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見到你們難得開心,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聽到了。”
付明俊擺了擺手,他對付饒的態度難以捉摸。
之后是短暫的沉默,那時在場的人一度陷入回憶的“泥沼”,當痛苦的記憶襲來,讓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可以這么說,一進入付家,張顯和付饒就進入了一個低氣壓的狀態。這樣短暫的冷場,讓二人的強撐越來越勉強。
“先生,您該吃藥了。”
趙楊欠身跟付明俊耳語,提醒他需要暫離。付明俊點點頭后在趙楊的攙扶下,緩緩離開會客室。
徒留下會客室內沉默不語的二人,滿面愁容。
張顯愁的是,付明俊顯然還沒有放下心結。
而付饒痛苦的是,即便曾經在商界叱咤風云的父親,如今也到了弱不禁風的境地。
或許,恨意早在他看到付明俊的那一眼遺忘,現在強撐著的不過是自己背負的內疚罷了。
門外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聲——付饒怔住,差點拖著執拗的身體飛奔過去確認。但他腳步躊躇,手中緊緊扣著那枚系在頸間的戒指,不能動彈。張顯看到如此緊張的付饒,上前輕拍了拍他的后背,緩解他焦慮的情緒。
過了幾分鐘,他們聽到東西散落一地的聲音,以及人群跑動的腳步聲。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后,陷入了久久的寂靜。
趙楊隨后推門,抱歉地解釋道:“抱歉,先生的身體不太好。”
“能理解,不過明叔這病怎么這么嚴重?”
“積勞成疾。尤其自......”趙楊眉頭緊蹙,眼神略過付饒,“自那之后,身體就越來越不好了。”
張顯對付明俊的病情早有耳聞,據說是肺部的毛病,明叔這樣的老煙民很容易在上年紀后患上這類疾病。
之后趙楊走到付饒的面前,用平靜的語氣傳達了付明俊的意思。
“先生對他在采訪時過于激動的發言,表達了歉意。但是——”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寒光,“他不接受你的道歉。”
“呃......”張顯看到二人眼光交匯處、目光如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直到趙楊側身、抬臂,一副送客的樣子。張顯則拽著付饒,火速離開了付家。
轟一腳油門朝著背離付家的方向駛去,張顯越離開付家,越感到輕松。這樣沉重甚至冷血的家庭就是好朋友付饒從小待的原生家庭,也是帶給他巨大傷痛的根源。換做張顯自己,都未必能有付饒這樣強大的內核應對如今的場面。
“表面工作就只能做到這樣了,明叔應該后續不會再發表那些有的沒的。”
張顯緊握方向盤,剛才的緊張情緒還留有余韻。
“嗯......”
“已經很不錯了,我都怕明叔直接把我倆掃地出門。”
“(笑)他,在你們面前不會的。”
“說的也是。”
就這樣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張顯試圖讓付饒從那些負面情緒中抽離。直到他找不到任何話頭,而身邊應和著的付饒早就盯著窗外,淚流滿面。
“錢瓊,這里!”
鄭年雙手端著兩杯冰可樂,只好抻著脖子朝那個迷路的身影大喊。
遠處一個身著白T上衣和牛仔短裙的女生,循聲而來,她穿過人群,從鄭年手中接過可樂。
“這里人也太多了!”
“你說什么?”
“我說,這里人也太多了......”
最后這句話,錢瓊踮起腳尖、朝著俯身的鄭年喊道。
聲音伴隨著潮熱的空氣和她的氣息,穿過鄭年的耳畔。
好在是晚上,看不見他因此而羞紅的耳朵。
錢瓊喜歡的“New Times”樂隊在音樂會后半場出現——因為樂隊火爆的人氣,所以即便是天黑了,場地中也依舊被人群中的熒光棒和閃光燈照的格外閃亮。
戴上門票手環的二人,順著檢票口走進音樂會的內場。這次的露天音樂會沒有座位,好在鄭年早有準備,帶上了野餐墊和毛毯。現在正好是休息時間,主辦方放著串場音樂,開始玩起了小游戲與觀眾們互動。錢瓊坐在墊子上呼打著黏在身上的蚊子,忽然感到一陣清涼——原來是鄭年在噴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的花露水。
“啪!”
