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留下了風行進的痕跡。那痕跡就像劍刃劃過土壤，留下工整的切口。切口在不停前進，空氣中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劍在剮蹭地面。

觀眾震驚著，歡呼著，轉瞬間已經把被刺穿心臟的阿舒爾忘在腦后。

歷史只會銘記勝利者，誰會忘記曾經有這么個傻呵呵的男人曾經把熱血灑在黃土上呢？

東咬緊牙關，不敢怠慢。他目光緊跟著地上的裂口，并用短劍格擋。

劍有實體，但空氣不一樣。那無形的劍刃在接觸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等穿過劍柄后，又再次凝聚。

他感覺胸前一涼。

一道血痕自右肩到左腰之間陡生。沒有人看清發生了什么，圖拉真用匪夷所思的力量在東身上留下了傷口。

而圖拉真屹立不動，就像不遠處亙古不變的維蘇威火山。

東用短劍支撐著身體。這一下并沒有傷到他的要害，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

他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圖拉真剛才這一擊足以讓他身首異處，但他并沒有瞄準自己的脖頸。陣風一股股吹來，地面已經切割成蛛網的形狀。

他這是想一刀刀折磨自己，將自己凌遲！

“低下你的頭。”圖拉真平靜地看著東，“你不配直視我，低賤的奴隸。”

東直直瞪著圖拉真。他沒有屈服的打算，這個家伙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疼痛讓他變得冷靜。

“有些人生來就是高貴的，有些人生來就是賤種。”圖拉真輕蔑地說，“現在已經死了一個賤種，是時候了結了，你要認清力量的差距。”

“放屁！”東臟話脫口而出。

“如果你現在求饒，我或許會給你留一具全尸。”圖拉真說。

天空瞬間放晴。云層如同羅馬清晨的霧氣一般快速消失，大風將水汽席卷，空氣遲滯了。

往上望去，天空仿佛變成一個大染缸。金色的陽光，暗黃色的塵土與湛藍的天空攪拌在一起，他們在空中迅速轉動，并一點點向下沉降。

匯聚的中心則是圖拉真。就像平地產生的龍卷風，要將一切撕碎！

人群興奮起來，角斗場出口被一小部分人堵得水泄不通，而更多的人張大了嘴，跪倒在地上。神的旨意降臨，凡人只有跪服。奧盧斯擋在奧拉身前，也震驚地看著這場神跡。

而在他們身后的卡爾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東捂著胸口，在這種近乎巫術的力量之前，他不知道如何反抗。

他摸到了那枚指環。那是卡爾遺落的，被他用鼠尾草穿成項鏈，掛在了胸前。剛才那道風刃在指環上留下了切口，血液滲透在銘文上，發出異樣的光。

東轉頭看向奧拉，那個女孩正擔心地看著自己。

“圖拉真，你瘋了！”奧盧斯大喊，這個年輕人也想不出為什么圖拉真會突然發難。

圖拉真就像個一意孤行的暴君。

灰塵被吸入嗓子，奧拉劇烈的咳嗽，她本就身體消瘦，肺部有疾。她用手捂嘴，再張開的時候，東能看見，她的手已經被血染紅。

他感覺心被刺痛了一下。

他答應過奧拉要保護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承諾，但這是他第一個承諾，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記得在自己家鄉，有一個詞語叫做“一諾千金”，小小的諾言，比一千兩黃金還要珍貴。

船上的老人常說，只有信守承諾才能夠稱為男人，他只想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東強撐著站起身。又是兩道風刃呼嘯而過，削掉了他的一綹頭發和耳朵上的一塊肉。

“怎么了，放棄了？”圖拉真笑著說。

東摩挲著胸前的指環。他的衣服已經碎成了布條，失血讓他覺得自己掉入了冰窖。但著指環像一個小暖爐一樣，持續不斷散發著熱量。

傳說中，指環是財富的象征，也是神明的肯定。

而對于男女之間，交換指環則意味著愛情。

他也曾想象過愛情是什么，阿舒爾說愛情就是一次又一次猛烈地碰撞，他不以為然。但他現在只想保護奧拉。

這股保護欲又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常年的浴血奮戰讓他只和男人有交集，那些肌肉發達的家伙顯然更想把他腦袋揪下來當皮球踢。

他一邊想，身體一邊變得燥熱。手腳變得滾燙，臉漲得通紅。

一縷青煙從他的衣角燃起，轉瞬間衣服已經被燒灼掉一小塊，那里的皮膚變得烏黑。

他撕下一塊發脆的布料，在手上捻了一捻，那布料變成黑塵飛散而去。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

圖拉真的臉色變了。他想起了自己獲得力量的那一晚，伊比利亞半島被籠罩在一片云霧之中。天空和地面的距離被拉近了，風中似乎有無數精靈在圍繞著他起舞，他揮一揮手，整個天空仿佛都是他的領地。

無數道風刃在他身邊發散開來，他的目標只有東，這個來自東方異族人！

東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烈火在整個手掌上熊熊燃起，但他感覺不到痛。他眼前變得明亮，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的短發已經引燃！

風遇到火，驟然失去了準頭。東揮舞著手臂，他發現原本鋒利的風刃現在變得軟趴趴的，吹在身上還有一絲愜意。

剩下的觀眾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狂風匯聚成龍卷，在大地上奔走，而此時火焰加入了戰局，兩種力量交雜在一起，像是遠古神明的角力！

火焰自東身上燃起，蔓延到腳下的沙土中。沙土居然也在熊熊燃燒，留下焦黑的痕跡。阿舒爾的尸體也燃燒了起來，這是東能為他做到最后的事。

火星“噼啪”作響，像是在唱一曲悠長的挽歌。

奧拉咳嗽聲再度傳來。

“姐，你還好嗎？醒醒，姐姐，奧拉！”奧盧斯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個可憐的女孩已經陷入了昏迷。她的頭無力地耷拉在奧盧斯的肩膀上，她蜷縮著，就像只虛弱的小貓。

不能再拖下去了。

火焰炙烤著東的身體，他的每一個毛孔都打開，貪婪地吮吸著熱風，將溫度送回體內。他身上的傷口在凝血愈合，整個人仿佛沐浴在青春之泉中。

龍卷風已經凝聚至極限，天空中的云層順著風流的方向驟然落下，將整個角斗場包圍，整個赫庫蘭尼姆幽昧有如仙境。

唯有火光在霧氣中閃動，像是照亮前方的明燈。

東攥緊拳頭，他身上縈繞著團團火焰，速度極快，如同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