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就快到了。”田小柔呼吸平穩絲毫不喘。

“你知道，為什么涼蝠會選擇我們這群人去給他完成任務而不親自上陣么？”殘柳虛睜著眼無力輕聲道。

“因為他懶。”田小柔心中焦慮，無心細聽殘柳的話，簡單應答著。

“他是妖，以他的實力，大可輕松殺死一片身手不凡的人類，可他卻不這么做，因為他害怕……”

“害怕？”

“妖與妖間無論怎樣廝殺都不會有人涉及，但若妖隨意傷人性命，定會引起騷動，引來名門正派的剿殺，甚至還會受天雷譴，到那時，輕則修為凈廢，重則一命嗚呼。”

“死在他手上的下人無數，怎不見名門派人來降他。”

“因為，他殺的都是已死之人，包括我。”

這句話如飛來巨石般攔住田小柔的飛奔的步子，她駐足數秒低聲問道：“此話……何意？”

“我還未曾與你提起過，這寒影之中，除你以外，所有人都是涼蝠的傀儡，我們皆是死于刀劍下的亡徒，本不該繼續存于這世間，是他為我們重拾記憶修復肉身為他所用，記憶作為支柱繼續喚醒我們的軀體，而靈魂則被天靈石鋪聚集在寒影不任其散去，歸寒影魂自歸，離寒影魂自離，這便是涼蝠留給我們的桎梏，也是我們唯一能繼續活下去的辦法。有的人做傀儡的時間一旦超越真正活過的時間，便會逐漸忘記過往，只記得寒影，他們會以為自己一直都活著從未死去過。”

“可你還記得，記得絮兒。”

“很奇怪，見到你之前我并不記得從前的一切，可在見到你的那一刻起，仿若被開啟了記憶大門，怎樣也棄之不去，越往后越深刻。”殘柳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說完這句話后她便昏睡了過去。

晨光灑滿大地，毫不吝嗇的將溫暖賜予萬物，只是還未等田小柔好好感受這番溫暖，便已經踏入這被寒冷與腥暗充斥的黑牢中，束縛她的枷鎖便是背上這茍延殘喘之人。

穩健而緩慢的腳步聲與徐徐滴水聲回蕩在洞廊間，明明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三年來從未遇過的生死攸關的棘手問題，可田小柔的心中卻像如負釋重般毫無波瀾。

三年來有殘柳相伴，在她以為的，本就冰冷的世界里，殘柳為她披來一面溫暖，正因為這面溫暖，讓她斬斷了對外界的所有好奇心，正因貪戀這面溫暖，她才會忍痛吃苦乖乖服從一切毫無反抗，她以為世界本就是這樣冰冷的，而殘柳就是唯一的溫暖。

寒影窟正殿內，涼蝠正如以往般享受的橫倚在虎皮大椅上，手持石酒杯瞇眼抿著杯中血，見田小柔背著奄奄一息的殘柳過來，他似看不見一般自顧自的享受鮮血。

“涼王。”田小柔簡單鞠躬，未將身后殘柳放下。

“回來了。”涼蝠輕晃手中杯，慢悠悠道。

“請涼王救殘柳。”田小柔雙膝重跪在地。

“哦？救！”涼蝠冷笑道。

“請涼王救殘柳。”田小柔重復著。

前一秒還靜如止水的涼蝠霎時變得面目猙獰雙目腥紅，一握拳，手中的石杯瞬間化為粉末，眨眼間，他已從虎皮大椅上瞬移至田小柔跟前，同時魔爪死死的鎖在田小柔的脖子上，怒火沖天的陰狠道：“寒影從不留無用之人，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么？”

