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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10)

在第二天日出的時候,“鄧肯號”在這一帶崇山峻嶺的山峽中繼續(xù)航行。在河的兩岸,都是無邊的茂密森林。人們在船上也可以看到,森林里生長的是茂盛的櫸樹、楓樹、榛樹……這些樹木互相交錯,混雜地生長在一起。森林里還會突然冒出一座座圓圓的、青蔥翠綠的山嶺。森林里野花散發(fā)出的清香,彌散在了河面上。遠遠眺望,還可以見到高高矗立著的布蘭克紀念塔。不久,“鄧肯號”又經(jīng)過了圣尼古拉灣口,這個港灣,是由波根維爾取名做“法國人灣”。從海灣往遠處望,還可以看見一大群的海豹和鯨魚在游戲。這里的鯨魚看起來非常龐大,從四海里之外,都可以眺望到它們噴來的高高水柱。最后,“鄧肯號”又繞過了佛羅瓦德角,在這角上許多尖尖的殘冰,在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在這海峽的對岸,也就是火地島的上面,有一座兩千米高的薩明多峰,在凌空矗立著。帶子一樣的云層,把這山峰的叢叢巉巖分開了,給人感覺像是一座座懸掛在天空的“空中島嶼”。在這佛羅瓦灣角上,美洲大陸的確是到了盡頭。而人們常說的合恩角,只不過是在南緯56°的荒涼海域中,一大塊聳立的巖石而已。

當“鄧肯號”一繞過這島的尖端,這里的海峽一下就變窄了。海峽的一邊,是不倫瑞克半島,但另一邊,則是德索拉西翁島。這德索拉西翁島是一個很長的長形島,有成千的小島在兩頭環(huán)抱著。就如同落在一片鵝卵石灘上的一條大鯨魚。學者們也奇怪,南美洲末端支離破碎的地貌,這和非洲、大洋洲還有印度的整齊清晰的尖端進行比較,可真是截然不同!這地貌的形狀,很像伸入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間的大土角,可能是當年曾有過一場天災,把這一帶地形搗得支離破爛。

“鄧肯號”在離開這一片資源富饒的土地之后,接下來就面對連綿的海岸,海岸光禿禿的,看上去十分荒涼。海岸被許許多多支流嚙成了月牙形。“鄧肯號”就順著這曲折的航道,轉(zhuǎn)彎抹角地前進著。在這一帶沿途的航行中,“鄧肯號”也沒出一點兒差錯,大膽向前行,把噴出來的濃煙一股股排出,混雜在一片巉巖交融的海霧之中。

在這一帶荒蕪的海岸上,也有一些西班牙人的商船路過,在這些商船面前,“鄧肯號”并沒有減慢速度。當過了“塔馬爾角”,海峽的道路方向變彎了,船在這里就有了旋轉(zhuǎn)的余地了。它先是轉(zhuǎn)過了著名的波羅群島的陡峭海岸,然后沿著南岸方向航行。最后在進入海港,持續(xù)航行三十六個小時之后,船上的人們都看到,在德索拉西翁島的最末端,皮拉爾角的巉巖忽然冒出。在“鄧肯號”的前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此時的巴加內(nèi)爾,揮動著手,在甲板上熱情地歡呼著,那一副激動的神情,差點兒就要摔倒在地上。

從南緯37°出發(fā)

“鄧肯號”在繞過皮拉爾角之后的第八天,繼續(xù)在太平洋的海面上,開足馬力全力航行著,就這樣進入了塔爾卡瓦諾海灣。這是一個條件優(yōu)越的港灣,長達十二海里、寬有九海里。海面上,萬里無云,天氣一片晴朗。綿延的安第斯山脈是這海岸的天然屏障,所以海上經(jīng)常刮的是南風。此時,格里那凡爵士命令約翰·孟格爾船長,讓“鄧肯號”靠著美洲的濟羅島和西海岸上多如繁星的陸地邊航行。在海面上,一些漂泊的物體,如一塊破船板、一塊稍微經(jīng)過加工的小木料,還有一根斷桅桿,都能給“鄧肯號”上的人們,提供一些“不列顛尼亞號”沉沒的線索。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大家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沒辦法,“鄧肯號”只能繼續(xù)向前行駛,最后在塔爾卡瓦諾港口內(nèi)停泊了。這時候,細細算來,“鄧肯號”離開濃霧籠罩的克萊德灣,一共有四十二天了。

