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洛佩站起身來,拿起身旁刀傘,慢慢朝別墅內走去,我緊跟在他身后。
我們來到了位于一樓的蕭國強的房間。我驚訝地發現,蕭國強口吐白沫,面色紫黑,靜靜地平躺在臥室的床上。他的手伸出了床沿,鞋子旁邊有一個白色的藥瓶。
張璇在我們之前就已經來到了現場。她眼角下的黑眼圈很重,昨晚似乎沒睡好。此刻,她已經初步查完了尸體:“尸體已經開始僵硬,死很久了。”
洛佩撿起了地上的藥瓶,放在鼻前嗅了嗅:“是砒霜。”
“自殺嗎?”我問。
洛佩冷笑了一聲:“哼!就這樣讓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你什么意思?”
洛佩嘆了口氣:“張璇,叫人來收尸體;雨涵,把所有人叫到書房去。”
對于洛佩解開謎團我并沒有感到很高興,但依舊按照他的意思去辦了。
上午九點三十分,我將除陳所長外的所有人都叫來了書房。不過,書房的房門被鎖上了,我們并沒有鑰匙可以進去。
羅伊和張璇一樣,也頂著一對熊貓眼,看樣子他昨晚和周律師交談了很久。他不耐煩地說:“一大早把我們叫過來干什么?”
我平靜地將蕭國強的死訊告訴了他們,他們都表現的非常驚訝。
“蕭局長死了?什么時候的事?”宣靈戰戰兢兢地問。
“應該是昨晚死的,尸體是早上發現的,初步估計是服毒自殺。”
“怎么會?”羅莎莎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蕭局長為什么要自殺?”
我搖搖頭:“洛佩應該知道,他現在應該就在書房內。”
站在書房外,我們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屋內傳出的說話聲,那是洛佩的聲音。
盧奕疑惑道:“洛先生在跟誰說話?”
“可能是張璇吧。”我左右望了望,并沒有看到張璇。
就在這時,陳所長一路小跑從樓梯口趕了過來:“抱歉,我剛剛在忙尸體的事,來晚了。怎么樣,我錯過什么了嗎?”
余歌慵懶地打著哈欠:“沒有,我們都還沒有進去。”
我敲了敲書房的門:“阿洛,阿洛……”
書房內的洛佩一直在說話,似乎沒有聽到屋外的聲音。
突然,另一個洛佩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你們在叫我嗎?”
大伙兒一臉詫異地看著朝我們緩步走來的洛佩。
盧奕顫抖地指了指書房:“你在這兒?那在里面說話的人是誰?”
洛佩笑著說:“也是我啊!”
周律師:“什么意思?”
洛佩笑而不語,我向他問道:“鑰匙呢?”
“不要急,再等等。”
大伙兒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買的是什么酒。
過了大約兩分鐘,書房內傳出一聲巨響,而且和羅銘被殺當晚發出的聲音極為相似。
“書柜又倒了?”我一臉蒙圈地看著房門。
洛佩從我們當中穿過,用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書柜、圓桌和我第一次進入案發現場一樣,紛紛翻倒在地,但是屋內卻沒有任何人。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陳所長急切地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洛佩走到書桌前,從桌上拿起了一個遙控大小的電子設備:“這個錄音筆,是我在蕭局長的行李中找到的,除此之外,我還找到了這個。”洛佩從口袋里掏出了三把銀色的鑰匙,其中兩把是書房的舊鑰匙,第三把從形狀上看與其他兩把鑰匙相同,但是亮的發光,一看就是新配的鑰匙。
陳所長拿過錄音筆和新鑰匙,臉上充滿了疑問:“你的意思是,蕭國強就是殺害羅銘的兇手?”
洛佩輕輕地點了點頭。
宣靈問:“可他為什么要自殺呢?”
洛佩給出了一個很賤的回答:“可能是因為他太畏懼我的推理能力了,自知瞞不下去,所以畏罪自殺咯!”
我暗暗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陳所長還是有許多疑問:“可是,現場是怎么弄的?他當時根本就不在硯居里啊?”
“如果有兩個蕭國強呢?”
“啊?”
