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結局)
- 消失的大蓋帽
- 秦不丹
- 7210字
- 2021-06-11 11:44:59
過了一陣,陳永剛死活提出了辭職,屈所王曉勇都三番五次地勸他,他還是鐵了心,他深深地覺得這工作不適合自己。他開始佩服王瓊花這些人來,她們能勇敢地翻篇,不在意別人的非議,去過新生活,他應該也可以。中國的改革不斷深入,房地產事業蒸蒸日上,為什么老要跟“真相”打交道呢?要不是最近出了“操場埋尸案”的新聞,他也許都不會去翻這些個陳年舊事。
“老爸,以前你們找人難,工作辛苦,誰也不怪,這都應該怪哪個時代技術不發達,現在這么多攝像頭,手機定位,人臉識別,還有一種燈,一照就照出血跡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找人太容易了!你應該在這個年代當警察,多容易啊?!庇幸惶祜堊郎?,陳永剛上初中的兒子聽到這個故事,對陳永剛說。
“小孩子跟著瞎說什么,你知道最近又有個案子,杭州一對夫婦,老公早上起來,說睡在身邊的老婆不見了,到處都有攝像頭,死活也沒找見不是?怎么就叫道高一丈了?我看啊,關鍵是要消滅心魔,心魔不滅,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而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單位,指紋打卡什么的,有人就會做出假指紋來,我看以后做假臉應付人臉識別也有可能?。 标愑绖偟睦掀偶尤肓肆奶?。
陳永剛沒理會這娘倆,因為他在手機里一個應用上,正看著一篇文章出神。這是一個聚集了各種小組,討論各種各自感興趣話題的手機應用。因為最近的杭州妻子離奇失蹤案,這個小組發起了一個討論,主題是大家身邊那些曾經失蹤的奇人奇事,有個討論者提到了自己號稱“神仙鼻”的爺爺,一下子引起了陳永剛的關注,他沉浸到故事里,一口氣看完了。
下面就是這個文章。
各位網友,提前聲明,大家不喜勿噴啊,我寫這個沒別的意思,它就是個個例。不要因為這個個例,就噴我仇視社會,暴露陰暗面什么的,我從來都對我們國家現在的美好局面,非常欣賞、感激和擁護!再次聲明,這只是個小概率事件,也許在哪里都有可能發生,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碰到。我要說的只不過就是,這種事情,對于這幾個人來說,只是他的人生,沒辦法,有的人,他的人生就是那么凄慘,你可以好奇,你可以感慨,你可以議論,我呢,只負責記錄,僅此而已,我沒有觀點。
事情得從我的爺爺說起,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如今我爺爺也不在了。那一年我十五歲,有一天我騎著車拉著爺爺出去逛,偶然遇到一個警察,他發現我爺爺鼻子特靈,想請我爺爺幫忙去查一件失蹤案。我爺爺就答應了。查著查著他們查到山上的一個養雞場里去了,因為我爺爺確定,那個失蹤的稅務員車里有股雞屎味,而且他失蹤前就在那片山里活動過。
那個養雞場的主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他從來不笑,這是我爺爺說的,雖然他眼睛已經瞎了,可是他跟著警察去了雞場兩次,第二次跟那小伙子聊的時間還不短。我爺爺從警察嘴里知道,這小伙子原來是在山下一個叫白龍溝的村里住,小時候他爸不知去哪里了,媽媽得了神經病,所以被村里人趕出村子,最后死在村外。小伙子小時候被教堂一個做飯的老婆婆收養,長大后到山上養雞。
據養雞場的小伙子,對了,他叫二梆子,給警察說,那個稅務員那天在山上閑轉,可能是便宜占慣了,嚇唬養雞場的小伙子,說他沒交稅,問小伙子要了兩只雞和四盤雞蛋。再后來,再后來,這個稅務員就沒有后來了。他失蹤了。警察查了好久,從幾天后在山下河邊橋頭發現稅務員的車開始,各種排查和懷疑,最后能確定的是雞場他來過,還有就是半夜橋頭附近,一個看瓜棚的老頭看到稅務員的車停在了橋頭,有個人影下了河。再后來聽說是河里發現了稅務員的鞋子和帽子。從河沙里挖出帽子那天場面很大,搞了幾臺挖掘機來。岸上看熱鬧的鄉民都說,稅務員橫行霸道,遭了報應,被河妖收了。傳的神乎的,說河神發動河妖和各種魚們,把那個胖稅務員吃光吃凈了。有人釣魚,刨開魚肚子,里邊有個人指甲。最后據說派出所給的結論是意外落河失蹤,排除自殺以及各種可能意外遇害的可能。還聽說有個辦案的警察和失蹤稅務員的老婆結婚了,不過這是兩年后的事。
但我爺爺不信。他私下跟我說,派出所挖出鞋子和帽子,那都是自己做的局,他早發現不對了。為什么?因為我爺爺他早就聞到,有個警察身上有股女人的味兒,警察帶他去過那個稅務員的家后,他對上號了,是稅務員他老婆的味兒。但是我爺爺讓我悄悄地,別瞎傳。因為他說,大蓋帽都喜歡占人便宜,稅務員占別人便宜,那個警察本來也只是想占占那女人的便宜,他肯定不是兇手。另外大家找得太辛苦了,前后花了半年多的時間,都想了結這個事情。所以成人之美,看破不說破,別耍聰明壞別人好事。至于他倆后來結婚了,這也不算壞事,各有所得嘛!