當“鄧肯號”在岸邊停泊的時候,格里那凡爵士就命令放出小艇,然后帶上巴加內(nèi)爾,一起劃著船到了水柵面前,登上了陸地。當上了岸,我們這位可愛的地理學家,非常想利用這個機會,考驗一下多年來刻苦練習西班牙語的成果。于是一看見土著人的時候,他就嘰嘰喳喳地主動開口。可是當?shù)氐耐林烁揪吐牪欢恼Z言。這令他驚訝不已,尷尬站在那里,喃喃自語著:“這是因為我的語調(diào)不對嗎?”他越想越懷疑自己。

“快走吧,我們到海關(guān)那里去。”格里那凡爵士拉著他走了。

在海關(guān)處,那里的工作人員一邊說,一邊做著手勢比畫告訴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在康塞普西翁城,住著英國的領(lǐng)事;如果騎著馬,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到了。格里那凡爵士于是在當?shù)卣业搅藘善タ祚R,和巴加內(nèi)爾一起很快到了康塞普西翁城。那城市面積很大,原來是皮薩爾兄弟勇敢的同伴——冒險家瓦第維亞所建造的。

這城市曾經(jīng)繁華昌盛,但現(xiàn)在舉目蕭條。這是因為經(jīng)常被土著人劫掠襲擊,在1819年的時候,又突然有一場大火,焚燒了城市無數(shù)的屋宇,就是連邊緣的城墻,都被煙火熏得黑乎乎的。這城市現(xiàn)在的居民,只不過八千人而已。它的重要地位已經(jīng)被塔爾瓦諾港所取代。這城市的滿目瘡痍,可真是令人無精打采的,絲毫沒有任何生機出現(xiàn)。在家家戶戶的陽臺上,傳出的是曼陀林樂器奏出的樂曲,軟綿綿的歌聲,從垂著的窗簾里飄出。看來,在昔日這個曾屬于男人們的古城——康塞普西翁,現(xiàn)在變成了一座只有婦孺居住的村落。昔日繁華的商貿(mào)不再存在,布滿在街上的,是遍地的荒草。

好奇的巴加內(nèi)爾,在一旁老是向格里那凡爵士問個不停。這可愛的學者就想知道城市蕭條的種種原因。但格里那凡爵士卻無心去鉆研,對他的提問全然不顧。片刻工夫都不耽擱,爵士急忙趕到了英國領(lǐng)事彭托克的府邸。領(lǐng)事彭托克很有禮貌地接待了這兩位客人。當一聽說是為了援救格蘭特船長而來的,就答應負責在這一帶海域展開調(diào)查。

這領(lǐng)事還很誠懇地告訴他們,對于“不列顛尼亞號”三桅船,無論是在智利,還是在阿羅加尼亞海岸的37°線附近出事情,真的沒聽說。在他和其他國家領(lǐng)事館的交往中,也沒有聽到過有關(guān)于該船遇難的消息或者報告。

格里那凡爵士只能回去。當他回到塔爾卡瓦諾之后,仍然不氣餒,不惜錢財、不畏辛苦,派人四處查詢探訪,利用各種渠道去打聽這些消息。但還是一無所獲。最后,格里那凡爵士只能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不列顛尼亞號”在這海域,沒有任何出沒的痕跡。

格里那凡爵士回到“鄧肯號”上,把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的情況告訴船上的同伴們時,格蘭特姐弟倆傷心不已。這時候,“鄧肯號”在駛進塔爾卡瓦諾港時,已經(jīng)是第六天了。大伙兒此時都聚集在樓艙里,對著這消息無可奈何。海倫夫人則用自己的憐愛,而不是語言來安慰可憐的格蘭特姐弟。因為她實在不知道用什么話語來寬慰了。只有雅克·巴加內(nèi)爾又把那三張信拿出來,專心致志地在上面仔細鉆研,仿佛是想在里面探出一絲秘密。他就這樣反復鉆研,足足有一個小時之久。這時候,他聽到格里那凡爵士在說:

“我尊敬的巴加內(nèi)爾先生,你可以用自己的才學分析一下,我們對這封信的理解是否有錯誤呀?是不是我們對這些殘缺字句的理解,是很不符合邏輯。”

巴加內(nèi)爾仍然沒做任何回答,繼續(xù)拿著信思考著。

“我一直疑問,是否對出事地點的判斷都錯誤了!”格里那凡爵士又說道,“但是,‘巴塔戈尼亞’這幾個字不是明顯擺在那里嗎?即使再笨的人,也能一眼看得出呀!”

