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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衣男子

悶雷陣陣,幸好蘇挽及時回了家,然而小家伙卻已經害怕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屋子漆黑一片,沒有點蠟,蘇挽拿出火折子,將蠟燭點上,小家伙看到娘親回來,登時撲了上來,摟住脖子,將頭埋在肩窩里,身子一顫一顫的,卻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娘親說過:打雷是因為天庭在驅趕妖魔,然然是人,不是妖魔,不用害怕。

然而小家伙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再加之天黑,總歸是有些怕的。

而今這雷聲,又像極了那日他與胖虎哥哥捉迷藏時,他在山上迷了路,等到天黑時,他才被人找到,可人卻已經被雷聲嚇得失了魂。

“娘親來了!然然別怕,然然別怕,然然別怕……”

蘇挽緊緊抱著他,也沒說別的,就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嘴上不斷安慰著,心道這小家伙怕是對從前之事心有余悸,可內心卻還是故作堅強,連聲都不哭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小家伙才終于從懷里出來,鼻子眼睛紅了一片,連帶著蘇挽肩窩上的衣服也濕了。

小家伙突然“噗嗤”一笑,鼻涕冒了個泡,誠實道:“然然好像把娘親的衣服弄臟了。”

蘇挽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全是眼淚鼻涕糊在一塊,樣子不忍直視,但看著小家伙傻乎乎的模樣,鑒于方才又被雷聲嚇到,便點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打趣道:

“你呀你,要哭就哭,聲都不出一下。你又不是個悶葫蘆,還非得學人家不出聲!”

蘇修然傻乎乎地笑笑,鼻涕又冒了個泡,才道:“因為然然是男子漢,不能怕打雷,可然然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眼淚怎么就自己流下來了……”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輕了,惹得蘇挽內心一陣揪痛。

小家伙從小就懂事,比別的孩子都要堅強,明明心里脆弱地要死,卻還是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叫人看了,反倒更加憐惜。

蘇挽沒再說些別的,而是摸摸小腦袋,笑道:“然然晚上想吃什么?娘親給你做。”

蘇修然也沒再覺得難過,見娘親朝他笑,便也傻乎乎地笑了笑,道:“然然今晚想吃燒雞,要吃燒雞!”

蘇挽答道:“好!”

晚飯過后,雷聲還未停息,電閃雷鳴間,下起了狂風暴雨,屋子里沒了燈火,蘇挽抱著已經入睡的然然,腦海中,回想起了很多事。

今夜東遠候與孫惜柔的對話,讓她想起了那位鐵面無私的父親,只道那些外人眼里看來的情義,也可能是假的,而那些自以為是的情義,更是假的不留余地。

翌日清晨,空氣中還飄著一股子雨味,趁著然然還在睡覺,蘇挽便去候府給二位做了早膳。

這個時間段是蘇挽認為最“安全”的,因為東遠候每日都要上早朝,早朝過后便要回到府里用早膳。這些日子以來,蘇挽可謂將他的行程摸得透透的。

可不外乎像昨日那樣突如其來的打雷,今早東遠候居然沒去早朝。

丫鬟來膳房吩咐時,除了早膳清淡些以外,還多要了碗醒酒湯。

這醒酒湯總也不會是給榮華夫人的,所以她便猜測這東遠候莫非是昨夜喝醉了酒?

“孫,惜,柔。”

她在嘴里無聲地嚼著這三個字,似乎品出了些什么,可鍋里的粥突然沸騰,她便逼不得已的,不再去想了。

今日答應了要陪然然去街上逛街,所以母子二人用完早膳后,便去了街上。

小家伙許久沒有出來逛街了,看到一些新奇玩意兒,眼睛立馬亮起,踩著小步子,就來到攤子面前,指著那匹紙糊做的馬,嚷嚷著要買。

蘇挽也舍得花錢,今日若非她告訴小家伙想要什么便直說,不要心疼錢,小家伙怕是不會看中什么就想買。

所以一上午下來,什么吃的、玩的、穿的、用的,在蘇挽手里一應俱全。

于是她實在拿不動了,今日這逛街也就到此為止了。

只是候府那兒還有一餐飯要做,便想將小家伙獨自留在家里,她去去就回,她還特地看了眼天色,應當不會像昨日那樣打雷。

于是她去了,只是回來的時候,院門居然是開著的!

