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有人提醒她。“更新形樣完成了。”

“知道了。”克里斯蒂回答。

她從扶手椅上睜開眼。面前的巨幅屏幕上展開著復雜圖樣。這些線條與空白組成的圖樣如此復雜，以至于總部特殊的虛擬顯示層也無法承載，只好專門用最原始的手法從存儲中樞內引出，在一張實體的屏幕上形象化地展開。

面前這副復雜如分形圖案的景象正是最新版標準形樣。事實上它也與分形圖案有相同之處，無論將其如何放大，圖像的精度都不會有所改變。

形樣正是這樣違背有限者直覺的東西。它最開始還只是幾個簡單的線條，但隨著魔法少女的概念逐步擴展，更多的內容被編入其中。到現在，只有月之海的總節點才能擔負起對標準形樣的更新工作。得到結果后，再將其原本分發至數個分節點，最后以原本為基礎制造出特殊介質的只讀取型載體，為各個分部的新生魔法少女注冊提供有限次使用的模板。

原本下一次更新應當在半年以后，但之前的事故讓她們暫停了一切注冊流程，此次更新大幅提前，也是為了及時根除隱患。

克里斯蒂瞇起眼，將整幅圖像收入視野中。無數龐雜的信息沖入她的意識，匯為一道洶涌河流。她懸浮于這河流上方，驅使它們相互分離，展開，成為時間之永恒交響的一部分。

這景象她已無比熟悉。自從接過月之海維護者這一職責后，她已經將自己生命的一多半時間與這晶瑩之洋緊密糾連。河流分支又分支，當每一滴可能的水都被確認后，她重新回到現實，將目光從那巨幅畫面上移開。

「初審完成。狀態：已通過」

她用手指劃過觸摸屏。

「審核人：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重新靠在座椅上。她沒有直接關閉屏幕，而是耐心等待了片刻，直到新的提示跳出。

「終審完成。狀態：已通過」

「審核人：姬紅玉」

這次是姬紅玉親自審核的？克里斯蒂有些驚訝，但并沒有多少意外。之前的事件讓這位領袖變得更加警惕，可以預見的一段時間里，對標準形樣的重視程度將顯著增加。

看到結果出來，她也稍微放下一點心。有這位初始魔法少女之一的親自把關，此次的標準形樣絕不會出現問題。

將標準形樣的問題放在一邊，克里斯蒂打開另一份報告。

和其余的報告不同，這份報告直接出現在她的私密存儲中，并且無法在公共顯示層中打開。即使是克里斯蒂，能收到這類報告的機會也不多。

她開始閱讀起這份報告。

內容并不長，但克里斯蒂卻花了數分鐘時間。在讀取完畢后，這份加密文件重新變成一團亂碼。

她抓了抓頭發，露出一種古怪的，不知是笑容還是什么的表情。

“還真有機會啊……”這位月之海的負責人低聲呢喃。“本來都斷了這個念想，過了這么久，又告訴我她還有機會回來。”

那要放棄嗎？

那記憶中的音色向她露出笑容。

當然不。她對那聲音說。

.

“來開誠公布的談一談吧。”

徐歸瑤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朝瑜文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我決定不浪費時間了。”

“早該這樣。”桌面的少女雕像插言。“你現在這個磨磨唧唧的樣子真是見不得人眼。”

“你閉嘴。”徐歸瑤瞥了那個半盤腿坐在底座上的小人一眼。“讓我來說。”

“好。”

小人果真住嘴，只是以明亮如藍寶石般的雙眼打量著兩人，嘴角帶著若有所思的笑意。

但還沒等徐歸瑤決定好開啟話題的方式，她對面的年輕人已然發問。

“為什么是我？”瑜文看向她。

這位仍然保持著年輕面容的前輩與她相差了至少兩個時代。但在對方身上，她并沒有發覺那種年長上位者常有的姿態。這或許和對方遠離協會實際事物許久有關。

“解釋起來很困難。”徐歸瑤回答。“但我很確定沒有找錯人。”

她用指尖搓著層疊肌理的湖青色面料。似乎在敘述的同時回想著什么。

“總之，這次回去之后，你就會成為協會會長的第一備選人。她們會告訴你這個職位所代表的職責和權力。協會的事物不復雜，所以這不是很困難。”

“我已經聽說了。”月白長衫的少女低著頭。“但……這太快了些。”

“你認為這個任命太匆忙了？”

“是的。”

“那就去適應它，小姑娘。事情不總是會如你意愿。況且這個職務并不以所謂個人能力為標準。大部分時候，它只是個座位，而你的工作就是坐在那里。”

“座位？”

“也可以換一種說法。”那小人又一次插嘴。“你要作為的是一個象征。像圖釘一樣將這個組織釘在現實的畫布上。徐歸瑤這家伙之所以一直不能擺脫這個名頭，正因為她就是語言研究協會存在的擔保。至少在升華之月里，她們遵循著這樣一套邏輯。”

“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徐歸瑤用手指戳了戳名為林青琉的小人。

她隨即重新看向瑜文。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剩下時間你可以在這里隨意走動，等你覺得無聊了，就自己離開。”

說完這些，她便起身拍了拍瑜文的肩膀，然后用兩手抓起雕像，連人物帶底座一起塞回展示柜中，然后離開了這間休息室，將房間留給瑜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