巴加內(nèi)爾依舊不動聲色。

“對了,還有indi這個詞,明顯是印第安人的意思嘛,這證明我們的判斷也沒錯呀!”格里那凡爵士又補充道。

“是的,絕對沒錯!”麥克那布斯少校附和著說。

“現(xiàn)在,這一切不是明擺著嗎?信上的一切就是告訴我們,這些發(fā)生海難的船員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已知道自己要成為野蠻印第安人的俘虜。”

“親愛的爵士,請原諒我打擾一下,”巴加內(nèi)爾終于開口了,“你的分析和判斷,我覺得都正確。但唯獨只有最后這一點覺得不符邏輯。”

“那先生,您是怎么看呢?”海倫夫人急切地問。其他人也統(tǒng)統(tǒng)把目光一起聚集在這地理學家的身上。

“哦,我的意思是,從這三封信來看,格蘭特船長在寫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印第安人的俘虜了,”巴加內(nèi)爾特意強調(diào)這一點,“并且,我必須要補充一句,在這一點,信中已說得一清二楚,令我們無法懷疑。”

“尊敬的先生,您解釋得再清楚些,好嗎?”格蘭特小姐急切地說。

“我親愛的格蘭特小姐,這一切很容易理解。我覺得,在信上的空白之處,不應該理解為‘將被俘于’;而是理解為‘已被俘于’。這樣一來,真相不是大白了嗎?”

“這絕對不可能!”格里那凡爵士大聲反駁。

“我尊敬的朋友,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呢?”巴加內(nèi)爾微笑著問。

“我認為,漂流瓶一定是在船觸礁的時候,才會扔進海里面的。所以,這信上的緯度,應該是指船出事的地點。”

“你的分析是站不住腳跟的!”巴加內(nèi)爾先生大聲反駁道,“我就搞不清楚,這些遇難的船員,其實可以在被印第安人擄去內(nèi)陸之后,想方設(shè)法丟下一個瓶子,讓外面的人們知道他們被囚禁的地點。”

“我親愛的巴加內(nèi)爾,這一切很容易解釋!如果要把瓶子扔進海里面,必須要有海才行呀!”

“假如沒有海,他們難道不能扔進河流里面嗎?”巴加內(nèi)爾反駁道。

這時,在場的人們都沉默不語了,都感覺巴加內(nèi)爾說的雖然出乎意料,但是一切又合情合理。巴加內(nèi)爾看著大家眼內(nèi)閃爍的激動光芒,就知道一個新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海倫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說道:

“這不失為一個絕妙的主意。”地理學家高興地重復著。

“那,先生,你的意思是……”格里那凡爵士接著問。

“我的意思是,先測定好南緯37°線和美洲海岸的切入點,之后,就應該順著這37°線的方向,繼續(xù)向內(nèi)地的縱深之處尋找。我們一定要注意,尋找的時候不能偏離半度,一直找到另一邊的大西洋海岸。可能,我們沿著37°線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了‘不列顛尼亞號’船員的所在之處。”

“希望非常渺茫!”少校接著說。

“即使只有一點點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巴加內(nèi)爾大聲辯駁著,“假如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漂流瓶的確是從某一條河流流入了大海。這樣我們一定能發(fā)現(xiàn)被俘虜海員的線索。朋友們,你們再仔細看一看這一地帶的地圖一定會相信,我的判斷是有道理的。”

巴加內(nèi)爾一邊說,一邊把一張有阿根廷和智利的地圖攤放在桌子上。

“大家看看,”巴加內(nèi)爾說道,“在地圖上,我們可以進行一次橫穿南美洲大陸的旅行。我們可以先越過這狹長的智利,然后越過在安第斯山脈一帶的高地巖,最后走到南美洲大草原去。在這一帶,有很多大江大川和大河。看,這里是著名的內(nèi)格羅河,這里是科羅拉多河,這里是這兩條河的眾多支流。它們都位于南緯37°上,很有可能漂流瓶從這里經(jīng)過,到達海洋。這一些地方,可能在一處土著人住的部落里,或者一個印第安人的屋子里,或者不為人知的河岸邊,或者某個山坳坳里,我們所要尋找的朋友就在里面。這些朋友正在希望上帝派使者來援救他們。我們難道能做出令他們失望的事情嗎?朋友們,你們再說說看,是否贊成沿著我在地圖上畫出的直線,攀越這一地帶呢?即使我的判斷最終結(jié)果是錯誤的,但我覺得也不能放棄!所以,我們必須沿著37°的方向全力仔細尋找,不能錯過一個點。”

