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昨天下雨的緣故,路上的挖坑積滿雨水,渾濁的水面倒映著遠處天空中五彩斑斕的煙火。
一個女人,頭發散亂的女人踩破水面,神色慌亂的逃進正在施工中的區域,在她的身后,那個男人戴著口罩,披著黑色風衣,壓低的帽檐遮擋住他的臉,步伐不緊不慢的走向逃跑的女人。
“啊......”
慌亂中女人被地上的電線絆倒,倒在地上的她扭頭驚恐的看著遠處墻面逐漸放大的黑影,她咬著牙齒吃痛的躲到一旁裝載建筑材料的木箱縫隙之間,像只受驚的鵪鶉一樣顫顫巍巍的蜷曲在那里。
某麻將館內
“混蛋,又輸了。”
“哈哈,池田快點拿錢來。”
煙霧彌漫的室內,人聲嘈雜,池田坐在窗邊的那一張麻將桌,臉色難看的的從身上掏出一萬日元扔給對面的家伙,今晚他已經輸了十五萬日元了。
“喂,喂,你這家伙該不會輸不起,要逃了吧。”
“不會吧,池田你輸這點錢就走了?”
“閉嘴,贏了老子錢,還一副混蛋的樣子,老子是去放水,去去霉運,等老子放完水回來,大殺特殺,贏得你們連褲頭都不剩。”
池田嘴里叼著一根剛點上的香煙,臉色漲紅的喊道,語氣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扔下火機,準備去衛生間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想了。
“草,這臭娘們這時候給老子打電話干什么,真TMD的晦氣。”
看到亮著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代子兩個字后,池田罵罵咧咧的把手機掛斷了,轉身扭頭就走,絲毫不顧再次響起的手機。
出來之前,池田的妻子代子比他先一步出門,說是和朋友逛街,現在打電話給他,池田猜測那家伙說不定又看上什么名貴的洋裝,身上帶的錢不夠,叫自己給她送錢過去,輸了一晚上池田毫不猶豫的就把電話掛斷了。
視線轉移到先前的工地上,女人無助的蹲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求你了,接電話,接電話......”
可惜,代子手上的手機再次被掛斷了,手機傳來一陣忙音,她無助的依靠著潮濕的木箱。
“救命,救命,我要被殺了.......”
“你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救命。”
代子看池田的電話打不通,轉而撥打報警電話110,響兩三聲后電話被接通了,聽聲音,對方好像是個年輕的女性,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代子垂喪著臉帶著哭腔向對方求助。
“周圍能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請你救救我。”
“請你冷靜一下。”
代子現在害怕的有些精神慌亂,不知所措。
“周圍有什么標識嗎?”
“如果有的話,請把里面貼有標簽的號碼告訴我。”
這些東西都是有流向記錄的,警方可以根據標簽上的號碼進行大數據追蹤,可以很快確定報警人的位置。
代子正準備尋找標簽,突然從旁邊的鐵絲網中看到走動的黑色靴子,害怕的她連忙掛斷電話,捂著嘴,緊閉眼睛,將身體拼命的往角落里縮。
走在漆黑潮濕的夜路上,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如同黑夜中的野狼,眼中泛著令人膽寒的青光,步伐緩慢的尋找自己的獵物。
躲在黑暗中的代子察覺到,那個危險的身影從自己身邊走過,緊張的她眼睛微微睜開,看到那個身影已經走開,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代子手里那個向外救助的手機突然變成索命的鐮刀,炸響的鈴聲打破了周圍的平靜。
“救命。”
接通電話,代子聲音顫抖的向著對方求助。不遠處,那道黑影察覺到了什么,停下腳步轉身,口罩下的臉露出詭異的微笑。
“救命,求求你,救救......”
代子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掉落,因為在代子驚恐的面前,是一道散發著危險的身影。
“終于找到你了!”
......