余歌摸著下巴問道:“你是說易容術?”
洛佩點了點頭:“不錯!我已經請岸上的朋友幫我調查過了,蕭國強拜訪的那個朋友‘李強’根本就是虛構出來的!那個‘李強’擁有和他相同的面孔,當然了,用的是假面。案發當晚,蕭國強向張秘書問來了汽車鑰匙,當著所有人的面離開了硯居。與此同時,戴著蕭國強面具的‘李強’偷偷溜進了硯居,躲藏在某個隱秘的角落里。他趁林雨涵第一次離開書房的時候,悄悄潛了進去,悄無聲息地將硯居的主人羅銘殺害。事后,他在現場留下了這只定時播放的錄音筆,布置了假現場,然后切下了羅銘的手指,帶著他的手機一同離開了現場。當然,臨走前他還用自己早已配制好的書房鑰匙從屋外鎖上了房門。因此,從他在九點十分給周律師打出第一通電話到十點鐘發現尸體的這段時間內,書房里其實只有死者一個人。”
陳所長打斷了洛佩的話:“等等等等……按照你這個說法,那羅銘的手機又是怎么回到書房里的?他又是怎么樣將書房里的錄音筆帶走的?”
洛佩轉向所有人,耐心地為大家解釋:“不要急,聽我慢慢講,這起案子其實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復雜。第一,是案發時間的問題。袁法醫給出的科學死亡時間是晚上八點半到十點半之間,后來我們經過深入調查,確定了最后見過羅銘的林雨涵小姐離開的時間是八點五十分,發現尸體的時間則是十點零五分。因此,我們便將羅銘的死亡時間縮短到了八點五十分到十點零五分之間。
“就像我剛剛說過的,案發當晚九點到十點這段時間內,書房內只有羅銘一個人。因此,羅銘的死亡之間就只能是在八點五十分到九點十分之間。‘李強’也正是抓住了這十分鐘的空檔,潛入書房行兇的。殺人后,他在書房里留下了那支早已準備好的錄音筆,目的就是為了給大家造成羅銘一直在書房內跟某人談話的假象。蕭國強與羅銘是相交多年的摯友,他非常清楚自己這個朋友不喜歡在談話時被人打擾。他正是利用了羅銘的這一特點,才會想到用這樣的方法來擾亂我們對死亡時間的判斷。
“第二,殺人兇器的問題。袁醫生早上打電話告訴我說,在從硯居帶回去的所有刀具武器上均沒有檢測出羅銘的血跡。也就是說,兇手行兇之后將兇器帶離了現場,或者是藏在了硯居內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實際上,答案是前者。
“第三,那幾通電話的問題。兇手拿走羅銘的手機,并將他用來指紋解鎖的右手大拇指切下帶走的目的有三個:首先,兇手使用變聲器模仿羅銘的聲音,打電話讓張秘書守在硯居外面,讓他成為真蕭國強返回硯居時的目擊證人;其次,為了渾水摸魚,兇手將案發現場布置的就像發生過激烈打斗一般,目的就是想讓我們認為兇手是一個強壯的男人。為了強化我們的這種想法,他故意給與自己身材相仿的劉老板、李醫生和周律師打電話,將他們全部叫來了硯居,以擾亂我們的視線,增加犯罪嫌疑人的數量。然而,他這個計劃并沒有得逞,我們并沒有將懷疑的焦點放在那三個人身上。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周律師那個時候根本就不在東吉島上,這一點更加證明了給那三個人打電話的并不是羅銘本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目的——給真蕭國強打電話。因為真蕭國強必須要有一個正當的理由返回硯居,如果他在案發后突然消失的話,警方反而把焦點集中在他身上,所以他才必須要回到這里。
“第四,現場凌亂的問題。兇手在九點前殺完人,為何要在一個小時后的十點零二分將現場弄得如此凌亂呢?按照常理來說,兇手殺完人之后不是應該馬上逃離案發現場嗎?其實,他之所以會這么做,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將羅銘的被害時間誤以為是晚上十點鐘。在十點過幾分的時候,二樓因為書柜倒地傳出了巨大的聲響,聽到的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書房去查看情況,這樣,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會認為羅銘是在十點鐘書房發出巨響的時候遇害的。
“說到這里,大家的心中應該還有兩個疑問。第一,兇手是如何將錄音筆帶離現場,又是如何將羅銘的手機放回來的?第二,他是怎樣將房間弄亂的?
