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烏云一片，祠堂內卻是燈火通明。

上官錦繡將自己關在祠堂里，一直沒有出來。

夏兒向來知道，她家小姐若遇上了難事，便是在里頭呆上個三天三夜都是有可能的。因此她并沒有進去打擾，而是靜靜地守在門前。

過了晌午，一位身著布衣的小廝走到夏兒身邊，嘀咕了幾句話。

這時夏兒才輕輕地敲了敲門：“小姐？”

上官錦繡平靜的聲音從祠堂傳出：“進來罷。”

夏兒推開了門，剛走幾步，便看到上官錦繡跪在上官家的列祖列宗前，雙手合十，雙眼緊閉，似是沒有一絲雜念。

“小姐，秦小姐來了。”

上官錦繡睜開眼睛，奇怪道：“秦姐姐？”

馬上門外便傳來了聲音：“怎么？妹妹這是不歡迎嗎？”

上官錦繡看見一身素衣的秦玉柔站在門口，連忙起身走過去，嘴中卻辯解道：“怎么會，姐姐能來妹妹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聽伏妹妹說，姐姐病了，這還想著去探望姐姐呢。”

秦玉柔淡淡一笑：“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了……”她仔細著看著上官錦繡的表情，試探問道：“你要嫁給楚王殿下嗎？”

上官錦繡抬眸，眼中閃過一絲不定，但她馬上將眼神蓋住，微笑道：“陛下圣旨，如何違抗？”

秦玉柔又問：“那二殿下知道嗎？”

上官錦繡頓了頓，回道：“應當……是知曉的吧。”

秦玉柔看著上官錦繡強制把笑容掛在臉上，眼眸是控制不了了。她最是知曉大驪女子的不易與無奈——男子若娶了不愛之人做妻，可納妾，女子若嫁了不愛之人，這一生便也只能困在一個地方，服侍夫君，生兒育女。她自己的家中不就是這樣嗎？

秦玉柔忽然提議道：“要不要去仙居樓坐坐？”

上官錦繡言道：“我自然是想的，只是不知道父親可會許我去。”

秦玉柔笑了笑，道：“我來看你之前，去拜訪過將軍與夫人了。上官將軍已許你隨我出府散散心，你便放心罷。”

上官錦繡立刻歡聲道：“當真？倒也是，父親與母親向來都是喜歡你的，還讓我處處學著你。有姐姐陪我去，他們自然也會放心。”

秦玉柔微笑道：“那便快走罷。”

上官錦繡點頭，跟著秦玉柔上了她的馬車，向仙居樓的方向走去。

熱鬧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仙居樓也還是和以前一樣，客似云來，人潮涌動。

上官錦繡下車后，看著仙居樓的匾額，言道：“上一次我被父親關在祠堂中，夏兒到這里買過一次仙梨餅，只是那時心事重重，以至于暴殄天物。今日與秦姐姐一起來吃仙梨餅真是人生中一件幸事。”

秦玉柔在丫鬟的攙扶下下的馬車，她笑道：“妹妹果真是愛吃這仙梨餅。”

二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進去，小二將她們領到雅間。

小二一副笑臉，彎著腰問道：“不知兩位小姐想吃些什么？”

上官錦繡回道：“勞煩小二哥給我們上兩份仙梨餅，一壺蓮花茶，再要一碗銀耳雪梨羹便可。”

小二眉頭一皺，道：“兩位小姐，當這是不巧，剛剛有一位客官點了最后一份仙梨餅，現下已然沒了。”

上官錦繡惘然若失，道：“那便罷了，看來是我沒這個福氣。那便來兩碗銀耳雪梨羹罷。”她調整了剛剛失落的語氣，向坐在對面的秦玉柔道：“雪梨最是潤肺，姐姐定要多喝點。”

小二走后，雅間的門一關，秦玉柔端端正正的坐著，看著上官錦繡黯然傷神，開口安慰道：“妹妹莫要不開心，明日我派人一早來，定能買到仙梨餅。”

上官錦繡微笑著搖了搖頭：“姐姐……”

秦玉柔打斷道：“所以了，不是仙梨餅的事兒。上官妹妹，何不向殿下敞開心扉？”

“與殿下說什么？我不想嫁給楚王？二殿下是將來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不會因為我而壞了大局。今時韜光養晦，為的就是日后大展宏圖。”上官錦繡話鋒一轉：“嫁楚王亦有嫁楚王的好處。”

秦玉柔看著上官錦繡堅定的眼神，無奈地嘆道：“婚姻大事，關乎人的一生，萬不可兒戲。”

上官錦繡又道：“姐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姐姐這是怎么了？姐姐不也是服從了秦伯父的安排，要遠嫁到揚州去嗎？”

“那是為了秦府，別無退路。”

“我亦是為了家族，此為陛下圣旨，若因我抗旨連累到上官家，那我便是萬死，也不足以。”

秦玉柔的黛眉微皺，緩緩道：“只是……楚王殿下不是他人，而是二殿下日后的敵人。”

這時，門處傳來聲音。

門一開，小二端著茶水走了進來，嘴中道：“這是天云國上好的蓮花茶，若二位小姐愿意，小的可以明日一早將新鮮的仙梨餅送至府中。”

秦玉柔道：“不必了，多謝。”

小二離開后，秦玉柔繼續道：“倒時楚王與二殿下便是勢不兩立，不死不休。你當真想少年守寡？又或者說二殿下敗了，你與殺他的人同床共枕，豈不是一生折磨？”

秦玉柔目不轉睛的看著上官錦繡，而她卻噤若寒蟬。

半響后，秦玉柔道：“今日是姐姐多言了，女子不得干政，我亦言盡于此。”

上官錦繡終于抬眸，她知道秦玉柔心思縝密，才智過人，一點也不輸于她，只是受風俗的影響，不愿干涉這些大事而已。現下說了這么多，不過是擔心好友安慰，上官錦繡感激不盡，只是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怕是除了一個人，便沒有他人能夠讓她回頭了。

“多謝姐姐今日良言，只是錦繡心意已定，除了殿下與我說他另有打算之外，所有勸言，與我，亦是無動于衷。”

秦玉柔問道：“你想好了？”

上官錦繡點頭道：“其實在祠堂的時候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當姐姐問道是否嫁楚王時，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猶豫了一下。”

秦玉柔道：“人之常情。”

而后，小二又端來了銀耳雪梨羹。色香俱全，清甜可口。

二人聊了些別的事情，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上官錦繡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高七尺，身穿華衣。一個人站在那里，似是等什么人。

“妹妹怎么不向前走了？”秦玉柔看見佇立在原地的上官錦繡，問道。

還未等上官錦繡反應過來，那男子便轉過頭來，看向她。

他微笑道：“上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