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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玉蘭鄉愁(二)

這是一個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聲音也輕輕柔柔的。偶爾在對話中,還會走神。

隨著與易辰的交談,也許是察覺其并不存在惡意,或許是因為某苦難青年臉上狼狽搞笑的抓痕太過滑稽(易辰:“憋說話,我想靜靜!”),她漸漸的放松了下來。

小姑娘走到廣場旁的草地上,抱著雙膝坐了下來,易辰蹲在一旁。貍兒從他頭上輕敏的躍下,靠坐在女孩身旁。

白清語,這是這個女孩的名字。不過易辰覺得,叫輕語更適合一些,因為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還好易辰的聽力出眾,如果是一般人,不注意聽,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

白清語出生在山里,與世隔絕。最初的幾百年,她和身邊的普通花草樹木一樣。遵循自然規律,本能的生長,每日吸收陽光和雨露,迎來送往一年年的春夏秋冬。

直到一個雷雨交加的春夜…

據清語說,本來她對于身邊的一切變化,都是渾渾噩噩,毫無知覺的。但那天夜里,不知怎么的,在聽到了那隆隆的雷聲后,第一次產生了惶恐害怕這種情緒。

在那一個瞬間,好像世界忽然變得很陌生。春雨滴落在枝葉上產生的震動,風吹過枝干的輕柔,還有扎根的大地深處,因感受到春雷作響后,漸漸醒來的蛇蟲喘息…

一切的一切,都和曾經不同。周圍好像無比的喧鬧吵雜,又似乎安靜的只有風雨拍打枝干的聲音。

六神無主,驚慌失措,樹枝抖動著,潔白的花瓣在風雨拍打中撒落了一地。她第一次感到了孤獨這種情緒,似乎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個。

直到烏云散開,風雨過去,初春的陽光再次灑滿了這片大地,也溫暖了瑟瑟發抖的玉蘭樹。

枝頭一只鳥兒飛落,梳理著自己的羽毛。清語好奇的看著這只活潑美麗的生物,看著它在自己身上曬干身體并騰空飛起。樹下一只小鹿蹦蹦跳跳的躍過,身后跟著它的家人,它們不時低頭吃著地上的青草,也會抬起頭,用靈動的眼眸打量四周的一切……

漸漸地,清語習慣了這個不一樣的世界。她喜歡看遠處草地上五顏六色的花朵,喜歡花朵上紛飛的蝴蝶與忙碌的小蜜蜂;她喜歡看草叢中躲藏的小兔子,喜歡傍晚排著長隊出門的刺猬一家……

在她眼中,四季變遷的使得她身邊的這片小天地變得多姿多彩。喜歡白天溫暖的陽光;喜歡黑夜蟲兒的鳴叫;喜歡春天萬物的蘇醒;喜歡夏天樹上的蟬鳴;喜歡秋天枯黃的小草;喜歡冬天皚皚的白雪;她喜歡這一切的一切,每天都看不膩。

……

“轟隆隆”的開山碎石聲遠遠傳來,參天的古樹傾倒,驚起了一大片的鳥兒……

日積月累下,清語如今的法力,已經可以脫離本體,形成化身。她坐在本體的枝丫上,晃蕩著雙腿,好奇的看著遠處的變化發生,但心中,卻隱隱的感到了不安。似乎自己珍視的這一切,即將會離她遠去。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但這種情緒卻因為施工隊的臨近,正慢慢的放大。

“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要埋上炸藥。前面的山坡也要盡量推平。”她第一次聽到了人類的語言,注視著不遠處,幾個奇怪的動物,身后還跟著好多龐然大物。它們遇山開山,遇水搭橋。

“咦?這里竟然還有一棵玉蘭樹,看這樹齡,起碼有八百年了吧?移植隊員快過來,把這棵樹也挖走。小心點,別傷了它的根莖。”

“頭兒放心,咱們隊里的兄弟,都是專業的。事后移植,保證成活。”

“對了,頭兒,你來看看這穿山公路的測繪圖紙,這一片怎么施工比較好?”

……

“回不去了啊,那片山林雖然還在,但你生活過的小山坡,你曾經的家。應該早就被推平了吧?”聽完了故事,易辰也有點傷感,誰說草木無情,這只是人類一廂情愿的妄想罷了。

清語呆坐在那里,久久無言。貍兒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腿,清語轉過頭對著貍兒笑了一下,卻并沒有什么其他動作。

易辰看著清語,心疼感油然而生,“你有什么心愿嗎?我們可以幫你完成。”

“我有點想家了……”

易辰捂住了額頭…難辦啊,這事怎么解決比較好呢?要不問問貍兒?他的眼神望向了還在努力安慰清語的貍兒。貍兒嫌棄的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理你。

無奈……又被貍兒鄙視了,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他努力的思考著,眼神不經意的掃過了廣場上稀稀拉拉的人群,眼前一亮!有主意了!但不是完全有主意……

“貍兒,你看那里。”易辰指著廣場中央花壇里,兩個圍著玉蘭樹追逐嬉笑的雙胞胎女孩,“清語的本體在這里,所以她的化身不能離開太遠。但是!”他雙手抱胸,滿臉得意,一個你懂的眼神瞟了過去。

貍兒瞇起了漂亮的貓眼,抬起她可愛的小爪子,爪子前端寒光閃現。

易辰縮了縮脖子,就像受了欺負的小媳婦,滿臉的幽怨,“清語的化身不能離遠,但她的分身呢?貍兒你以前不是傳過我分身的法術嗎?雖然我最后還是沒練成……”

貍兒兩眼睜大,一躍而起,跳到了易辰的肩膀上,把易辰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毛茸茸的柔軟觸感傳來,貍兒蹭著易辰的臉頰,把以為自己又要遭受虐待的某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

“清語,這里,就是你原來的家?”在穿山公路上騎行的易辰,頭頂照例趴著一只貓兒。有所不同的是,肩膀上站著一個普通人無法見到的食指長的迷你小女孩。

易辰教會了白清語從貍兒那里學來的分身術,清語用自己的樹枝作為分身的載體,化作了一個迷你清語。這個迷你清語所能感受到的,作為本體的她,都可以感同身受。(易辰淚崩,為啥我學不會……)

他們站在一塊樹林的空地上,這里離清語原來的家不是太遠。環境和清語原來生活的地方也相差不大。清語的分身落在了地上,也不用挖坑,很快的就化作了一棵小樹苗,并繼續生長。幾分鐘而已已經長到了一人高。樹枝上結出了很多花骨朵,紛紛綻放開來。清香隨風飄來,兩朵白玉蘭脫離枝頭,緩緩的飛向易辰和他頭頂的貍兒。

……

“玉蘭樹開花了!”

“太好了!真是太美了!”

“來,看著鏡頭,微笑,保持微笑。”

“爺爺,爺爺,你看我戴著這朵花好看嗎?”

“……”

從廣場附近經過的易辰,聽著喧鬧的人群里的對話,摸了摸頭頂的貍兒,會心一笑。

……

“爸爸,你說大樹如果離家太遠,它會不會想家呢?”年幼的易辰,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望著身邊的父親。

“會的,畢竟不管走到哪里,根永遠留在故鄉。”

(玉蘭鄉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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