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逃似的把車開得飛快,送小乖去學校之后,驅車來到上班的地方。王真在紐約皇后區一家婦科診所當前臺接待。這份簡單安逸的工作多虧她姐姐以前的同事——萬廣明醫生幫助得到的。
兩年前趙力終于把王真母子從加拿大多倫多接過來,結束他們快三年的美加兩國分居生涯。王真以為終于守得云開霧散,有些欣喜若狂,卻不料趙力卻把房子買在布魯克林區的邊上,他自己上班卻在紐約最北的布朗克斯區,依然是偶爾的周末回來。比回加拿大的頻率稍高一點,讓王真百思不得其解,也重新由天堂跌回了地獄。不用去證實,王真知道趙力是不愿意繼續和她生活了,雖然她并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了哪里,但若是把這么多年,婚前婚后的不可思議全部疊在一起,就有一個很清晰的箭頭出現,指向婚姻盡頭。
王真其實一直都有思想準備,自從趙力在美國紐約找到工作,穩定下來,她幾次三番提到要帶小乖過來,趙力卻以種種站不住腳的理由推三阻四,王真就想到了原來人們說的,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一丈之外只有狂呼。王真從來就是小女人,希望普普通通的老公孩子和簡單的生活,在婆家和娘家都勸她為婚姻多做努力時,她其實已經打定主意,她要放趙力一馬,讓他自由,既然他想飛,那就由他展翅。可和趙力說出自己真實想法,趙力卻沒有她預想的欣喜若狂,反而陷入深深的沉默。過了不久,卻著手開始安排王真母子來紐約的事情。
王真暈頭轉向,有些跟不上趙力的腳步,轉而一想,從認識一開始,她就沒有和趙力腳步協調過,她也從沒有打心底真正希望過離婚。這么多年來,歲月風霜,太多的改變,但是她對趙力的感情卻一如當年,始終是人生只若初相見。看趙力這樣的反應,王真有些喜上心頭,就順著桿子下。但是來美國后,趙力卻猝不及防一悶棍襲來,打得王真再次辨不清方向。人生地不熟的紐約,幾百公里之外的老公,還不如留在生活多年熟悉的多倫多。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積極地謀尋出路。
找工作自食其力是必須的,萬廣明在國內時是王真姐姐工作醫院的醫生,來美國考了醫生牌,開診所,做家庭醫生。王真姐姐著急替妹妹尋出路,正好就找到萬廣明,他介紹這么個工作機會,對當時的王真來說,真的是天使伸出來的救助之手,王真在加拿大,學了個工資管理課程,在美國沒有工卡的情況下,很難找到相應的工作。
診所十點開門,王真一般送完小乖上學就過來,吸吸塵,搞搞衛生,整理一下病人檔案。今天的王真卻沒有做清潔的心情,她有些木然地煮上咖啡,耳邊一直回響著徐雅的問題。她來到洗手間,默默地注視著被時光侵蝕得厲害、憔悴的臉很久,暗暗地下決心,下次不管誰問類似的問題,一定迎著正面回答。
陳肅強約徐雅在家附近的麥當勞見。徐雅心說:真會找吵架的地方,那么嘈雜估計只要不動槍就不會有人來干涉。等徐雅帶著圖圖進去的時候,陳肅強已經點好餐等著。圖圖很喜歡他的兒童套餐的玩具,沒有開吃就拿著玩具到餐廳兒童游樂區找小朋友玩。
徐雅掃了一眼陳肅強沒有吱聲,卻止不住暗自嘀咕:還算有點良心,記得我只吃這里的魚堡,不過幾塊錢的魚堡若是可以搞定離婚,那也太便宜!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啃魚堡,靜待陳肅強的反應。
陳肅強也是一直看著徐雅,仿佛下定決定似的:“徐雅!”
徐雅抬起頭,這絕對是要恩斷義絕的前奏,從一認識就開始的稱呼——阿雅,什么時候變成指名道姓仿佛陌生人,她冷笑:“陳先生,有何指教?”
“我已經開始找房子,順利的話下周我就搬出去。”陳肅強咽口唾沫,“徐雅,其實我們從一結婚就不是那么幸福和諧,自始至終我從來沒有達到過你的要求!”
“那找外遇的應該是我?!”徐雅冰冷地接。
“是誰都不重要,我們之間走到今天,我想了很久是必然的。”
“必然,是偶然和那個狐貍精撞到一起之后的必然吧,沒有她,你會說離婚?我當時回國時,不曉得是誰舍不得放手?”
“對,我當時是不愿你們回國,因為我還希望有個完整的家,我也舍不得兒子因為我們動蕩不安!”
“動蕩不安?跟我回國叫動蕩不安,陳肅強你真是心變了,用詞都不經大腦!”徐雅有些冒火。
陳肅強嘆口氣:“算我說錯話,我收回,但是你一直不甘心跟我過窮日子的,對嗎?”
“我是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積極改變,讓我們過得更好。而不像你干脆推到重來!”
“積極改變?你把辛苦存的錢丟進股市,投進水里至少還有個漣漪,買房子好高騖遠,非三千尺以上的看也不看……”
“這是我的罪行控訴會?”徐雅把飲料杯子重重地丟在桌上,打斷男人,“我就是在你嘴里該千刀萬剮,也請你記住,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這個家更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過去的都算了,我只是想讓你也認識清楚,我們其實一直都不合適,早就該分開!”男人的口氣和心都軟化。“那你早干嗎去了?”徐雅不依不饒地。
“我原來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可是阿玲讓我覺得可以試著改變,生活還是會有幸福,這個幸福不僅是對我而言,對你也應該是這樣。”陳肅強說得很誠摯,眼睛期盼地看著徐雅。
徐雅聽了,低頭半晌無言,終于她抬起頭,目光追隨著玩得正開心的圖圖:“我的底線——先簽分居協議,至少一年后再談離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