出了車站之后,沿著鐵路往西走,已經進入秋天了,天氣仍然悶熱難當,地面卻是干的。
石板身旁的道路上卡車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飛進他的眼睛,讓他又皺眉頭又揉眼的。
本來今天他休假不必出勤,還以為今天可以悠哉的在家休息一天,為了今天,他特意把上周買的新書沒有拆封留到現在。
“真是的,干刑警就應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的嘛?”
“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忙,比當初還累。”
石板云一的腳步說不上輕快,今天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自己的同事就打電話給自己,說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出現一具女尸,老大那里叫他趕緊過去。
走到一個岔口時,石板沒有繼續直走,而是右拐,因為那里有一條商店街,他記得那條商店街很久之前就有了,就在前面不遠處,從商店街穿過的話,比走其他路到那個施工地要快十幾分鐘。
轉角數來第三家掛著“可樂餅”的招牌,是一家面積不大的小店,可樂餅的臺子面向馬路,后面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女人,正在看手機打發時間,店里不光有可樂餅,還有一些其他肉類食品。
“要三個可樂餅。”
石板走到店前對售貨員大媽說,對方急忙放下手機站起身走到柜前。
“450日元。”
大媽笑嘻嘻的將鉗子伸向放在玻璃柜中的可樂餅,玻璃柜被蒸氣熏得看不清里面的的樣子。
石板低頭看著大媽手里的鉗子,他想知道對方會給自己挑的是哪一個可樂餅。
他今天穿的是比較合身的長褲,上身的外套是黑色的,他從外套的口袋里取出錢包,看樣子這個錢包有些時間了。
“多少錢?”
“450日元。”
大媽又說了一遍,石板從錢包里數出450日元放在玻璃柜上。
“讓您久等了。”
大媽瞇著本來就小的眼睛,將裝著可樂餅的紙袋放在玻璃柜上。
取過紙袋,石板正準備離開,一個中年女人停在了店門口,向老板娘打招呼,她手上提著購物籃,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家庭主婦。
“那邊看樣子好像很熱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剛才來了好多警車,不知道是不是工地上發生了什么。”
“不清楚,看樣子挺嚴重的,那邊好多警察。”
石板抱著可樂餅的紙袋走出商店街,可樂餅上的油滲透到茶色紙袋上,留意著不碰到有油膩的地方,從里面掏出一塊開始吃可樂餅。
“嗯......可樂餅果然要吃他們家的。”
走到案發現場那個工地,袋子里的可樂餅已經吃光了,建筑工地的門口墻上安裝粗糙的板門,上面用油性筆潦草的寫著“禁止進入”,看樣子是工地工人寫的。
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工地門前拉起警戒線阻擋看熱鬧的人,石板鉆過警戒線,一個警察把他攔住了,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那個警察向他敬禮,然后帶他到了發現尸體的地方。
和旁邊的同事打完招呼后,石板走向尸體,周圍都是建筑材料,空氣中飄蕩著血腥味與灰塵混雜的氣味。
現場周圍都被嚴密包圍警戒了起來,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女人正是昨晚被人追逐的代子,此時的她臉部血肉模糊,五官被重物擊打變形,身上的白色連衣裙也被鮮血染成了醒目的紅色,她包里的東西凌亂的灑在旁邊。
“真是辛苦你了,難得的休假,真夠倒霉的。”
石板身旁的刑警叫近藤,年齡雖比石板大兩歲,但警察階級比石板低,石板是警部補,而近藤比石板低一級,是巡查部長,也就是警佐,另一個年輕的刑警同樣也是警佐,他剛調到搜查一課不到一年。
“誰說不是呢,怪不得昨晚睡覺之前心神不寧的,原來在今天早上等著我呢。”
“對了,老大的心情怎么樣。“
石板壓低聲音問道,近藤皺起眉頭,苦笑的搖了搖手。
“也難怪,昨天剛說要和家人去北海道那里放松一下,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警部長谷川一雄本來也安排在今天開始休假的,已經買好了去北海道的機票,就在機場準備登機的時候被一個電話叫了回來,算算時間,長谷川警部的妻兒現在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對了,UDI的市川醫生也來了。”
