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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來酒館吧

項少俠走了,項建宏也離開了村子,偌大的屋里也只剩下老人,臨走的那天,老人依舊坐在門檻旁,抽了一口旱煙,向我們揮手告別后又低頭瞇眼去了。

“我們走了?!?

黎槿在我面前,不愛說話。

屋檐下幾粒春水落進我的脖子里,混著瓦礫上秋草的根屑。

長沙的這座小鎮依舊在煙雨朦朧中籠罩著,青磚紅瓦反而在雨中顯得鮮明的多。

“我們還會見面嗎?”從學校后山下來一陣春分拂面,黎槿終于是開口問到。

“我不知道?!?

“什么時候的火車?”黎槿伸出手接住下落的雨滴,于是雨水從一顆珠成了一朵落敗的花。

“下午?!蔽一卮鸬难院喴赓W,不看黎槿,只看這一場長沙的綿綿細雨,三點綠樹與五點桃花。

“走走吧,一起走走,可以嗎?”黎槿問我。

“好,我們去哪兒?”我點頭答應黎槿的提議。

“隨便走走,這座小鎮的河邊垂柳?!?

黎槿說完便走進了雨里,與其說是一場雨倒不如說是一層霧罷了。

南方的雨是濕潤的,連綿的,似總也下不完,使人像身處霧境中一般。

煙雨濛濛,雨滴落在衫布衣上,沾濕了一小片。

河邊兩岸的行人撐起油紙傘,緩緩漫步于絲絲細雨。

小橋,流水,人家,雨聲,古寺,佛像,經幡,靜好的時光,黎槿走在我的前面,像安然入世,又溫柔了時間。

“陳楊?!?

黎槿停下來,我們在一座橋上的亭子中。

河面上波紋蕩開,是一圈圈的圓,我拿出煙來點燃,煙圈飄進河水里的圈里。

我等著黎槿繼續開口,我覺得她應該是有話要說的。

過了許久,黎槿卻只是平靜的看河水上的圈。

“黎槿,你準備在這里當一輩子的小學老師嗎?”我扔掉煙頭,打破這種難能可貴的沉默問到。

“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黎槿轉身看我,臉上的笑容還是如從前一般雖波瀾不驚卻讓我心潮起伏。

而我卻陷入沉默,又想抽出煙來點燃。

“你還是那么喜歡抽煙。”黎槿蹙眉嘀咕了一句。

“沒辦法,煙癮成疾。”我含糊笑著便拿出煙來點燃。

興許這煙雨朦朧的南方小鎮,有一半的煙雨便是我口中吐出的煙。

“芷宇兒就沒管管你嘛?”黎槿又轉過頭去不看我只看河水緩緩流走。

“我和她聚少離多。”

“哦?!崩栝日Z氣低落點頭。

“我要結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黎槿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終于對我說出這句話。

我愣在原地,煙自由的燃燒。

“結……結……婚?和誰?王歡嗎?”我顫顫巍巍問到。

“不是,我和王歡不是一路人,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嘛?”黎槿白了我一眼,隨后又轉過頭去低頭。

“那……那和誰?”

“陳楊,你說感情這種事兒,究竟是要追求喜歡呢還是追求合適?”黎槿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答非所問又丟給我一個難題。

“合適吧,門當戶對很重要?!敝钡绞掷锏臒熑紵M,我才算是平復了心情隨后裝作隨意的回答。

“我也覺得合適比喜歡更重要,這個世界的愛情婚姻能夠遇到合適又喜歡的實在太難,如果非要選一個人陪我剩下的人間幾十年,我想我也是要選擇一個愛我的合適我的人。”黎槿長舒一口氣,隨后語波不驚說到。

“他對你好嗎?”

“對我很好,也很溫柔,他很成熟。”

“做什么工作的?”

“也是學校的老師?!?

“好呀,好呀,真好!”

我喃喃出聲,腦海里浮現出一副畫面:昏黃的臺燈下,他和她一起為明天備課,疲憊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又各自伏案,星光下黎槿與他的房間里的窗臺上黎槿養了許多盆花兒。

“我祝福你們?!?

我的心中很難受,像卡了一口氣提不上來,又像嘴里嚼了檳榔腦袋發脹。

“謝謝你,陳楊?!崩栝绒D頭看我,眼里有一滴淚,只有一滴。

“謝我什么,什么時候結婚?。俊?

我裝作瀟灑的笑起來,看著面前的黎槿,心中有不舍,男人大概都是這樣一副德性,明明自己先放的手,卻又對離開的一方抱有一點占有欲,當然也只是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結婚,也許是五一吧。”

“到時候記得給我寄請柬。”

“不用了,陳楊?!?

“你怕我太窮,給不起禮金嘛?!蔽壹傺b氣笑反問黎槿。

“陳楊,我們短暫交錯,尾聲潮落,致敬這場遇見,我們之間光明磊落,你不必記得我?!崩栝染瓦@樣看著我,我不能明白黎槿眼里的意思,到底是不舍玩笑還是當真為難,我不能讀出來,正如春水不懂春風的四處淫蕩。

“那行吧,我不來就是?!蔽艺Z氣低沉說到。

“對不起,陳楊?!?