“答案其實很簡單,兇手在打完要打的所有電話之后,趁人不備,第二次來到了書房,時間大約是在九點五十分左右。他取走了放在房間里的錄音筆,然后又將羅銘手機留在了那里。之后,他用從書房里找到的魚線,繞在書柜的柜腳和圓桌的桌腿上,然后將魚線引出窗外。最后,他跑上天臺,也就是二樓上方。當看到真蕭國強開車回來的時候,他站在書房窗戶上方的天臺處用力拉扯伸出窗外兩根魚線,令屋內的書柜和圓桌全部翻倒,就像我剛剛示范的那樣。這就是兇手不在現場卻依舊能夠讓屋內發生巨大聲響的原因。至于離開嘛,兇手與真蕭國強早就約定好了,在真蕭國強回到硯居的那一刻,將躲在硯居外面觀察的張秘書一起叫回來,這樣,兇手便有充足的時間帶著兇器,大搖大擺地離開硯居,離開東吉島。”
聽完洛佩的推理后,莎莎皺了皺眉:“好復雜的殺人計劃啊!”
盧奕也分析道:“也就是說,書房的窗戶是真蕭國強第一次進入案發現場,也就是我們發現尸體時,趁人不注意悄悄關上的?”
洛佩點了點頭:“確是如此!”
陳所長急道:“啊?那這么說,真正的兇手豈不是已經逍遙法外了?”
洛佩聳了聳肩:“實際上,那個‘李強’是九子假扮的,蕭國強只不過是他的手下而已。陳所長,可以結案了,至于那個‘李強’,我會讓市公安廳繼續跟進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這樣也好!”陳所長嘆了口氣,隨后立刻展開笑顏,“這次真是多虧你們幫忙,我們才能這么快結案!真是太感謝了!”
“不客氣!”
結案……
就這樣結案了嗎……
案件完滿解決,但我卻隱隱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在場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聆聽洛佩的推理,合情合理就都被他繞進去了。實際上,他這次的推理存在許多漏洞,盡管別人注意不到,但我還是聽了出來。
而且,洛佩似乎非常急于結案……
不過,我并沒有當場揭穿他。
之后,陳所長帶著蕭國強的尸體及相關證物回到了局里。周律師公開了羅銘生前立下的遺囑,余歌和盧奕分別獲得了一百萬元人民幣,羅莎莎順利地繼承了硯居和加長林肯。因為宣靈沒了孩子,所以羅伊無法繼承硯居中那些價值連城的字畫,叫苦不迭。
結局倒還算不錯!或許,這就是洛佩的目的吧?
下午三點,我和洛佩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與莎莎告別后,離開了硯居。
張璇又不見了蹤跡,洛佩說她剛剛在窗外拉扯完魚線之后就處理別的事情去了,一會兒再來跟我們匯合。
沒有車,我們兩個漫步在東吉島海岸的公路邊,迎著海風,享受自然。
“阿洛,”趁著這個機會,我趕緊向他道出了心中的疑問,“兇手真的是蕭國強嗎?”
“你有疑問?”
“很大的疑問。”
“哦?說說看。”
“首先,伸出窗外的魚線只會向下延伸,站在天臺上怎么可能摸得到呢?其次,兇手既然有時間將兇器帶離現場,又為什么不將那支錄音筆一起處理掉,反而要將它放在真蕭國強的行李中呢?最后,那支錄音筆我在張璇的背包里見過,那根本就不是蕭國強的東西,而是張璇隨身攜帶的工具。”
洛佩嘴角一揚,欣慰地說:“跟我處了兩個月,你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確實進步了不少,我很高興。只是,有些事情,沒有必要看得那么清楚,就比如這件案子。雨涵,如果蕭國強不死的話,這件案子將永遠無法結案……不,應該說,我永遠不會讓它結案。”
我心中一愣:“蕭國強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