大家都說那個稅務員死了,這個我爺爺信。警察找他上山,就是想借他的鼻子找尸體,說句讓大家見笑的話,他們沒有警犬,是把我爺爺當警犬用了??吹竭@兒,我估計有網友就說怎么不用那種一噴就顯影出血跡的藥水啊?你們真得理解,咱們的基層警察辦案的條件很有限,何況這還是十多年前,再說山上那么大,就是有藥水,噴在什么地方呢?警察們連我爺爺在內,的確沒有找見尸體。我爺爺以前可是用鼻子能把已經埋進墳墓里的尸體聞到的呀!
有一次,他非要讓我帶他上山,說嘴饞了,上次在二梆子的雞場吃的雞蛋和雞肉好吃。沒辦法,我就帶他上了山??墒沁@次二梆子沒在,可能下山送雞蛋去了。我爺爺不走,非要等,讓我扶他在雞場里轉悠著。其實雞場也沒啥轉悠的,幾間破房子和兩個大雞棚,雞屎味兒濃得能把我熏暈??墒菭敔旔堄信d趣,摸摸這個,聞聞那個。我們正轉悠著,路上傳來車聲,一輛破五菱停在了門口,爺爺笑著對著門口喊:
“二梆子,你回來了,我想吃你的雞蛋了!”
二梆子臉上冷冰冰的樣子,說了句:
“等一下,我去看有沒有剛下的蛋?!?
“沒事沒事。我來跟你商量個別的事,你上回說你一個人,你看剛才我們上來,你又不在,你要不要個幫手啊,給你當個小工也行,看,我這孫子,初中畢業了,老大不小,也該自己養活自己了,他不想上高中,給你干活咋樣,工錢你看著給!”
“爺爺,誰說我不想上高中,誰說我要來干活了?”我不知道爺爺為啥突然拿我說事,急得跟他喊起來。
“我剛就是給鎮上的中學食堂送雞蛋去了,上學多好的?!?
“二梆子,我今兒來還想跟你說上兩句話。一個是上回從你這拿雞那個稅務員,失蹤的那個,派出所已經結了案,那天在甘河里挖出來他的鞋子和帽子,他是意外落水失蹤。這家伙得罪的群眾不少,大家都拍手稱快呢。還有,我就想問一下,那天他問你要雞的時候,你倆有沒有什么沖突,他有沒有說啥難聽話?”
二梆子愣了一會,沉默過后慢慢說道:“我把雞和雞蛋放到車上,關車門時,可能使得勁兒有點大,他就罵我,說你啥意思你?拿你個雞你是不是不愿意?信不信我能找人把你的雞場關了?你擰刺啥呢?你看你這身上臭的,我來你這兒視察工作我都不嫌,你得是從糞坑里爬出來的?你媽是不是小時候就把你撂在糞堆上玩呢?你是不是用屎丸過蛋蛋玩呢?說完還哈哈笑。”
我看到二梆子說著說著臉上呈現出隱約的憤怒和猙獰來,我看著有點害怕,心說爺爺怎么還敢讓我給他當小工。爺爺聽著嘆了口氣,說了句:
“禍從口出啊?!?
