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車

烏云遮住天，一顆星星也看不見，下了一整天的雨終于由快到慢、由大變小了。野外到處都是潮潮的泥土氣息，地面上遍布著的小水溝和小水坑，水里不時冒著晶瑩的水泡，水泡一個個冒出來，又噼噼啪啪破碎。穿梭在五香鎮(zhèn)鄉(xiāng)間小路上的運維一班的黃皮卡車碾壓著厚厚的泥巴路，艱難前行。

“調(diào)度已經(jīng)通知，潮湖35千伏出線要恢復(fù)送電！”崔煒邊開車邊跟同行的張智強和楊春說道。張智強皺了皺眉頭，看著窗外泥濘的小路說：“這路也太難走了，否則咱們早就趕過去了！”崔煒緊緊地把這方向盤，也許是車內(nèi)有些悶熱，他把車窗搖下了一道縫隙，清新的空氣夾雜著毛毛細(xì)雨擁了進(jìn)來，帶來陣陣清涼潮濕，讓人神清氣爽。

從五香鎮(zhèn)出來，車子慢慢駛?cè)豚l(xiāng)間，周遭漆黑一片，也沒個路燈，加上車顛簸得厲害，楊春總是覺得心里不踏實。她抓實了車把手，看著前方囑咐崔煒：“慢點開別陷在泥里了。”崔煒忙安慰她：“放心，再穿過一個路口就上主路了，上了主路我就能加速了。”嘴上雖然這么說著，腳下卻加大油門往前沖。

忽然，一個騎著摩托車的老鄉(xiāng)不知從什么地方拐了出來，出現(xiàn)在車前。崔煒一個激靈，猛地點了一腳剎車，并向右急打了一把方向，這才避讓開來。摩托車從車的左側(cè)揚長而去，絲毫沒有停頓，車上的人卻嚇了一身冷汗。崔煒把方向打正準(zhǔn)備把車擺正時，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發(fā)生了，車陷住了。崔煒的這一躲竟然把車的右前輪給躲到了泥窩窩里，正在泥水里飛速地旋轉(zhuǎn)，刨坑似的越挖越深，車輪也越陷越深。

張智強感覺車猛地一震，輪子原地打轉(zhuǎn)，忙下車查看情況。車輪子深深地陷在泥里，泥巴甩得到處都是。楊春踮著腳尖，跳過車前的一個水坑，疑惑地問道：“咱們車不是四驅(qū)嗎？”張智強解釋道：“不是全時四驅(qū)。”說完立馬拿上工具，將前輪四驅(qū)調(diào)整好。崔煒也將車擋換到四驅(qū)擋，加足了馬力向前沖去，只見黃皮卡向前動了一下，后輪繼續(xù)在原地打轉(zhuǎn)，不斷蹭著路面的石子。

強烈的摩擦使輪胎發(fā)出一種難聞的焦煳味道，車依舊紋絲不動。怎么辦呢？三人開始往輪胎下墊石頭、木頭棍子等，試圖給車輪搭個簡易橋梁，讓車安然通過。可陷進(jìn)去的是黃泥坑，吸著力太大，車就是出不來。

“要是有把鐵鍬就好了。”崔煒手上忙著，嘴里叨叨著。

楊春打量著四周，見不遠(yuǎn)處有排平房，隱隱亮著燈。“我去看看能不能借把鐵鍬！”說完，她徑直朝平房走去。

兩個大男人正忙著給車轱轆添磚加瓦，一身泥一身汗的，一時間就沒注意楊春。崔煒?biāo)餍糟@到車底下填土墊石頭，當(dāng)他一身泥水從車底下鉆出來的時候，居然看到周圍站著七八個小伙子，將黃皮卡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的還光著膀子，有的叼著煙，還有一個圍著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看。面對突在眼前的人群，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崔煒心跳加速，心想：“這幫人想要干啥？打劫還是打劫？”

光著脊梁的小伙子忽然問道：“你們要推車不？”

三人都沒言語。崔煒面上雖然冷靜，心里卻七上八下地打著小算盤：“這荒郊野嶺的，七八個人每人推一下車萬一問我要100塊，那我可給不起。”想到這里，崔煒鼓足勇氣，問小伙子：“推車，要錢不？”

小伙子生氣了，眉頭蹙成一個大疙瘩，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崔煒。叼著香煙，梳著偏分的小伙子越眾而出，杵在崔煒面前，一臉迷茫地問道：“要錢？要啥錢？”

崔煒有些尷尬，忙道：“哥幾個，是我多心了，對不住啊！幫忙推推車吧！謝謝啊！”

光著脊梁的小伙子立刻高興了，笑道：“沒事兒。要是沒你們，我們就沒電用了。”小分頭招呼大家：“大家一塊上！”

崔煒忙坐在駕駛位置上，等待著。

七八個壯漢子一擁而上，齊心協(xié)力地推車，嘴里還喊著口號：“一、二、三，加油！”崔煒借力給了一腳油門，車轱轆終于從泥里拔出來了，穩(wěn)穩(wěn)地開到正路上。三人忙不迭地向他們致謝，他們卻一哄而散。

皮卡擺脫了泥巴的羈絆，在寬敞的柏油路上車跑得格外歡快，像是要把拘謹(jǐn)在泥地里的力氣全部釋放出來一樣。心情順暢了，崔煒這才想起問楊春：“剛才推車那幫人，是你找來的？”

楊春興高采烈地說：“不是。我哪有那個本事呀！本來，我是想著去借鐵鍬的，誰知門一開，屋子里坐了一幫大小伙子，有的還光著膀子，當(dāng)時，把我給嚇了一大跳！我說明情況，他們根本就沒提鐵鍬的事兒，浩浩蕩蕩的，直接就跟我過來了。”

張智強聽著不禁有些后怕，忍不住責(zé)備楊春：“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瞎跑啥，多危險啊！”楊春笑道：“沒事兒。現(xiàn)在還是好人多呀！”幾人會心一笑，頂著夜色和微雨，小黃皮卡車加足馬力往前趕。眼下，比天還大的事情就是趕緊去給潮湖變送電，要緊！要緊！

（2017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