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圣人在大明宮里宴邀群臣外史,至深夜未休。
皇城內外恪守不渝,北衙禁軍的龍武軍,南衙禁軍的右驍衛,以及隸屬折沖府的大都府衛,今夜都出現在了長安城里。
左驍衛大將軍蘇烈在西北屢立戰功,安西四鎮如今已經全部納入大都護府管轄之內,戰事大捷的消息是算準了要在今日送到高宗面前。
一來是趁著上元節的好日子喜上加喜;二來也是為了在外史面前震懾一番,好讓他們安分守己。
送信的斥候連夜從淮南道趕來,馬也是跑死了兩匹。
只是沒想到路過東市路口的時候被掀起的火花驚著了馬兒,馬兒受驚不受控制,掙開韁繩就沖到人群里去。
東市一鬧,整片城坊都炸開了。
好在動靜一傳開,數道身影立即就從附近的角樓里竄出,長安歷任都尉都是服役于大唐最精銳的野戰軍團,這幾年對武侯的操練更是嚴苛不怠。
幾道身影皆是黑衣加身,乍現于樓閣檐脊之上。
市坊道路雖是平坦,可觀賞的游客眾多實難前行,只有奔波于高樓城寰才能迅速前往。
馬兒雖然平時溫順,可一旦受驚便無法控制,就算面前有千溝萬壑它們都會橫沖過去,如若不是跑到精疲力盡是絕不會停止下來。
琳瑯河畔旁,眼見這瘋馬就要和人群撞上。
此時,一道身影忽然從夜空中速降落于馬背,武侯剛伏上馬背便死死扯住韁繩,雙腿猛地向馬腹的位置一夾。
馬兒雖然吃痛,可緊張的神經已經無法讓他停止下來。
武侯見起不了作用,抬手就想擊斃這匹瘋馬,可剛一運勁身后便傳來斥候的叫喊聲:“邊塞軍情和貢品皆在后廂,不可。”
馬上的人一聽,立即停下手來。
只是千鈞一發之際,再不有所控制今夜的傷亡將不可估量。
“讓開。”
“都讓開。”
......
驚馬飛馳,可無論這武侯如何扯緊韁繩,馬車卻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武侯看了眼身后的車廂,當機立斷的抽出綁在腿根的短匕,來割斷牽連車廂的纖繩。
只是武侯因之前牽繩太過用力,握刀的虎口已疼痛不已。
剛一斬斷繩索,尾廂便被遠遠的甩了出去,撞至長安街的圍墻上方才停了下來,而武侯就在車廂分離的瞬間,又飛撲到了馬背上。
劣馬脫了車架更是四蹄懸空起來,人潮退開,梧桐樹下卻還有三個孩童。
“讓開。”
“讓開。”
眼見只剩數十丈的距離,這劣馬已是控制不住了。
還在馬背顛簸的那人強行支起身子,單手朝天一指,頓時烈風四起,勁風撕開裹在面上黑布,只見目如聚火。
長安武侯雙指凌空一點,似有雷霆炸響于指尖,又見其繞頭頂劃開一圈,便見火光憑空泛起,赤焰洶洶掩體而生,在這黑夜劣馬之間天下無雙。
風卷長虹,烈火聚于武侯掌心,漸漸隱沒。
馬蹄騰空,下一步便是要將孩童踩踏成泥。
數十道破風之聲陸續響起,關鍵時刻又是數十道黑色身影擋在三個孩童面前,在場圍觀的百姓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爆裂之焰雖已消失,卻見武侯一雙赤目更是榮耀如黑夜長燈飛馳而過,那人目如點金,只聽長嘯一聲,竟直接擒起馬身如風卷殘云之勢一躍而起,一人一馬似翱翔而起貫穿日月,跨眾人頭頂而過,落入瑯畔之中。
至于在場見到這一幕之人皆不敢大氣呼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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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睡了許久,迷糊之時卻又想起那面手令,朝詞不禁咋然驚起。
“啊...”
睡了許久,這么猛地一起身,朝詞只覺得胸口一悶,一睜開眼,卻只見四周居然是黑漆漆一片。
“我這是在哪?”
感覺到稍許的顛簸,又聽周遭路人的喧鬧,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馬車之內,只是車內厚布遮掩沒有透出一絲光來。
“你醒啦。”
原本滿心的疑慮,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朝詞看向黑暗中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了透露出一絲絲的期待。
“徐長天?”
只見黑暗里探出了一張蒼白的臉,正是之前被武侯捉走的書生徐長天。
“是我。”
“朝詞你還好嚒?”,徐長天也不知經歷了什么,連說話也顯得吃力。
“我不好。”
朝詞確認面前的人就是徐長天便直接撲了上去,雖說朝詞行事大大咧咧,可畢竟是個女生加上遇到如此大事身邊又無一人,嘴上不說可心里還是害怕。
“你跑去哪啦,你跑去哪啦...”
徐長天也是被突如其來的軟香溫玉搞得不知所措,只是知道她受了委屈也是安慰的給與一些溫度,又拍了拍她的背,道:“原本,我被軍士抓住原本是要押往縣獄的,可沒想到半路被人救下便來找你了,好在來的及時不然你就要被大食人帶走了。”
朝詞反應過來這樣抱在一個男子的懷里有些不妥,又一把推開面前的男子,只是沒想到徐長天真是弱不禁風,這么一推他就撞在車內的座位上又是悶哼一聲。
“你沒事吧?”,朝詞忙去拉他,卻感覺到異樣。
徐長天靠在位子上吐了口氣:“我沒事。”
說是半路被救了回來,可這苦卻是一點也沒少吃。
侍命的武侯詢問不出金吾令的下落,在送往縣獄的路上便對他拷打起來,對于一直悶頭讀書的人來說何曾有過這種體會,若不是路上有人搭救,恐怕就真的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此時,若是在亮堂的地方,就能看見他身上血跡斑斑的情況。
看著他靠在車上鼻翼均勻的呼著氣,朝詞有句話一直想說卻不敢說,趕車的人略顯急躁,一路顛顛簸簸的讓男子不能很舒服。
“那個...”,朝詞突然發覺到什么竟支支吾吾起來。
卻聽男子打斷道:“這個還是放在你身上吧。”,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一面令牌。
瞧見金吾令,朝詞立即喜笑顏開起來:“好你個臭書生,令牌在你身上不早說,害我擔心了半天。”
徐長天依舊閉著眼,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的敲打著:“我們去找你的時候恰巧遇見你被人迷暈帶走,救我的人便處理了那些準備帶你走的人后拿回了令牌。”
一把接過令牌,朝詞笑嘻嘻的看著徐長天:“是誰救了你?”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們也是為了保護這面令牌,要送我們去大云經寺。”
“林大哥,我們快到了嚒?”,說著徐長天沖著車外喊了一句。
“快了。”,一道雄厚的聲音從前駕傳來,原來救了兩人的男子正在前方駕車。
只是駕車那人剛一應完話,車架周圍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的弓弩聲。
“咚...咚...”
四周的車架上傳來駭人的利器打擊聲,甚至不少鋒利的箭羽貫穿而入釘在兩人身旁,這陣箭雨大概持續了數十秒后,便聽見一聲墜地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