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是白芷離和老院長帶領大伙一起做的，劉滿象征性的看了看就撇著嘴回自己的房間看電視。

廚房里熱熱鬧鬧的，燉肉的，剖魚的，切菜的，煮飯的，就連幾個小不點都被安排了剝蒜瓣兒。

白芷離眼窩熱熱的，幾次要流眼淚，又拼命的咽了回去。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呢，曾經的苦難都過去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院子里有所獨立的小房子，被幾棵枝權繁茂的老樹圍在中間，以前是打更的老人住的地方，后來改成儲藏室了。

透過廚房的玻璃窗，白芷離看到卓恩把房子的門打開了，出出進進的不知道在倒騰著什么，兩個稍大些的小男孩上竄下跳的跟著跑，樂得不時拍著小手大聲喊著什么。

離得太遠，她聽不清喊的是什么，只從他們的肢體動作中感受到他們真實的快樂。

熱熱鬧鬧的吃完年夜飯，天已經黑透了。

白芷離帶著孩子們在烏漆麻黑的院子里玩捉迷藏，老院長累了，坐在屋子里趴在窗戶上往外頭看，張著少了好幾顆牙的嘴呵呵的笑。

孩子們齊心合力捉住自以為藏得很嚴密的白芷離，把她摁在地上撓她的癢癢。

白芷離在地上翻滾著啊啊求饒，卻躲不過無處不在的小手，被刺激得哈哈大笑。

福利院的除夕夜很熱鬧。

啾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快速的沖上云宵，在空氣中留下一條淡淡的氣浪。

嘭的又一聲響，一朵漂亮的花在天空綻放，躺在地上的白芷離看了個正著。

焰火！

“焰火，放焰火了，好漂亮。”

小孩子們拍著手跳著腳，紛紛喊叫著，簡單的快樂。

她側過頭去，卓恩站在一棵大樹下，長身玉立，朝著她燦爛的笑著。

白芷離愣了一會兒，也回了他個笑容。

她只是前幾天路過鞭炮攤位的時候無心提了一嘴，沒想到他居然放在心里，不聲不響的準備了。怪不得他在小儲藏室那里忙乎那么長的時間，原來是在準備這個。

是啊，有了焰火的除夕才最有年的味道。

而她有了卓思的一生才能叫做人生。

“姐姐起來啊，哥哥叫我們一起去放焰火呢，還有好多好多沒放的。”

小胖著急的扯著她的手讓她起來，小男孩的手熱乎乎的，和她的心口一個溫度。

她膽子小，不敢點火，反倒幾個沒比她腿高多少的小蛋子躍躍欲試。

要是放在平時，她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玩兒火的。過年了，又有大人在一邊看護著，她也不想過份的拘著這群小家伙，一個個的細心叮囑過后，索性放他們自由自在的玩兒去。

卓恩從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頰邊細細摩挲，“喜歡嗎？”

“喜歡，可喜歡了。看，他們都喜歡，連老院長都喜歡呢。”

卓恩順著白芷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老院長趴在窗玻璃上看著外邊開心的笑，臉上眼里全都是真心的慈愛。

“看，院長奶奶的鼻子被擠扁了呢。”一個小女孩脆生生的說道，引得大伙一起看過去，然后集體揍著肚子哈哈大笑。

老院長也出來了，站在他們中央，眼睛里輝映著焰火五顏六色的光。

小胖牽著個扎羊角辮的女孩兒湊過來，拉低卓恩的身體趴在他耳朵邊上咬了好一會的耳朵，卓恩和他們小聲的交流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芷離，你在這里陪著老院長，我帶他們去做一盞燈。”

“丫頭，這么多的東西花了你不少錢吧。我們在這里都挺好，你不用老是惦記著我們。看看把他們慣的，都快上天了。有余富錢了多攢點，以后用得著的地方多著的。”

“你是我奶奶啊，他們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花點錢不是應該的嘛。我只恨我沒本事，不能讓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老院長牽著白芷離的手，粗糙的手掌干爽而溫暖。

臘月里的天氣冷得很，老院長站了一會兒受不了又回到屋子里，還是站在窗前看著她們玩耍。

“姐姐，焰火沒有了，你幫我們弄好不好？”

“沒有了呀。那等姐姐下次來的時候，再給你們帶。”

“房子里還有好多，院長說了，也可以放的。我太小了拿不動，姐姐你幫我們拿唄。”

白芷離笑著摸摸孩子的頭，“好，在這等著，姐姐給你們拿。”

沒有了焰火，院子里也就沒有了亮光，小儲藏室里沒有燈，白芷離白天沒進來，不知道卓恩把東西放在哪，摸了半天弄一手的灰也沒找著。

拍拍衣兜想找手機照亮，空空如也的衣兜讓她想起來手機放在屋里沒拿出來，只好掏出小胖離開前交到她手里的火機。

按亮打火機，火苗很小，她不得不俯著腰，小心的一點點移動火光，尋找鞭炮的所在位置。

一陣陰風吹來，白芷離手一哆嗦，火機脫手而出。儲藏室的一個角落里放著幾件破舊的棉衣和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絲線，火苗落在絲線上很快點燃了附近的棉衣。

遭了，著火了。

借著火光，她看到了放在棉衣相臨最近的角落里的焰火，很大一堆，甚至還有一大盤鞭炮。想來是準備午夜吃餃子時放的。

冷汗瞬間打濕白芷離的衣服。

這么多鞭炮一起被點燃......后果她不敢想。

驚慌之中，她脫下衣服去抽打火焰，試圖滅火。可火焰頑固，不僅沒有被滅掉，反而連她的衣服一起燒了起來。

“著火了，快回屋里去。”

白芷離扯著嗓子大喊。

她只有一個念頭，趕緊跑出去，在鞭炮被點燃之前，把孩子們都送到屋里去。

主屋距離小儲藏室很遠，真的著起大火，也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她借著火光撲到門邊去推門。

門，紋絲不動。

再試試，還是打不開。

有人在外面把門鎖上了。

火焰越燃越旺，室內溫度驟然升高，鞭炮必爆無疑。

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鞭炮，她也會被密閉空間里的濃煙熏死。

有人要她的命，計劃好了來害她！

她很快靜下心來，冷靜的思考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

老院長在窗戶前等了一會兒，也沒見白芷離出來，正納悶，卻見小儲藏室的門縫里往外冒煙，半封著的窗戶里隱約透著紅光。

不好，著火了。

老人家嚇得頭皮發麻。芷離還在里面，她要去把她救出來。

“院長，姐姐說著火了。”

剛直到走廊里，一個小男孩快步跑過來，抓著老院長的手往外拖，一臉的著急，“姐姐在里面給我們拿焰火呢，快救救姐姐。”

一聽還有焰火，老院長嚇得心肝直顫。那可是鞭炮啊，在那么小的空間里爆炸，芷離根本沒有生路。

老人家拼命的倒騰著兩條不怎么聽話的腿。

她在心里用力的喊著，芷離不怕，院長來救你了。

白芷離試了幾次也沒打開門，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也就不害怕了。類似的情景前生已經經歷過了，不過重來一次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她只是很遺憾，重來一生，也沒能陪著他到老，而她所說過的要用性命護著姑爺爺一生的毫言壯語也只是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