那一刻,她不知道有多慌張,腦海中閃過無數個不好的想法,等到她將整個院子都尋遍后,一顆心都快懸到嗓子眼。

然然呢?

他去哪兒了?

后背冷汗涔涔,她不知道,自己身為一個母親,此刻竟會是這樣的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

時間一閃而過,她決定去院外尋找,而就在她剛跨出院門的那一刻,對面那個同為二進二出的院子開了門。

是一個模樣生得極好的白衣男子,只是人坐在一輛四輪車上,面色看著有些憔悴。身旁的黑衣男子應是他的下屬,而然然此刻,就被他拎在手里。

然而此刻他不做聲,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不過他手里的棕色小狗卻是異常乖巧。

“是你的孩子?”黑衣男子冷冷問道。

蘇挽點點頭,抹去眼角淌出的淚,再聽到小家伙喊了她一聲“娘親”后,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氣。

“方才這孩子從狗洞進來,抱著這狗,死活不肯還給我家主子,這位……”

黑衣男子見蘇挽一臉嬌嫩,不像是位婦人,也自動忽略了那一聲“娘親”,便兀自改口道:“這位姑娘,還請你與這孩子說說,讓他將這狗還給我家主子。”

他將蘇修然放到地上,蘇挽也正巧走過來,與白衣男子微微點頭后,蹲下來與蘇修然說道:“然然乖,把狗狗還給人家。”

只見蘇修然一臉倔強,死死抱著棕狗不撒手:“我不要!”

蘇挽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家伙無論對錯,都特別聽她的話,怎么今日卻和她唱起反調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小家伙又道:“娘親,狗狗好可憐,都沒飯吃……”聲音有些委屈。

蘇挽這才注意到小家伙懷里是只極為瘦小的狗,看樣子好像已經三四天沒吃飯了,此刻睡得安穩,怕也只是小家伙方才給它喂過吃的。

只聽身旁“嗤”了一聲,還未得見真人,蘇挽便知是四輪車上的男子發出的聲音,只是這一記笑,不像是嘲諷,倒像是自嘲。

她抬眼望去,剛巧聽到四輪車上的男子開口,他嘴里喚著一個人的名字,聲音清雅,好像是身旁黑衣男子的名諱。

“阿殤,都跟你說了,這狗我養不活,還不如替它尋個好人家……”

他說著,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掃過蘇挽和只有半人高的蘇修然,蒼白的嘴唇一抿,含笑道:

“我瞧著這一家人就不錯,不如便把這狗給他們吧。”

“可是主子,屬下買來這狗原本是打算讓它來陪陪您的,如此您也好開心些,屬下見您整日……心里也實在不好受……”黑衣男子低下頭,沒了方才的肅然,反倒有些失落。

只聽四輪車上是男子又道:“這位……姑娘,這狗你們若要,便送你們了。我如今拖著這半殘之軀,還要照顧這么個小家伙,實在是有些為難,偏偏我這……”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依舊低頭的黑衣男子,又繼續說道:“偏偏還要給我找點事做,如今把這小家伙折騰成這樣,實在罪過罪過……”

他將“罪過”二字含在嘴里,抬頭看了看天,只是眼里明明是白云,卻又似陰云密布。

蘇挽拗不過蘇修然,便只好點頭,答應收留這只瘦骨嶙峋的小棕狗。

于是四輪車上的白衣男子與蘇挽彬彬有禮地道了聲謝,又喚了聲黑衣男子的名諱,院門便被關上,一連幾日都不見得再開。

也或許是沒被蘇挽撞見開門的時候,又或許是那門真的就沒再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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