說實話,少年的我聽到二梆子轉述稅務員的話,當時還覺得好笑。隨著經得事兒越來越多,尤其是目睹了那些披著制服皮、戴著大蓋帽的城管、保安,他們手里不過是握著芝麻大的一丁點兒小小權力,但是對著小層討生活的小人物,時不時地露出獠牙,發出兇狠的樣子,做著缺乏人性中最起碼的基本善意的舉動時,我也非常的憤怒,我恨不得他們被天打雷霹。
真抱歉啊,我說過我是要忠實地記錄的,怎么突然帶出了情緒?難道是應了那句,寫作的人,是用筆在報復?不敢不敢,我還是繼續講吧。
那天我們沒吃雞蛋就下山了,爺爺給二梆子留下了錢,告訴他我家的地址,讓他回頭下山時給我家送上幾盤雞蛋來。
下山路上我問爺爺怎么突然說起讓我來當小工的事?
爺爺說:“人跟人得經常聯系走動,不聯系不走動了,老一個人呆著,就成動物了;成了動物,就沒了人性;沒了人性,就啥壞事都能干出來。我就是覺得這個小伙一個人老呆山上,需要跟人走動,你不是經常喊叫不想上學了嗎?其實你來不來無所謂,我說那話的意思,無非是讓他體會到,我記著他,想給他幫點忙?!?
“那你說,那些壞人,常和人走動,就一定有人性了嗎?”
“人不能簡單地分好壞人,只不過人有很多念頭,一念上天堂,一念下地獄啊。就說二梆子和稅務員吧,他倆都有過善念和惡念,都干過好事,也肯定干過壞事?!?
后來,二梆子給我家送來了雞蛋,我爺爺還請他喝茶,他沒喝就匆忙走了。再后來,我爺爺還讓我上山給他送洗發水和香皂;再后來,他又給我家送來雞蛋。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后來我上了大學離開了家,爺爺也越來越老了。不知道爺爺對于那個稅務員到底怎么死的,有沒有找到答案,我沒聽他再提起過這個事,但是聰明的各位讀者一定猜到與二梆子有關,但是爺爺的發現又是什么呢?
我畢業工作的第三年,爺爺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詳,可能是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在他去世前半年,國慶節我回來老家看他,他跟我聊了很久。
“孩子啊,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想問爺爺,那個稅務員咋死的?尸體到底在哪里?爺爺這個神仙鼻,找到答案沒有?爺爺不是沒找到,但是爺爺一直在想要不要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里。最終爺爺還是決定告訴你,因為你也大了成人了,我就是不告訴你,你在社會上以后會遇到各種事情,肯定有不亞于這個的事情。
那時候,我就希望你記得爺爺的話,我們都是人,誰死了,都不值得高興;誰做惡,我們也沒有必要指手畫腳。誰受苦了誰遭難了,他就是你的仇人,他就是十惡不赦,你也別開心,菩薩看人間,都是慈悲為懷的。尤其是受苦遭難的人,還要再欺凌殘殺其他受苦遭難的人。看到這些人,你痛心和開心都不能給世間帶來好處,你最好能體會到每個人的苦,你最好能給每個人一點兒善意。
那個稅務員怎么死的?他是被雞吃了!你肯定說,雞又不是禿鷲,就是禿鷲,吃的也是天葬時剁碎的人肉,那雞難道成精了不成?
