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的騎衛以金巾印目，宿步外早已閃避不及。

凝梓笑猛國主發絲浸銀，又看他腰間綴金邊彎了嘴角，這可好，先生他還是幼時樣。

阿蠻將上德宮上上下下都惶了，古婢們紛紛掩目皺眉，連帶送餐的女子都仿似傲氣了許多。果然，不久就傳出猛國主要納妾的消息。

阿蠻那個激動。

“娘親，你看看，我人都沒玩夠，這老貨要納妾妃了。”雙溪公子舞著一對沁草條，浪蕩著身子向凝梓靠了過來。他原只是向養母撒個嬌，本也是木邊年華。

騎衛將雙溪請走了，只留說主上今日邀帝姬踩兔髓。

凝梓笑笑。不怪雙溪討厭猛國主，猛國主發起脾氣來，真是只有她才能理解吧。

“雙溪，你將冊子再頌幾遍，明晨該在宴上了。”

雙溪驚了會兒。這是，要送我回意國？

不過幾天功夫，雙溪公子早已將凝梓在武地怎樣目視一切如怪象，又無法無天無奸不商無惡不作無大商德傳得沸沸揚揚，猛國上下對這位世人向來知之不詳的帝姬，持撇棄態度，只是這會兒態度難免輕慢起來了。

凝梓浪狼枕蛟，最愛玄在上德中央的莽淵，一肆意能一個人在深淵睡去整日整日。

猛國主怕水，是整個猛地的不寫之謎，這倒好，帝姬一鬧，真是有天可登了。

往日侯在莽淵的金騎，今回，早被支開了。

聽雙溪公子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下深淵的卻是一女蛟。

“后，近來可好？”

“來末先戈，你變身計劃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可不是，您再不出現，我準能登王座了。”

“蛟王何必虛語。您若有意，青石水鮫怎送得到拜帖。”

“所以嘍，”先戈王的段子還是矯揉趣意，“后啊，龍眸不是您一直想藏著玩嗎？”

凝梓閑閑燙起銀紋，笑他沒臉沒皮：“龍王祖布那會兒還跟我開玩笑，讓我早點給猛國主一記琵琶，他好隔岸觀火。”

猛國主看騎衛來時匆匆，只囑了幾句。

莽淵一陣大動。

隔天里，青石水鮫王就投誠來賀：“古女佳德，魅帝無雙。”

蛟族忿忿難平，他們最敬重的隱仕，被人硬生生剝皮抽筋制成了骨傘，送回土海。骨上密密綴了古文，好似是說，求親失足，就不回家慶了。

猛國主終于是來了莽淵階臨，步步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凝梓又睡了。看著覺得怪異，糟了，莫不是原被擄來困在莽淵的？

猛國主氣得牙癢癢，又改了主意，說是緬骨，將先戈王的傘骨接了回來。

凝梓幽幽轉醒，聽猛國主啞啞地說：“我和小婢子說了，您今日需靜養。他們接阿蠻回天淵別居了，可歡好呢。”說著看龍骨露了諷意。

祖布告辭的話，凝梓聽得一清二楚。龍王祖布說：“白蛟愿刻骨，約莫是夢醒了。伯您該早日立后，免得帝姬難堪。”

青魚卻突然苦落如雨，淡淡地回問了：“是說他魂已脫骨了，是嗎。這好，女子豈不是你的良伴嗎？”

祖布猶豫了一下回答猛國主：“國主何必強自暗奪。先戈公子得勢時，我母妃還只是一個采花游魂呢。”

猛國主只淡淡回答祖布：“先戈與帝姬舊有過節。”

祖布皺了眉蘭，紋絲不動：“是。帝姬的話我早已收到了。先戈若往生，我會贈合歸。”

凝梓渾身酸疼，這還是忍笑更痛苦。

“公主歇得可適意？”猛國主絮絮又開始說起，“我看先戈王的骸演，估計一時是演不了您侯婢了。”

“他倒是有心探我修息，可惜不知您性子。”凝梓掩了瓷啞開口。

猛國主冷冷笑笑：“您周旋于此，懂您的也多，只是太無恥了。”

“先戈王哪里是要我當蛟后，不過想借機得您許可，給祖布一個機會罷了。”

“我看不像。”猛國主突然閃了神，“您的意思是說，他有意故作女子？哈哈，這倒是合祖布性子。”

話一出，錚聲落。

青雨先生看來的那一眼，又氣又急，生生想嗆出一口朱血，開口卻炫起寒冷，咳聲陣陣。

凝梓虛著空骨，烏色彩燈里是幼時看慣的長發男子的雪獄側顏，他站都苦澀得聲聲咳著，突然就想起母后在時，常懶懶地敞著半縷朱穗，閑閑得倚在父親膀側，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哄著她說，你看，壞男人就像他，生得好看，卻是破碗。

父親就將她交給青雨先生，笑笑得塞給母后一大堆手邊器物。母后就笑著說：“什么筆硯硫瓷，怎奪我掌中小物。”她每每就掙開先生擱掌，又爬回母后裙裾邊。

皇帝總是笑她們冰箱一樣。青雨先生被逗笑了好幾回，所以后來多帶著她四處閑散，母后還暗暗囑咐她留先生來著。

凝梓當時不懂的，現在卻都曉得分明了。哪里是留墨穎，其實是得忠士；哪里是趕先生，應該是探品性。所以，是青雨先生吧，父親和母親選的。

人說，帝若有情，國當無后。凝梓幼年時羨慕所有肆意人生又無所顧忌的王者，比如當年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白羽帝后，比如她執意要去的東海水鮫王宴，又比如北華險地。哪知一個人翻了天得鬧，看癡得多，笑笑得也多，卻再也不曾安歇過。天下本不是女子該管的——這話母后早早勸過她。她看皇女凰漪璨璨，不解地懟了一句：“您是說，我去當苦差，給一窩大小雜種蛋看家嗎？”

皇帝開口卻透著些古怪：“我何曾讓你母親為難過？”

母后笑了會兒，才說她是親生的。

青雨先生講了又講，勸了又勸，凝梓把所有奇學武略盡過四亥，只淡淡說：“我是姐姐，未來要當母帝的，怎能讓墨穎記掛著。”

先生才作罷。每每侯侍在側，卻多半揉得手力散盡才肯罷休，聽她淺淺睡了，也就隨意一歇而已。她小時不以為然，而今卻安了心。

上來的小食有炒椿芽栗子、紅棗玉梨碎，凝梓一應懶懶。

先生熄燈的樣子平靜安舒，古婢們垂首侯在簾外，金騎來時已晚起篝漁了。婢子們退了出去，金騎報過影息，認了后顏，就相繼憚步而退。

猛國主問凝梓：“喜宴您可愿人知？”

凝梓曉他多半是趣意的，安息著得了香供。

醒來時，猛國主正看墨帝榴帖，墨穎說，女帝放心，侯仕們都是舊時的，未曾折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