪吧？”

說著，司空哽咽，眼中隱忍含淚，他握緊拳頭，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

這樣的司空，也是白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這么說來，你是？”

司空點頭，咬緊牙關地說出一句話，“我是，我是真的對他動了真心，而不是受什么情毒所害。”

白惹點頭，幾十年相處，他也從沒看過司空如此坦白勇敢，“若是冷漠知了，也定會有幾分安慰。只可惜，她再也聽不到你所說的了。”

兩人沉默，都忍不住掉淚。

“他真情而溫婉，善良而聰慧，是值得人用一輩子時間去深愛的人。”

“我老了，年華已去，所幸我曾遇過她，愛過她。可是白惹你不同，你還年輕，還有千萬年的歲月。神生漫長，孤寂生苦。”

白惹握緊萬如意，長串的淚滴落，打濕在如意上。忽然間，那如意，也發出閃閃熒光。

“這是為何？”

“定是這冷漠的神識感知了你的傷心。”司空驚。

“看來用這萬如意，便能喚回冷漠神識？”

司空點頭，“一萬個如意，造的是冷漠的心之向往。還有這九眼天珠本就藏有上古冰川之力，或許在那冰川之上，它能發揮更強的力量。”

白惹點頭，“我懂了，那就多謝司空之意，我現在便去尋那冷漠神識。”

白惹再次下山，胖子小藍和武士通天蹦到了近前，“山尊莫傷心，小美已經在奇山守護風神的真身，正等著您前去。”

白惹怔住，看著眼前這兩只自己種下的蘑菇，竟然成了最后守護這座山的人，也成了救下冷漠的恩人。

白惹點頭。

“想必，來時，山尊已悉知此事，不過能看著山尊和風神一同修成漫漫神生，我們真的很開心。”

“你們的付出很值得，我代風神謝了，說著白惹掌中施出神息，再次澆注于蘑菇之上，就如同往昔的每日一樣。”

稍息，那氣流遍布蘑菇周身，蘑菇的身形也開始變化，生出一雙腳，手也自如靈活。小藍和通天，看前自身變化，欣喜若狂，在白惹面前來回走動，又跪下深拜。

“以后的修煉還要靠你們自己了。”

“是。”

“記得一心向善良，不違逆天道。”

“知道，我們受了風神和山尊的氣息煉化，自然是生息相同、一脈相承的。”

武士聽言，懟了一下小藍，“多嘴。”

“我也沒說錯啊。”

“風神和山尊就沒像你這樣不要臉。”

白惹點頭，偷笑，這自夸的本事倒像極了我。看著眼前這兩個孩童，眼中生出寵溺，白惹燦笑，轉身飛走了。他的此時，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