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內的光芒很柔和，云之帆踩踏著腳下的玉地板，霍然發覺內部的空間好大，整體看起來恍如一個巨大殿堂。

正前方豎立著許多與天花板齊高的柜子，云之帆邁動步伐轉動眼珠掃視四周，發現每個柜格中都放射出一種或強烈、或柔和的光芒。

他能感受到每種氣息所散發出的感覺，如冰冷、熾熱、平靜、死寂等等，但是每一種感覺都與他本身存在著某種排斥感，如同天敵之間的對視。

“你帶我來這做什么？”檢查完四周的云之帆看向燈籠。

燈籠正在半空飄蕩著，似乎非常喜悅這里突然多了一個人，仿佛寂寞的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它在空中轉圈的頻率表達了歡悅的程度。

云之帆看著它如抽風了似的轉圈，只好繼續邁步，走入空曠且泛著七彩光芒的迷霧中。

一層白塔中的迷霧很濃郁，不但遮蔽了墻壁上那若隱若現的光芒，也遮住了許多環境的面貌，叫人看不清全貌的細節。

云之帆試著驅趕云霧，但是毫無作用，反倒驅趕成了收集，令原本就狹窄的視線越發朦朧。

沿著迷霧走了一段路，燈籠原本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可不知怎的突然朝前飛舞而起，速度飛快，似乎非常興奮。

“慢點，等等我。”云之帆快步追上。

步伐踩踏著單薄的霧氣，仿佛置身云間，四周的熒光映照的燈籠泛著多姿多彩的光芒，云之帆追著的也越發急了不少。

最終，燈籠停下了，四周的迷霧隨著燈籠的浮沉突然四散而開，一條旋廊出現在云之帆的眼前。

剛才的奔跑令他氣息不穩，他喘了幾口氣才平復好呼吸。

他仔細地打量這條通往上方的走廊，從漸淡的霧氣去窺視，可以看出旋廊不長。

他猶豫要不要上去時，燈籠已經緩緩漂浮著上去了，速度不快，似乎刻意在等云之帆跟上。

這時候還在乎危險嗎？進都進來了，云之帆暗自勸服自己，隨即跟上燈籠，步上了旋廊的踏梯。

可剛踏幾步，一個渾身沐浴著金光的雕像突然攔住了前路。

云之帆一怔，明亮的眸子微微瞇起，警惕地注視著這個雕像。

雕像渾身都是金光，但湊近了就能看出，那些金光是從它身上的盔甲上散發的，并且這道金光中散發的威迫，令他恍惚覺得雕像活了過來。

猶如一名神勇強悍的將軍，正厲著眸，凝視他。

燈籠飄過去了，云之帆也緊跟而上，掠過雕像時他仔細地察看，確認這不過是個泥塑的雕像后，他低頭拜了拜才掠過。

這個動作過后，他突然感覺到雕像的手似乎動了動，那大手可握著一柄長長的大刀，猶如一道月牙，鋒芒很是魄人。

云之帆停下腳步，那雕像手中的長刀忽然高高一立，雕像突然動了起來，側立在旋廊一旁，好似一名侍衛靜守在一旁。

這個詭異的變化嚇了云之帆一跳，原來這個雕像還真能動，剛放下的警惕心又被提起了，步伐隨之放慢。

燈籠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漂浮到他的背后去拱他，似乎非常著急地催促他繼續向上。

確認雕像沒有異常之后，云之帆實在架不住這破燈籠的興奮勁，在其引領下來到了第二層。

白塔的第二層的云霧逐漸淡了，他可以看清腳下玉片倒映著自己的倒影，非常的清澈，他邁著步子走了幾步，頓時感覺每一步都仿佛踩踏在柔軟的水面。

對，水面，每一個步伐都能令腳下蕩起一絲漣漪，猶如平靜的湖面逐漸蕩漾開來，很是奇特。

云之帆四下環視，忽然感覺走入了一片獨立的小世界，四周的七彩光芒逐漸消失，轉而替代的是一處青山間漂浮著云霧，腳下蕩漾著漣漪的世外仙境。

他能呼吸到空氣中的清涼氣息，身側還有魚兒躍出水面，而前方也漸漸傳來徐徐水聲。

他抬頭望去，忽然發現前方的湖泊飄來一艘船舟，似一片漂浮在水面的落葉，闖入了他的視線。

從云霧間，他仔細凝視，看著船舟緩緩而來，船頭站著一個人，迷霧遮著他的面，叫人看不清面容。

“之帆。”

淡然的笑容和溫和的眸子，云之帆的眼眸緩緩睜大了，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那個人，那個日夜都在思念的人。

張子瑜搖著折扇立足船頭，注視他溫柔一笑。

“少爺……你怎么……”云之帆驚呆了，這種近乎真實的感覺令他的大腦產生了一絲不真實，可他在怎么不相信，張子瑜的的確確就站在他的面前。

“來，陪我游湖。”張子瑜伸出手。

“少爺……”云之帆邁動腳步，緩緩靠近，可每一步都走的極為艱難，他忽然發覺腳步異常沉重，仿佛身下有人在拽著他的腳。

“快來。”張子瑜笑著指向水面，語調溫和地說，“你看，我們都在等你。”