“哦。”
“那我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辛苦了。”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去其它地方調查線索,石板目送兩人離開,然后戴上手套,往尸體那邊走去。
調查人員聚在鐵絲網的旁邊,有幾張生面孔,多半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其他的都是眼熟的老相識了。這群人里其中最顯眼的就是課長長谷川了,接近兩米的個子站在他們中間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長谷川帶著金邊眼鏡,眉心的那道皺紋就算在笑的時候也不會消失,他好像看到了石板,并沒有出聲打招呼,只是微微的動了動下巴,示意石板過去,石板走了過去。
地上是遮擋雨水的塑料布,本來應該是蓋在走道旁的木箱上,可能因為前天晚上下雨時刮的風太大了,所以才掉在地上。
距離塑料布不遠的地方,尸體就躺在地上。
UDI的市川醫生正和同事蹲在尸體旁檢視尸體,別看她今年才只有二十八歲,他可是有著解剖1000尸體經驗的法醫。
石板伸長脖子端詳著尸體。
死者看打扮年齡應該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間,身高不到165公分,據身高而言體型偏瘦,身穿白色的連衣裙,系著紅色腰帶,衣物看樣子都是普通貨。
死者生前遭受過暴力毆打,臉部遭受重擊,五官扭曲,石板初步判斷死者應該顱內頭骨碎裂。
除此之外,裸露的膀臂上有著明顯的傷痕,還有就出像燙傷留下的傷疤,從痕跡上判斷,應該就是前幾天形成的。
“是他殺,錯不了。”
尸體旁的市川站起身來,面向調查員。
“死者身體多處有傷,腿部四處,膀臂上六處,背部淤青三處,這些都是死者生前所遭受傷害留下的,致命的傷應該是頭部,兇手使用類似于鉛球一類的重物錘擊死者頭部,初步判斷皮下顱骨嚴重性碎裂,這也是最直接的原因。”
“當場死亡?”
“大概在兇手擊打后三十秒之內就死了,我像是重擊破壞頭顱,瞬間破壞大腦造成死亡,”
“兇手身上沾到血跡了嗎。”
“看樣子應該有,而且很多。”
“兇器呢。”
市川咬著下嘴唇,略加思索過后才開口說道:“從傷口分析,是圓潤而鈍的重物,可能只有拳頭大小,類似鉛球一類的東西,上面大概還有把柄之類的。”
“推測死亡時間呢?”
“剛才聽長谷川警部說,死者生前撥打過報警電話,而且死者受害時電話沒有掛斷,具體死亡時間應該在凌晨一點四十五分左右。
石板看了一下晚上的手表,現在是早晨六點三十二分,簡單的推算的話,死者已經死亡五個小時了。
“怎么樣,我送你的這個表和你很配吧。”
“你不說我還忘了,真不知道,你居然會買這么名貴的手表送給我,那天回家我一查,竟然和我兩個月工資一樣多。”
“怎么,嫌貴了,那還給我。”
手上的這塊表是今年石板過生日的時候市川送給他的,本來以為沒多少錢的,閑來無事上網一查石板都被價格嚇一跳。、
市川的全名叫市川峰子,是日法混血兒,父親是日本的一名醫生,母親是法國的芭蕾舞演員,石板從市川那里得知,父親是在一次法國旅游時認識母親的。
白色的大褂下,峰子的身材十分豐滿,線條突出,皮膚是十分常見的那種蒼白色,模樣有些像她的母親,高挺的鼻子線條又直又清晰,嘴唇色澤圓潤,額頭不是很寬,很是清秀端正。目光十分平靜,容貌純樸,是那種給人以純精神感受的女人。
“想都別想,送出的東西就像潑出去的水,有來無回懂不懂。”
“切,瞧你那沒出息的樣,等過幾天我生日,看你能送給我什么東西。”
“你說什么,我聽不到,聽不到......“
這時臉色發黑的長谷川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兩人看到臉色不善的長官,立馬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
“喂,我說兩位在死者面前嬉皮笑臉的合適嗎”
“抱歉,警部。”
“尸體的話,現在就馬上送去解刨吧。”
“好的,解刨報告大約明天就能出來。”
市川在離開的時候從石板身旁進過,趴在他耳邊小聲的告訴他今晚她要去石板的公寓,讓他早點回去。
市川他們正準備離開,石板和長谷川他們聚在一起商討著案情,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近藤朝這邊走了過來,說是死者的丈夫到了。
“總算來了,那就讓他先認一下人,帶他過來。”
近藤聽到長谷川的指示,點了點頭,離開了這里。
“已經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嗎?”