“從未……揣測。”田小柔被掐的雙目發紅，她緊咬牙關努力發出聲音。

“還想救人？”涼蝠又緊了緊魔爪，幾乎要將她脖子掐斷，他咬著牙陰狠問道。

“請……涼王，救，殘柳。”田小柔命懸一線卻仍不死心。

“好！那我們來玩兒個游戲怎么樣？”涼蝠突然松開手，臉上露出有趣的笑容，田小柔忙扶著脖子咳嗽不斷。

“絮兒，不……”殘柳從田小柔身后滑落在地，用盡力氣喊出蚊鳴般微小的聲音。

“好。”田小柔干脆應道。

話音剛落，涼蝠即刻向著殘柳隔空揮掌，像是在灌輸法力，很快涼蝠弓爪收掌，再回頭看殘柳，她的雙手已經恢復如初，前一秒垂死，后一秒又精神奕奕。

“姐……殘柳！”田小柔忙轉身，見殘柳恢復簡直欣喜若狂。

未等田小柔關切的雙手擁來，殘柳竟目露兇光，猛一推掌將她擊退至數丈外，一連翻到在地。

“殘柳！？”田小柔扶胸撐地起身不解道。

“我還沒說什么游戲，怎么就開始了？”涼蝠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悠然的倚在虎皮大椅上了，他一手托腮滿臉看戲的模樣。

“奧！差點兒忘了，殘柳可不止玩兒過一次！前幾次都贏了，不知這次還能否穩操勝券！”手下又重新給涼蝠奉上一只盛滿鮮血的石酒杯。

“殘柳！”田小柔仍一手扶著胸口，眉目中滿是不解。

“哼。”一聲悶哼，殘柳向前幾步凌空一躍，長劍干脆的從頭頂朝田小柔砍來，不明所以的田小柔只閃身躲開仍未出刃。

“說一下游戲規則，二者爭，勝者存，敗者亡。”涼蝠將石杯湊近鼻尖，瞇眼享受的將血味吸進鼻腔。

“殘柳！”田小柔完全不敢相信她真的會向自己下死手，她以為殘柳定有難言之隱，此刻必然也只是在涼蝠面前演戲。

“喝！”殘柳并未因她的呼喊停止半毫，她繼續指劍步步緊逼，直將田小柔逼退至墻壁，就在劍鋒要刺入田小柔咽喉的霎那，田小柔以為她會猶豫，哪怕再短，她都能察覺，都會陪她將這場戲演下去，可殘柳并沒有，她的劍來的干脆利落，毅然決然。

劍鋒并未如愿的刺穿田小柔的咽喉，而是被她倏然握緊，割破掌心，頃刻間鮮血從拳縫中滲出，染紅了劍刃。她一抬悲酸雙目，卻只撞上殘柳那雙橫眉冷目的雙瞳，無半毫情誼可言。

這眼神與腦海中那一閃而過的狠戾眼神極其吻合，田小柔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她還不敢確定。

“姐姐！一定還有別的選擇。”田小柔試圖喚醒她。

可殘柳卻像沒聽見似的猛然將劍拔出，但田小柔力大無窮，她拔劍時用了十成力氣，劍拔出的瞬間她被慣性帶動連退了幾步，剛等腳步站穩，又緊跟著箭步向前，一擊側踢狠狠落在田小柔腹部，不等田小柔咳喘，殘柳的劍刃已向她咽喉橫砍而去。

鐺！田小柔揮起石刃與之長劍相碰相抵，金色的刃柄被掌心的鮮血染紅。

“咳咳……離開這里，不做他的傀儡，我一樣能讓你活下去。”田小柔緊咳幾聲，她單手抵劍，目光依然閃爍，她以為殘柳能回心轉意。

“哼，癡人說夢！”殘柳不屑，眼中毫無波瀾，她奮力壓劍，卻力不如人，被彈身而退至幾步外，又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雙手持刃，兇狠倍增，彈足一躍，如箭般向田小柔殺去。

田小柔及時旋身避讓，身后的石墻赫然被雙刃鑿出兩個大洞，卻仍未激發她的還擊之意。

“呵～欠，本王最不愛看這躲躲閃閃的玩意兒，殘柳，十招之內，你若還殺不了她，就算贏了，本王也難順心啊，本王不高興了，你們誰也活不成。”涼蝠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陰陽怪氣道，面前這生死相爭在他眼中不過如斗蛐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