云之帆疑惑地看向腳下，眸子登時驟縮驟放，他的腳竟然是被無數只手死死拽住了，而那些手的主人，赫然是他極為熟識且大多都已死去的張府家兵！

統領、小松、大黑、老趙、大頭，他們都在水底，面色慘白而驚恐，手臂死死拽著云之帆的腿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們！”

云之帆驚恐地抬腳，可無論他怎么掙扎身子卻漸漸向水下陷去，他能看清眾人身下的湖底，那里漆黑中泛著詭異的藍光，猶如合肥舊城那晚燃燒天巔的藍火天柱般的光！

“少爺！”云之帆焦急地伸手呼喊，“救我，少爺！”

張子瑜未曾應答，嘴角那抹溫和的微笑漸漸斂去，轉而替代是極度的冰冷，眸子盯著云之帆透著陌生的淡漠。

云之帆漸漸深陷入水中，感受著那冰冷刺骨的寒水蔓延過大腿、手臂，這種冰冷真實的令他顫抖，而張子瑜的面容更令他發怔。

張子瑜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他，無論是在何時何地，從來沒有。

撲哧一聲，湖水冒著泡，云之帆全身都被拖入湖底，那清澈的湖面倒映著清朗的白云藍天，還有云之帆怔怔而模糊的眼眸，他自始至終都望著張子瑜，面上是那么的不解。

“吱吱！”

一聲從天際傳來的尖銳叫聲驟然傳入湖底，云之帆發怔的眸子微凝，他聽到了那頗為熟悉的叫聲，但是他卻想不起這叫聲是誰發出的。

“吱吱！”

叫聲焦急而刺耳，云之帆細細思索，忽地睜大眼眸似想起了什么，張開嘴巴大叫了一聲。

“燈籠！！！”

噗！

平靜的湖面突然掀起一陣風浪，以云之帆為中心，一個起先很小，但逐漸闊的漩渦霍然形成！

那山、那水、那天地，在飛快的瞬息間被吸入漩渦，云之帆重新踏上水波，漣漪泛起，他凝視著船舟上的張子瑜未曾開口。

“之帆，快來。”湍急的水流令船舟上下浮動，張子瑜依舊注視著他不曾移開視線。

“你是假的。”云之帆察覺出真相，四周的環境和人都是假的，這些不過都是幻覺，唯一相較他以往的認知，這幻覺真實的近乎現實。

張子瑜眸子驟然變冷，旋即隨著船舟沉入湖底，而云之帆則居高臨下俯視著他，俯視著一眾在漩渦中高舉著手哀嚎的同伴們。

四周的一切逐漸變的扭曲，云霧遮住了一切包括他的眼。

“呼！”

急促的吸氣聲響起，云之帆驟然睜開雙眼，他仔仔細細看向四周，是第二層白塔，他又回到了這里。

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旋即抬手正想撓撓后脖，忽然發現腳下躺著一個燈籠，正是他為熒光做的那個，而隨之抬起手……

那手指已然腫大如棒槌，指間趴著一團張著大嘴的柔和熒光。

“你……在干什么？”云之帆盯著熒光，一字一句地說。

“吱吱？”

熒光急忙松開大嘴，還未等云之帆探手，逃一般地鉆進燈籠重新漂了起來。

云之帆看著通紅腫脹的手指，無奈搖了搖頭，不過內心越發對這座白塔生出了恐懼的心理。

這處空間有自然的濃郁靈氣，這一點通過體內積壓的靈氣傳來的感覺上，他能明顯的辨別。

說也奇怪，自從上了雨潭山之后，體內的靈氣雖然一直是積壓的，而進入這座白塔內后，四周的空氣仿佛找到了容器一般，都瘋狂地鉆進他的體內。

但是這一點沒有令他的身體崩潰，而是越發的輕松，原因他也能察覺到，是黑氣，那團一直潛伏在體內的黑氣已然自行運轉，并且疏通了阻塞的四肢百骸。

這就好像有個指揮員站在擁堵的馬路中央，吹著哨子強行指揮車輛向左、向右，而這些車還不得不老老實實停著，只因為不老實以后就不能開車了。

靈氣的疏通令身體越發舒暢，而走出幻境后令他的心境也恢復了平和。

燈籠領著他前進，它似乎非常熟悉這座白塔，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下一層的白塔旋廊，而這一次，樓梯口佇立著四個雕像。

他們身上的盔甲泛現著各異的彩芒，有紅、澄、黃、綠四色，手中的兵器都不同，有長劍、闊刀、大錘、長矛。

四座雕像都未曾動彈，恍若死物，云之帆不加理會，只是徑直掠過，而后繼續向上。

可這一次，等他走過四座雕像時，它們忽然齊齊扭動身體，八雙死寂的眸子霍然亮起四道異樣，同時手中的兵器驟然高舉而起，朝著他的背部……

狠狠一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