巴加內(nèi)爾的這番言論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大家聽著都很受感染,紛紛站起來和他握手,表示贊同。

“對,先生,我的父親在那里,絕對沒錯!”小羅伯特大聲吶喊著,用貪婪的眼神死勁瞧著地圖。

“我親愛的孩子,你父親是在那里,我們一定會竭力幫你尋找。”格里那凡爵士說道,“我完全相信,尊敬的巴加內(nèi)爾先生判斷是完全正確的,這一點不用質(zhì)疑。現(xiàn)在,我們需要的工作就是沿著他畫定的路線,毫不猶豫地去尋找。格蘭特船長可能是落入了土著人的大部落里,或者落在了土著人的小部落里。如果在小部落中,我們可以立即援救出來;如果在大部落里,事情可能麻煩一些,但也不用去害怕。我們先去探清里面的情況,人手不夠就到東海岸,重新回到船上,在附近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招些人手幫助,然后由麥克那布斯少校組織訓練,這樣完全可以對付阿根廷境內(nèi)所有的土著人了!”

“你的提議非常好,親愛的閣下,那我們就按你說的去做。”約翰·孟格爾船長說道,“另外,我再補充一句,這次橫穿美洲的旅行,其實能夠確保安全的。”

“不但非常安全,而且還不會疲勞!”巴加內(nèi)爾先生繼續(xù)說道,“要知道,這世界上有許多人,沒有我們完整的裝備,也沒有我們?nèi)蚀鹊氖聵I(yè)為行動的動力,但他們都能成功橫穿過南美洲大陸了!在1872年,一個名叫維拉摩的人,曾經(jīng)從卡門直走到了高低巖;還有1806年,一個智利人,也就是康塞普西翁的著名法官堂路易,在安杜谷出發(fā)。他先是翻越過安第斯山脈,在連續(xù)走了四十天后,來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除此之外,著名的多比尼先生、卡西亞上校,我可敬的同事穆西博士,都已經(jīng)踏遍了這個地區(qū)。他們旅行的目的是科學研究,而我們受著上帝的旨意,去干援救他人光榮的事業(yè),不應該大膽去行動嗎?”

“尊敬的先生,”瑪麗·格蘭特小姐深受感動,聲音發(fā)顫地說道,“您的俠義心腸,還有不畏艱險的勇敢精神,實在叫我們不知如何回報!”

“親愛的小姐,你說‘艱險’!”巴加內(nèi)爾大聲嚷道,“哪里有什么‘艱險’!危險!”

“先生,反正我沒說過!”羅伯特·格蘭特堅定地說。此時他的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握著拳頭,一副意志堅定的模樣。

“哼!”巴加內(nèi)爾也堅定地說,“哪里會有危險,其實我們就是去一次旅行而已!而且這路程也不長,僅僅三百五十一里的路程!現(xiàn)在我們走的是直線,經(jīng)過的緯度其實和北半球的西班牙、西西里島,還有希臘這一些地區(qū)的緯度相同。所以氣候環(huán)境也不會相差很大。我們這一趟旅行,最多只花一個月,因此也只相當于一次散步!”

“尊敬的巴加內(nèi)爾先生,”海倫夫人說道,“我想問您,您認為我們要營救的船員們,落入到印第安人的手里,還會有生存的希望嗎?”

“尊敬的夫人,那還用說嗎?其實,印第安人根本不是什么吃人的民族!我敢肯定地說,絕對不是!想起我在地理學會的時候,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法國人,叫做季納爾先生,曾經(jīng)被住在大草原的印第安人擄去足足三年。在這三年內(nèi),他受盡了各種苦難,但都能忍受下來了,最終成功回到了祖國!他自己都說,南美洲的印第安人極其愛護他,如同愛護一頭值錢的牲畜一樣。這是因為他們深知歐洲的價值,所以把歐洲人當做有用的動物來保護!”

“嗯,既然如此,現(xiàn)在我們不應該有片刻的猶豫了!”格里那凡爵士說著,“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應該立即出發(fā)。可是,我們應該如何走呢?”

“要走,自然要選擇一條便捷又好走的路,”巴加內(nèi)爾說道,“我們先從山勢不高的山路,然后到達安第斯山脈東麓的小山坡,從那里最后能到達大草原。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這一路線,沒有崎嶇的山路。我們在那里行走,就如同逛大花園一樣。”

“還是仔細看看地圖吧!”麥克那布斯少校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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