鄭年合起掌,看樣子是送一只蹭音樂會的蚊子,上了天堂。
“難以置信,海邊竟然還有這么多蚊子。”
錢瓊搔著腿上的大包,一臉苦相。
鄭年將帶來的外套裝作不經意地搭在錢瓊的腿上,然后拿著自己的棒球帽驅趕著錢瓊周圍的蚊子。
“我幫你扇扇。”
“謝啦!你這準備夠齊全的。”
“還好吧,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音樂節。”
是的,第一次參加所以才要做攻略。鄭年搶到票后迅速在各大社交平臺搜索“參加音樂節”的相關攻略,包括舉辦地的交通、酒店盡在掌握。
“各位觀眾,接下來是我們喜聞樂見的串場小游戲環節——攝像機丘比特!”主持人連說話的聲音仿佛也像帶了節奏,融入在背景電子樂中叫觀眾們一起搖擺。“攝像機會隨機抓拍情侶,請各位小哥哥小姐姐盯好攝像機鏡頭。讓攝像老師跟我們一起搖擺!”
隨著主持人一聲令下,大屏幕上出現的實時鏡頭對準了臺下的人群,在音樂中搖晃的鏡頭視線時不時掃過錢瓊和鄭年二人。錢瓊和鄭年二人還在跟周圍的蚊子群戰斗,隨著音樂暫停。鏡頭所放在人群的一隅,突然二人周圍喧嘩的噪聲稍微有所收斂,這才引得兩位“戰蚊斗士”好奇抬頭。
只見鏡頭上出現了錢瓊和鄭年二人滑稽的身影,捕捉著面前的蚊子,正巧與攝像機對視。
“好的,我們第一對幸運觀眾被捕捉到了,好家伙——目光灼灼啊!”
主持人望著二人定格般的動作,調侃地說道。隨即觀眾被逗樂的一聲爆笑,而錢瓊和鄭年二人害羞的遮住了自己的臉。
“好了好了,別害羞。我們鼓個掌,給這對害羞的CP。接下來有個小任務,需要你們完成。”
怎么跟朋友去音樂節還能被起哄了呢?咋還有任務——不會是那種接吻的任務吧!錢瓊冷汗直冒,此時也管不得蚊子了,只好搶過鄭年的棒球帽將頭遮住。
“不會難為你們的,小姑娘怎么躲起來了?小伙子支棱起來。讓我們給他們加加油啊!”
“加油!”
“別害羞!”
“嗚~”起哄聲此起彼伏。
被臺下的工作人員塞了一個麥克風在手里,鄭年驚慌地瞳孔地震。他同樣窘迫地無所適從,畢竟他根本沒從網上關注這一環節的攻略。鄭年深嘆——交通、酒店都調查了一番,竟然忽略了這么重要的游戲環節!
但愿錢瓊不要誤解帶她來音樂會的意圖,或者說,這是可以誤會的......么?
“我先問幾個問題!從這個緊張的小伙子開始回答吧——兩個人是情侶嗎?”
“不是,朋友。”
鄭年的底氣不足,所以聲音顯得格外小。
周圍開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錢瓊特別不喜歡這種被關注的感覺,上一次覺得尷尬還是跟付饒相親那次。
“是你帶你朋友來看我們這次的音樂節嗎?”
“是,我們一起來散心。”此時鄭年稍稍有所放松。
“我們的音樂節是出了名——脫單率第一的“丘比特”音樂節,想必你們也都知道吧!”
臺下的觀眾紛紛響應。
什么?什么“丘比特”?