別急,我跟你慢慢說。我跟警察去雞場那次,我就聞到道雞場雞糞堆一層一層的味兒不一樣,但是我聞不出來其中的一種到底是吃了什么飼料的雞糞味兒?;貋砗笪也粩嗟恼?,在我味道記憶的大書架落滿灰塵的角落里,在那些沾滿蛛網的旮旯里,我終于找到了,那是人肉被雞吃了消化后,排出來的特殊的雞糞味兒。
可是還有問題,那個稅務員怎么能從一個活人變成人肉呢,他要是在山下那個豬場出事也許有可能,那里有殺豬的工具,而且據說那個養豬的他外甥還跟他爭過女人。你記得那天我問他稅務員對他說什么難聽話了嗎?從二梆子的話里,我找到了一部分答案,為啥我說禍從口出?他也許是在豬場沒占上便宜還跟人吵架,心里郁悶,也許在雞場只是習慣性地說了幾句嚇唬取笑人的話,也許在這個強壯的當過兵的人眼里,瘦下懦弱的二梆子就可以被他肆意蹂躪,他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可是在二梆子這個從小過著不堪的豬狗一樣生活的人聽來,在這個有著精神病基因的孤獨山野人聽來,那就是些有強烈刺激的話。而且二梆子把他威脅關雞場的話可能當真了,這就是他的國家,他的國家要被滅亡,他能不反抗,他能沒有反應無動于衷?他肯定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趁其不備,也許是稅務員要走向車的時候,也許是他坐在躺椅上打盹的時候,二梆子舉起了斧子。
那次我跟你到雞場,恰好他沒在,我讓你扶我轉悠,我又仔細地聞,我聞到絕望、憤怒、恐怖和血肉糾纏在一起的怪味,不是雞的血肉,而是人的血肉!我去過稅務員的家和辦公室,我給他的味道在我味道庫里安排了位置,我見了二梆子幾次,我問他稅務員有沒跟他起沖突,他回憶時嘴里發出的味兒,是的,還有斧子,鋸子,榔頭,我相信你看不到任何血跡,那些工具一定是锃明哇亮,但是味道,特殊的味道,幾種氣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對上了!
可是還有問題,尸體難道一點兒痕跡都沒有,徹徹底底地都無影無蹤嗎?我聽到二梆子說吃掉的雞骨頭別扔,他要打碎了給雞補鈣,我聽到了打料機的聲音,我聞到了那層奇怪的雞糞味兒,它是人肉、人血、人內臟、人骨頭被打碎又混合著麩子的飼料,被雞消化后的味兒。在你陪我轉悠那次,我在打料粉碎機邊站過,盡管這個機子已經過了很多遍玉米,我能想到它的內壁肯定是光滑發亮,但是我還是能聞到,相信我,孩子,一絲絲的,非常細微飄渺但的確存在過的血肉腥味,人的血肉腥味,那個稅務員的血肉腥味!
是的,先是斧子,劈開了頭顱,然后,是在墩子上,砍腿,砍胳膊,砍軀干,把大段的砍成碎塊,砍不動的,用榔頭敲,用鋸子鋸,再扔進打料機里,這個打料機就是一個大絞肉機。二梆子那個時候肯定是瘋狂了,他是個瘋狂的屠夫,他也許是向所有他和他母親曾經受到的屈辱報復,他向那些欺負他和他母親的所有人宣戰,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想到他那猙獰的面孔,也許,他那次露出了他這二十多年來唯一一次的笑容,只不過是猙獰的邪惡的笑。
你可能還會問我,為什么不報警?我跟警察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有過懷疑,可是他們一直在說得有證據,我鼻子的味道能作為證據嗎?我說通過味道推測出了當時的情形,有人會信嗎?沒人信!我個人能聞到的味道,更不可能作為證據,當然不能。除非有專門的機構來檢測,這可能嗎?當然我要是說出我的懷疑,他們可能會把二梆子抓去審,如果他們很堅定而二梆子不堅定,這就真的不好說了。但是最重要的問題,仍然是尸體,尸體在哪里?二梆子隨時可能翻供。除非警察把這個雞場全方位的篩查一邊,把打料機拆成零件,然后真的找到稅務員的毛發,肉渣,哪怕是一絲絲??墒?,你估計也看到了,警察第一次來就說了,雞場里寸草不生,雞從棚里放出來,地都被啄成麻子臉了。如果把這里翻遍了還是什么都找不到呢?就是非常幸運地,在機器里找到了一根毛發,也可以這樣解釋啊,那個稅務員來過這里,風把他的頭發吹進打料機了!總之是沒有尸體,也可以是說,他的尸體被雞吃了,雞吃了長了雞肉,雞吃了下了雞蛋,雞吃了拉了雞糞,尤其是雞蛋和雞肉,都被鎮子上村子里的人吃了,人吃了又拉了屎,哪有什么證據?到哪里找證據?說實話當時我想到這兒,有點犯惡心,不過想到我吃他的雞肉和雞蛋,是稅務員失蹤都半年后的事,才忍住沒吐出來,也許,這就是二梆子這個瘋子對全鎮人的報復吧!他一定在想,我讓你們吃美!
