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燈沒錯過陳興運臉上的那抹厭煩。
在自己落難的時候碰上不認識的人求救,用的還是蹭他人親戚套近乎的方式,厭惡是人之常情,沒什么可說的。
她覺得姑娘聰明,被那姑娘攀上的人和路人未必這樣覺得,大家只會想,被人賴上了,被人引來了危險。
但說到底,人在求生的時候什么做不出來,又有什么是錯呢?被求救的人擔心自己被牽連,求救的人又無其他計謀可施。
世人對受害者苛責多,對施暴者反而更能同情。大抵因為他們是看客,是那個容易被求救而波及的人。
她只要自己死了或是被侵犯就好了,她不求助,就不會傷到我。
而且不少人對幫助他人的人要求也頗多,見義勇為又落不到好,反而被某些假裝受害者實則是騙子的人壘上一墻錯處,自然也沒人肯去做這件事。
畢竟大家都是普通人。
理是這個理,云燈能理解,但并不贊同。
她是被人幫助才活下來的那個,而且自認身手能力都不凡,下午沒有立刻沖上去救下那個女子她內心已經萬分不舒服,自然不會再次眼睜睜看著有人求助而不管。她能理解其她人的不救,卻不會原諒自己的不救。
尤其是,遇上這種事兒的時候。
不然有一天她嗝屁了,她是沒臉下去面對那個為了換點糧食養活她和風酒把自己的牙和身體賣出去的小芳的。
那女孩子頭發瘋了,白凈的臉上滿是淚痕和汗水,肩膀上的衣服落了一半。
光是那長相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穿的并不暴露,是最為普通的背心外套長褲,裹得嚴嚴實實。年紀和她相仿,卻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白凈的臉上什么妝都沒有,比起上個世界人人不論年紀都要用鉛粉上妝的年代,清新不少。
“誰是你哥。”陳興運有些厭煩的看著這女人。遇到壞人就遇到壞人,安安靜靜的承受不就行了,為什么要出來求救,更重要的是,為什么要向他求救。
頭上的雨滴稍微密集了些。
陳興運抹了抹臉上的水,朝巷子里的男人笑道,“我不認識她,你自便。”
說著,便把那個女孩子又推了回去。
這大大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比起陳興運來說,那劫持者著實算不上高大,甚至只是瘦小——他沒比那姑娘高多少,也不是非常強壯的體型,但顯然男女力量上的差異給了他放縱的機會。
而陳興運差不多有一米八,平時還會去健身,看著高大威猛,也難怪女孩兒會選擇向他求救。
對于云燈來說,她理解有些人不愿意伸出援手,但是卻無法容忍這種把受害者推回施暴者手里的人。
她從云上無聲無息的跳下來,手上拿了一柄短刀,直沖到箱子內,把男人推到墻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著短刀抵在他的喉嚨上。
云燈的視線不斷下移,然后用刀卸掉了這個人的作案工具。又把那用云朵凝結成的刀插進這人其中一條大腿上。
等云刀慢慢化成水,這人的腿估計也就不支持他再上街做別的惡了。
云燈拍拍手,回頭看向那個女生。
“云玄·斂息。”
“放心往回走吧,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
至于自己的臉,反正也是偽裝過的,倒也不怕人看見。
另一邊,陳興運只覺得自己頭上的雨滴越來越密集,但他看向那邊的兩個女生,卻發現她們身上完全沒有雨的痕跡。
到底怎么回事?難道他真被什么東西纏上了嗎?
明天,還是請假去找大師看看吧。想著想著,他加快了腳步離開。
云燈看向他離開的方向,沒有說話。
*
越季回到家,發現妻子正在家里等他。
也對,他是事件的相關者,衙局一定會聯系他的緊急聯系人的。
“對不起。”
他說。
妻子走后的這些時間,他才發現,原來他自以為的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是有多少不足。
否定妻子在家庭中的貢獻,看清妻子的工作,只覺得自己已經夠忙夠累的了,所以眼中已經沒有了別人。
交易來的金手指真的只給他帶來麻煩讓他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妻子和家人嗎?
不是這樣的,事實上他對那些微小的幫助他人的事樂在其中,并非是因為多想幫助他人,只是因為他在自我感動。
是的,自我感動,自己覺得自己對他人有了貢獻,這也就罷了,還以此來高高在上的看待他人,殊不知自己這種行為無知又淺薄。
妻子搖搖頭,“你一直以來都是在幫助他人,對嗎?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驅使你去這樣做?”
越季瞪大了眼睛,原來她猜到了。
“對不起。”
這一次是妻子說的。
“我不該那樣揣測你。”
兩人對坐看著對方,一陣沉默后,妻子問到,“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越季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不過,他苦笑道,“我大概必須得換一個工作了。”
公司鬧這么大的事,他這個救人者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待遇,反而很可能要被開小會。
況且,他也實在不想往這兒干了。
*
“什么?你要辭職?”
李浩博看起來頗有些震驚,“老越,你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又到了晉升的節骨眼上,怎么會突然想到辭職呢?要是昨天的事,你不用擔心,你是做了好事,公司嘉獎你還來不及,你不要有什么負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越季,露出一個我懂你的表情,“找沒找到下家啊?”
“還沒有。”越季誠實的搖頭,他是單純的不想再困在這里了。無休止的加班,無休止的壓榨,還有公司的安全問題,隨隨便便就能被有前科的人闖進來,實在讓人不放心。
雖然去了其他公司也不見得就不被壓榨,但離開一個已知的深坑也是好的。
“你想想清楚,現在工作不好找,尤其是你都32了,去別的地方跳槽不見得會被接受的。咱們公司也不迂腐,你可以騎驢找馬啊。”李浩博苦口婆心,努力想把他勸下來。
越季友善又感激地笑了,“不用了,謝謝你,浩博,我知道你是看在我們是同期的情誼才說了這么多,確實咱這個年紀也是該穩妥點,但是我不想找到再辭,總歸會有很多不方便。”
“好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我暫時先不報給人事部,明天我聽你最后的決定。”李浩博嘆了口氣,執著地希望他留下來,但也沒有逼的太緊。
回到工位的越季感到一陣輕松,雖然前途未卜,但他的心情開闊了不少。
不過,陳興運今天怎么沒來?
他剛想問,就聽見同列的同事都在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那個超好運的老陳,昨天掉到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