錢瓊滿臉問號——自己是因為“New Times”樂隊的演出才來的,根本沒有事先了解這個音樂節的其他信息。
此時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因為主持人接下來就要公布那個什么破任務了。
“這里我們的任務就是,給這個小伙子一個表白的機會。當然,表白對象可以自己選擇,選主持人也不是不可以~”
主持人繼續開著玩笑,周圍的氛圍被烘托地十分熱鬧。
“好。”鄭年沉著地回答著,顯然周圍人在聽到后自主放低了音量。
什么?小九竟然還答應了。這么干脆的答應,讓錢瓊也很八卦鄭年究竟是不是心有所屬。
“我在這里表白——”
鄭年盯著主持人,緩緩開口。
周圍人以為他在開玩笑,紛紛吃瓜般向主持人投去八卦的目光。主持人這個小哥好在是見過大世面,指著自己笑著回應。
“當我認清我的內心時,我發現我已經錯過你很久了。我相信命運會將我一步步帶向你,好在你一直在我身旁。我不會強求我們之間的緣分,只這樣在你身邊我就知足了。”
在鄭年深情表述時,臺上的主持人假裝拭淚、表示感動,這一幕顯得有些錯位的滑稽感。
鄭年羞澀地點點頭,示意表白結束。主持人接收到信號,立即接上話題。
“你的表白,我相信對方肯定收到了,讓我們把掌聲送給他們!攝像機繼續轉起來......”
鄭年說完后頻頻看向錢瓊的方向,只不過錢瓊的表現還是難以捉摸。
她應該明白了吧!
錢瓊僵硬的姿勢隨著游戲環節的結束,終于有所緩和。神經大條的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鄭年剛才說了什么。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社死!
不一會兒“New Times”樂隊開始了表演,二人為了欣賞起立后,隨著音樂搖晃。因為表演的火熱,周圍的粉絲一擁而上向著舞臺擠去。
眼看著錢瓊就要被人潮涌向前去,鄭年一把將錢瓊拽住,用半擁抱的姿勢將錢瓊護在自己身前。不過錢瓊沒有在意這樣逾矩的肢體接觸,反而想踮著腳尖把舞臺看個仔細,沒注意錢瓊的頭狠狠磕了鄭年的下巴一下。鄭年吃痛的收回了手,揉了揉痛處,又將胳膊環繞在錢瓊周圍一拳的距離。
錢瓊看得起勁,這可苦了身后的鄭年,生怕她被擠到,用盡力氣保護著。
“感謝各位粉絲朋友們,我們的音樂節現在圓滿結束。大家散場時請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將垃圾入簍后有序離場,謝謝!”隨著工作人員播放的散場音樂,人群漸漸自外層散去。
錢瓊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享受的背后竟然鄭年在“負重前行”。不好意思自己享受的錢瓊,執意請鄭年吃了頓夜宵,喝了兩口啤酒然后趴在桌子上倒頭就睡。
“該死的暗示!”
恨鐵不成鋼的嘉文對著電話那頭的鄭年罵道,她知道錢瓊在這方面非常遲鈍,如果不是明確的表白,錢瓊根本聽不懂。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我怕回頭連朋友都沒辦法做。”
“怕什么,你我......”
嘉文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好像提及了什么尷尬的話題,馬上呸了一口。
“不一樣,那時候我們交往也沒多長時間。相比于戀人,更適合做朋友。”
“吼?那錢瓊呢......”
“我對錢瓊的感情很復雜,有的時候像朋友,時不時還會以老父親的心態看她。最近,我感覺還是喜歡她多一點。”
鄭年坐在座位上,邊看著錢瓊恣意的睡相,邊講著電話。
他不知道的是,錢瓊在他講電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只好繼續裝睡,生怕自己被他蛐蛐。
什么?喜歡?
此時像電影拉片一般,她瘋狂回想著這幾天的相處。那些或許是被自己遺忘的細節,逐一從突然變聰明的腦子里閃回。
好像......的確他有些不一樣。
不,不對!
重點在——鄭小九竟然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