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彥接到助理電話的時候有些詫異,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清夢被擾。
助理報告說,一個自稱是王路女朋友的人晚上反復撥打電話,要求助理務必聯系許彥,說是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本來下班時間,助理并不想打擾許彥休息,但是,那人鍥而不舍,并且聲稱此事事關重大,甚至暗示如果今晚聯系不上許彥,就會出現“明天見”的后果。助理斟酌再三,本著寧錯務漏的原則,將此事報告給了許彥。
許彥不動聲色地從助理那里得來王路女朋友的聯系方式,死死的盯著電話屏幕,呆了一會兒。他知道這是一個后患無窮的威脅,但是如果置之不理,真出現了“明天見”的后果,他處心積慮擺好的棋盤就會被打亂。
“此事必須暗中進行,尤其是在這個關鍵的當口,這盤棋絕對不能因為這個突然降落的小石子毀了。”許彥按下電話號碼,冷硬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狠厲。
對方言簡意賅地表明了用手中的資料換錢的目的,急切甚至誠懇的語氣讓許彥稍微緩了一口氣。但是對方為證明資料的真實性發來的一小段音頻,卻又讓他心驚肉跳,這時他才明白所謂的“明天見”并不是虛張聲勢。許彥一面痛恨自己如此大意,留下這樣一個致命的漏洞,一面腦筋急轉與對方約定見面地點。
按照約定走進一家高檔咖啡館,許彥看著預定的卡座上一個男人的背影,心里的驚異進一步擴大,但事已至此,許彥只有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迎上去,同時心里梳理著如何將對方引出咖啡館,獲得主動權的計劃。可是當看見卡座上男人的臉的時候,許彥的心情一時難以形容——有突遭變化的迷惑,有被識破心機的心虛,還有被算計后的羞惱。
當然,對面男人的臉色也不樂觀。遲子暉看見許彥的一瞬切切實實地感覺自己的心猛然向下一墜,下意識地問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這個問題正好與許彥沖口而出的同樣的問題相撞。
雙方都沒得到答案,旁邊的卡座里一個清亮的女聲確傳了過來——“是我請二位來的。”聲音響起,許翹從陰暗中走了出來。
兩個大男人眼睜睜地看著昂首闊步走向他們的女人,心中都不由地產生一股恐懼之情。
許彥并不懼怕許翹,從小如此,尤其在親眼見過她被“流放”后,心中更多的是輕蔑。雖然同著許父的面還要表演和睦親善,但許彥在心底從未將許翹當做姐姐一樣尊重。但此時這個女人也許掌握了他不可告人的隱秘,并一臉鎮定地挑戰、戲弄、算計著他,讓他慣用的輕視,突然注入了大量的心虛與恐懼,進而激蕩出憤怒與痛恨的浪花。
遲子暉對許翹有著下意識的內疚,雖然他可以決絕地利用與許翹的愛情換取前程,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再次將她推向深淵,但是他終究不是草木無情之人,內心的愧疚始終伴隨著他,尤其此刻被抓現行,恐懼更是在負疚情緒的加持下不斷翻騰。
“看來二位早就認識,那就免得我介紹了。”許翹不想多聽廢話,從兩個人的面孔上她看得出來兩人不但認識,而且背后定然有不為人道的貓膩,否則何至于熟人見面,變顏變色?
證實了這一點,許翹心中的猜測也有了七分準,便向遲子暉道:“為了讓我撞破你和許楚的關系,你花了不少功夫吧?”
在如此氛圍下,許翹先聲奪人的氣場讓遲子暉被戳穿心思后有一瞬間的愕然,雖然不至于驚慌失色,但足以為許翹的猜測增加證據。許翹不待他回答只是冷哼了一聲,低頭打通電話。
兩個男人一頭霧水地看了半晌,許翹將電話遞給遲子暉道:“是許楚。”
遲子暉遲疑地接過電話,皺著眉應答幾句。將電話交給許翹,還沒等他開口,許翹聲音冰冷地道:“許楚約你談談,如果你還想得到許氏的這張通行證,我勸你好好權衡一下。說到底我父親目前還掌管著許氏,其他人給你的承諾都是空頭支票。”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許彥一眼,接著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告訴我當年事情的真相,我勸你眼下別趟這趟混水,你我的事就此翻篇,我這里絕對不為難你和許楚。”接下來的話許翹沒有繼續,但是眼中的果決和威脅卻是昭然可見。
遲子暉一語不發,尷尬地站在許翹面前聽著她給出“忠告”。滲透在骨子里的利己因子,讓他對進入許氏有強烈的渴盼,尤其是在與許彥一拍即合并得到某些承諾后。多年與許楚停滯不前的地下情所造成的失落與挫敗瞬間轉化為迫切改變現狀的強烈動機,當然如果能趁機“坑”顧云石一把,他也是喜聞樂見的。但是,此刻,許翹掌控一切的姿態,讓這個藏在毯子下的秘辛暴露出來。雖然許翹當年被許父厭棄,但是從近幾年許父的態度轉變來看,大有彌補當年錯誤的意思,所以如果許翹真的就當年的事情針對他和許楚,就算在商場上許江群礙于身份不會對遲子暉動手,但是他進入許氏的夙愿必然化為泡影;相反,如果許翹既往不咎,許楚對自己又是死心塌地,與許氏結緣的機會必然會大大增加。遲子暉苦心經營這許多年,實在不想看著自己的努力打水漂,于是眼神復雜地看了看許氏姐弟,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被晾在一邊的許彥,默默看完了這一出劇,許翹三言兩語打發掉遲子暉的樣子,讓他很是心焦,但是表面依然紋絲不動。
耐心地看著遲子暉離去,許彥從容地坐在卡座上道:“處心積慮地約我是為了見證這一出三角戀收尾嗎?”
許翹側身入座,反唇相譏:“錯了,是為了讓你看兄弟鬩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