“沒事,突然有點冷,我們走吧?!?

一支煙抽完,我把煙頭扔進河水里,頃刻熄滅。

“喂,別亂扔煙頭?!焙拥躺弦晃淮┲蛞碌拇贯灤鬆斚蛭液暗?。

我像是堵著氣沒有回頭,沒有回答,徑直走進雨里。

“大爺,對不起!”黎槿在身后道了歉跟在我的身邊,兩人都不說話,雨淋在我的身上乒乒乓乓。

桃花更兼細雨,到下午傍晚,雨會點點滴滴。恬靜而淡雅,清麗中帶著哀愁,果真是怎一個愁字了得。

“陳楊,再見!”臨走的時候,黎槿在我和田康林身后低聲說到。

“再見!”我沒有回頭,讓自己故作瀟灑留下背影。

再見,是下次再見?還是再也不見?

坐上大巴,雨淅淅瀝瀝大了起來,淋在大巴的窗上,向窗外看去,感覺一切都遙不可及。

“陳楊,有心事?”田康林坐在身邊突然問到。

“沒有。”

“裝什么裝,我還不了解你?你陳楊永遠是一個喜形于色的人,說吧,怎么了?”

“心里不舒服?!?

“因為黎槿?”

“嗯嗯,她要結婚了和別人?!?

“她不和別人結婚,難道要和你結婚嘛?”

“我知道我和她不可能,也不能有可能只是心里會難受,不知道為什么?!?

“當初她想要結婚的時候,是你把她推開讓她離開的?!?

我沉默沒有說話。

“所以人不管做什么決定都會讓自己后悔,或多或少,或早或晚。”

我再一次沉默,舔了舔嘴角干涸的皮。

“陳楊,你是一個總放不下過去的人,你發現沒有?”

我沉默點頭。

“但是陳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放不下過去,你又讓后來的人怎么去愛你呢,說的難聽一點,別用過去懲罰自己,向前看,給自己釋然也給芷宇兒公平。男人最忌諱的就是不應該朝三暮四?!?

“嗯嗯。”我點頭,于是我與田康林同車上的游客一樣陷入沉默,田康林睡著了,我卻睡不著,我看著窗外變幻的山林,平地,草原,離背后的這一座長沙小鎮越走越遠,與渝城越來越近。

我告別了項少俠,告別了黎槿,告別長沙。

感情像個肆無忌憚的孩子,從不吝嗇向人展示其才華橫溢的胡鬧與荒唐,其實荒唐的不是感情,而是荒誕的人。

回到渝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渝城總是華燈初上,精彩絕倫,嘉陵江的風從八千里外的青海吹來,落進渝城的城里,活了滿城的梧桐與榆樹。

“陳楊,如果你要開酒館我支持你!”當我再一次打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芷宇兒發回來了消息。

“好。伯母的情況怎么樣?”我給芷宇兒回了消息,又把手機放進包里,并不奢望芷宇兒能夠及時回我消息了,我們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甚至芷宇兒比我還要忙的多。

回到“時代新城”的復式公寓,躺在沙發上,我聽得見樓下車的喇叭,也聽得到遠處人聲鼎沸,也聽得到自己的呼吸。

我像一頭頹廢的狼,在這座城市的黑暗處療傷,孤獨從不來自于環境的喧鬧,而是來自于人本身情感的放逐。

叮叮叮,咚咚咚………………

正當我處于自我的生理與心理放松的時候電話卻不合時宜響起來。

我睜開眼睛拿起手機,是許立的電話,明天就是二十號,天空之城真正意義上的開業,也正好春茶新芽兒。

“喂,老許。”我接通電話有些許興奮。畢竟不出意外明天的我用庸俗的話來說就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喂,陳老弟,你現在在哪里?”電話那頭老許的語氣并不喜悅,有點沮喪。

“我在渝城?!?

“陳老弟,過兩天我請你吃個飯吧,就當我給你請罪了?!崩显S的話音落下,我心中明了。

“你遇到事情了?”

“嗯嗯,我的茶園被人收購了,我原本不同意的,可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籌碼的提高擊破了的執著?!崩显S在電話里苦笑兩聲。

“我理解?!蔽覐陌锩鰺焷睃c燃,有一種極大的心理落差感向我襲來,讓我覺得口齒麻木。

“陳老弟,我實在對不起你。我向你爭取了一個茶園里的職位,只是工資報酬并不算高,但是后期上升空間很大!”許立的語氣里焦急,焦急我急忙原諒他。

“沒事兒,我本也不適合去當一個管理者?!蔽页橹鵁?,不知道算不算傷心,但我想去來酒館了。

和老許掛了電話,老許執拗要過兩天約定一起吃一頓他負荊請罪的飯后我就掛了電話。

“喂,沈為,我們開酒館吧?!?

“陳楊,明天見!”

煙抽完了,夜不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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