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日記。

“……他最近似乎敏感了許多，他在糾結什么？真是的，談個戀愛有必要緊張到這種程度嗎？又不是初中生了……”

她的日記。

“……至少他今天還記得給我買了本書……叫做《游戲基礎鍵位》……”

她把日記攤在書桌上，任憑陽光灑落在上面。

“真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應該是男生為什么這么看重游戲，他只能在游戲里找快樂嗎？不過，為了他，我一定要學會！”

字體細膩好看，記錄她成熟或不成熟的感想。

“明天周六，他應該有空……”

日記被風吹動著，翻動了幾頁，光影交換間，新的文字暴露出來。

“果然我還是適合古靈精怪的樣子，確定關系之后裝穩重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好困……現在是凌晨兩點了。”

換了一行。“他又……”

她走進房間，用芊芊玉指拿起水筆，寫道：“他最近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

他面無表情地攤在自己床上，仿佛全身無力般，一動不動，只要眨動的眼睛驗證了他還健在。大部分時間他宛如一具尸體。偶爾，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突然爆笑出聲，隨后歸于沉寂。

這副樣子會讓她感到害怕的。他想，他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腦海中嘈雜混亂，沉悶與激動并存，但就是不想動，什么也不想干。

他剛剛送走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對他都是一種享受，但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太累了。一面不得不面帶笑意地和她談論，一面又要壓著自己煩躁壓抑的情緒。也許她已經察覺到了……

他思考著極高尚的與極低劣的，愛情與婚姻，死亡與茍且。是人心向善，是人性本惡。是關于她的美麗，是關于她的淫穢，痛苦的過去，空幻的未來。

每當他沉入窒息的泥沼，又總有一股恐懼與希望，期待與向往迫使他掙扎，猛地抬頭看著天，深深透出一口氣。

電話的躁動響聲把他拉回現實，好不容易提起一份力量坐起來，把手機放到耳邊。

“你還好嗎？”是她的聲音。

他故意作出一副乖張帶笑的語氣，說：“你覺得我好我就好呀～”

“認真的。”

“不好”他很坦誠。語氣一下低落，

“……因為我嗎？”她立即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不是……是我的問題。”他的語言平淡且沒有生氣。

“有什么我能做的嗎？”她立刻問，擔憂從字句間透出來。

“你……我想聽聽你對我的想……看法。”他想到“想法”看這個詞容易引起誤會。他的煩躁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而昱午現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不過，知道喜歡的人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看法也是讓他十分好奇的事情。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讓他感到有些不安，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是一個很獨特的人，你從不在我面前掩飾自己的內心，這讓我感動。你有時候很……叛逆，”她笑了一下，繼續說，“讓人哭笑不得，還會心一笑……”

她又沉默了，好一會，終于開口：

“我愛你。”

這讓本沉浸在凝重氣氛中的他一下梗咽，兩滴眼淚從左眼順著一張白皙的臉流下來。

“謝謝。”他突然掛掉了電話。

“振作嗎？”他回味著自己剛剛想到的一個詞。“我喜歡你”這個短句，他與她已經互相說過無數遍了，但“我愛你”還是第一次，帶著不一樣的味道。

現在，他真正愛的人，只剩她了。

不過，一句“我愛你”并不能改變他的過去，他的一路以來的悲劇命運決定了他的悲觀性格。他的親人，一個接一個，失去了。

如果我把我的悲傷告訴別人，他們會以為我是為了博求關注吧……或者我真的只是想要別人關注？他自嘲般的想。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來，無法喝止，無法克制。

約莫半分鐘后，他停下，擦去了臉上的眼淚，站了起來。

用微笑來面對百倍的不幸，這不就是他應該做的嗎？這不就是每個人正在做的嗎？

他拉開窗簾，彎月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