“死者身上有駕駛證,而且死者的手機就在不遠處的木箱子下面找到了,可以確定死者的身份,是住在這一片區域的池田代子女士,是個家庭主婦。”
在不遠處的警戒線外,幾名警察攔著一名想要闖進來的男子。
“你們這群白癡,給我讓開。”
“先生,你不能進去,請退到警戒線之外。”
“躲開,給老子躲開,不是你們這群警察在電話里說我妻子遇害了嗎,混蛋......“
“警告你,先生,在硬闖的話我們有權對你采取相應措施,請離.......”
這時近藤走了過來,拍了拍巡警的肩膀,示意放眼前這個男人過去。
“我老婆呢,我老婆呢,你們這群死警察竟然造謠我老婆被人殺害了,胡說八道,我一定要找律師告你們.......”
池田罵罵咧咧的推開周圍的警察,滿身酒氣的跑進現場,前面帶路的近藤被他亂發脾氣推倒在一旁,語氣十分囂張的叫罵著。
聽到池田的叫罵,正在和石板說話的長谷川臉色變得難看,緊皺眉頭,石板不想再讓這個突然跑入現場的家伙再觸怒警部,示意交給他處理后走向池田。
“喂,你這家伙!”
“什么!”
池田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警察,剛要開口破罵,誰知對方一個沖步逼到池田身前,雙手利落的擒拿住池田的膀臂,動作十分利落的過肩摔將池田摔倒在地,落在地上的池田揚起一陣塵土,嗆的地上的池田咳嗽不止。
“混蛋,痛死我了,我要殺了你這個混蛋......”
地上的池田感受到背部難以忍受的疼痛,咬牙切齒的叫囂著要殺了石板。
突然,池田的聲音戛然而止,醉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感到一陣寒意襲來,整個人感到毛骨悚然,心跳不由的加快,那種感覺之下,池田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被殺意十足的猛虎盯著的綿羊。
“你說,要殺了我?”
看著石板盯著自己的那雙眼睛,池田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腦袋連忙搖頭否認。
看向自己那雙眼睛很平淡,池田卻有種窒息的感覺,仿佛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開氣,他有種錯覺,眼前的這個男人絕對殺過人,而且數量多的嚇人。
“哼!”
“不要隨便挑釁警察,后果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
“趕緊爬起來,跟著我去確認尸體。”
本來早上知道假期被取消了,石板心里就有些不愉快,池田這個酒鬼一鬧,不僅僅觸了長谷川的霉頭,更惹得石板不開心。
池田跟著石板來到尸體旁,慢慢地靠近,沒走幾步便停住了,俯視著躺在地上女人的面孔,石板看到他的下顎微微顫抖。
“是你夫人嗎?”
池田沒有說話,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地上的尸體,整個人仿佛失去支撐癱倒在地。
“一會詢問的事就交給你了,近藤。”
“老大讓我去調查一下死者的人際關系和昨天的行程。”
“好,辛苦了。”
石板的身后傳來男人的哭啼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