你可能還會問,那個稅務員的衣服呢,還有手表之類的,還有,真的是二梆子半夜開車又棄車嗎?還有他開了車真的找不到一點兒證據嗎?這些個問題,我覺得不重要,仔細想都能想明白,有很多處理手段可以讓你找不著。偶然因素太多了。要是稅務員沒來雞場,要是他倆沖突的時候又來一個人,也許事情就又不一樣了。還有,在山上雞場,稅務員真的說了那么多侮辱他的話,并且問他索要雞蛋和雞嗎?會不會是他精神病人的想象?這些問題的確沒有答案,沒有第三個人可以證明當時現場是什么情形。但是我推測的大方向,這個稅務員失蹤案,是二梆子干的,我是有把握的。除非我不但是鼻子出問題了,而且腦子也出問題了。但是這些都還不重要,孩子,我之所以發現了秘密,沒去報警,還又去跟他來往,我是抱著善念,想讓二梆子跟人交往,然后慢慢回到人群中來,也許有一天,他會自己說實話自己去投案自首。即使他永遠不說,有一天他又有惡念的時候,他可能會想到有個瞎眼的老頭子,對他還比較友好,他會放棄他的惡念。他那一瞬間被激起的惡念導致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后果,他的人生并不是沒有受到懲罰,而所謂法律的制裁,甚至讓他抵命,真的能消除他的惡,讓他生出悔恨嗎?很難說,產生更大的恨和惡,可能性更大吧?我之所以告訴你,是覺得我的力量和時間都是有限的,二梆子這種人很少,但沒有絕跡,也許你在大城市也可能碰到,那種莫名其妙就因為一句話砍死一個陌生人的新聞,聽到了讓人的心情都不好,孩子,你明白爺爺的心思了吧?我其實有擔心,二梆子說他給學校食堂送雞蛋,如果他總是不和人交往,某一天又受到欺負,他明面上干不過比他厲害的,可是開車撞小孩總是有這能力吧?那些去幼兒園,去小學行的精神病人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沒有任何人關愛還被欺負,弱者揮刀砍向更弱者?我們千萬不要學那些看熱鬧的村民,與其事后瞎叨叨,不如對人和善點兒。
希望你理解爺爺,不要嚷嚷著,為什么你要看到一個窮兇惡極殺人滅尸的罪犯逍遙法外?我不是神,我不是法官,我連警察都不是,警察開始請了我,后來人家就自己辦案去了,我沒有權力去影響這個事情。你也別覺得爺爺有多高深,我同情或者慈悲心什么的,也不全是。你想想,如果說,二梆子沒燒掉衣服,把衣服埋在哪里讓人發現了,或者他扔了被人撿到穿出來讓人發現了;他賣稅務員的表,或者自己帶戴著,讓人發現了;再或者他尸體處理的不干凈讓人發現了,他正砍人的時候讓人看了,還有開車下山路上讓人發現了,這都是他活該??墒嵌紱]有,我不該用這個詞,但是我又找不到合適的詞,這個案子,站在他的角度,可以叫——完美,這是天意啊,我又憑什么去破壞這個天意呢?就憑我有這特殊的鼻子?道法自然,我還是順其自然吧!”
說實話,聽我爺爺說完,我也差點吐了,慢慢地緩過來,一連好幾天,我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恐懼、憤怒、同情、難受、無奈、壓抑,這些個情緒此起彼伏的,直到假期結束回到單位才慢慢緩過來。請原諒,事情過去這么久,我在描述我爺爺最后的話時,寫得不完全是他當時的話語,帶著點文藝腔和我個人回憶時的一點想象,但請大家相信我的誠意。也許你還想問我二梆子什么情況?我希望大家都尊重我爺爺的意愿,不要干預,順其自然吧。失蹤案,官方說法為準,我說的,大家就而當是看了個短篇的玄幻小說。我們這個鎮子,本來就有不少傳說,我爺爺是不是帶著自己的一廂情愿,給我講了個他自以為的真事,但其實是自己瞎編哄孫子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與其關心二梆子的下落,不如關心關心你的身邊有沒有另一個二梆子,給他們一點兒善意吧!
陳永剛還沒看完,就沖進廁所吐起來,他老婆和兒子在餐桌上面面相覷。他首先想到了自己那陣子吃過的雞蛋和雞肉,雖然事情過了這么多年,但是他忍不住這強烈的反應。在強烈的反應中,他腦子里盤旋出很多人影來,有吳旭輝夫婦,有二梆子,張煥英,劉巧玲,牛娃,鄧彩云,黃紀鋼,等等,等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