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到貴境
- 我們都是這樣在屋邨長大的
- 范永聰 范詠誼 楊映輝
- 6297字
- 2021-03-18 11:33:10
1.1 250呎究竟有多大?
聰
香港人對數字很是敏感——數字往往是一個人成功與否的象徵:銀行戶口內的存款、住所的面積、座駕的價值、身上穿戴的衣物“行頭”總值,甚至個人身高與三圍,都決定一個人的高低、成敗與榮辱。
縱然對數字極端著緊,有些與數字掛勾的抽象觀念,卻不是人人容易明白。例如住所的面積,就不是一個十分容易弄清楚的概念。姑且一問:“250呎究竟有多大?”相信沒有相關居住經驗的人一定答不出;比較富有的朋友們也肯定不清楚?!翱臻g”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觀念,它如果沒有在你的生命與成長中產生重大意義與關連,那麼你對於它的認識,注定不會具體而豐富。
對我來說,“250呎究竟有多大?”很大,真的很大,大得難以想像、無從估算。1982年初,苦等經年以後,我們一家四口終於收到房屋署寄來的信—— 一封說我們可以“上樓”的信。此前我們也未至於露宿街頭,而是住在筲箕灣一座舊唐樓內的一個單位。唐樓單位面積頗大,業主們往往把單位分隔成數個房間,再租給一家住戶,而那家住戶又可能會把房間再租予其他家庭。故此,那時候有所謂“二房東,三房客”之說——我們一家就是“三房客”了。幸運的是,我們的“二房東”正是我親伯父,所以儘管我們的房間只有不足一百呎的面積:我記憶中的生活空間就是一張兩層的木板床——上層放置大量雜物,一家四口就睡在下層,床邊有些木櫃,還有一部殘舊的黑白小電視機;但疼愛我們一家的伯父與伯娘完全容讓我們共享房間外的空間,這真是天大的好運氣。
但人生總不可能一世好運。業主迫遷,伯父一家遂遷往荃灣;我們則苦等公屋多年——申請已是很久前的事了,媽媽帶著我和妹妹,隔天就跑到何文田房屋署總部去催迫房署職員們,這已成為我和妹妹最重要的課外活動。爸爸眼見全無進展,便在我們居住的那座唐樓附近找尋新居。未幾,他找到一個比我們居住的房間更細小的地方。一家人愁眉苦臉的執拾細軟,預備迎接地獄般的新生活。否極泰來,就在人生最絕望的一刻,那來自房屋署的救命信來到。
向東南方,有風入屋,
非常光猛,感覺異常舒適;
250呎,原來真的很大!很大!
新居位於沙田沙角邨。沙田?很遠!真的很遠!我對沙田有丁點認知,因我另一位伯父就住在沙田瀝源邨,我每年暑假都會去伯父家中小住數天,伯父一家很疼愛我,那裏過的是天堂般的生活。那時我們要從香港島遷居沙田,一切得重新適應,對我們一家來說,不能不算是個新挑戰。不過,據房屋署寄來的信上說,我們的新居,是一個實用面積接近250呎的公屋單位,單位內有屬於自己的洗手間和廚房。這將會是怎樣的新生活?我和妹妹都不能想像。
懷著興奮的心情,我們來到沙田,看看我們一家即將入住的新居。房屋署職員帶我們來到單位門前,整個樓層散發著濃烈的油漆氣味——我們將會認識很多新鄰居,這是我們以前住在舊唐樓時無法經歷的生活體驗。我們的單位位於三樓,是太低層了——的確,以後陸續出現很多生活上的問題:樓層太低,很熱;夏天時,大量會飛的昆蟲從廚房的窗口飛進來,最恐怖的首推飛行蟑螂——人很奇怪,以前住在舊唐樓時,蟑螂多不勝數,很多時睡覺也會感覺到它們在自己身上行走,撥開它便是。那時完全不害怕蟑螂,數量與體型如何,我也不怕。遷到公屋後,愈來愈怕;雖然我夠膽殺死它們,但仍是害怕。不過,三樓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出入我們都跑樓梯,不用苦等升降機。
房屋署職員把單位的鐵閘與木門打開,我們第一眼看到新居。那是一個長方型單位,間隔超級實用!向東南方,有風入屋,非常光猛,感覺異常舒適;250呎,原來真的很大!很大!媽媽最緊張廚房;爸爸研究如何安床及擺設家具;我和妹妹很緊張洗手間,希望洗手間內永遠不會有大蟑螂——以前住在唐樓,晚上去洗手間,要經過長長的廚房,走過時會聽到“沙沙……沙沙……”的聲音,那是大量蟑螂走動時發出的聲響,只要在洗手間門前一亮燈,就可清楚看到大量——是大量蟑螂在牆上和地上亂竄。我們可不要再用那樣的洗手間!
公屋,雖然只是公屋,不是私產;250呎,雖然對一家四口來說,平均每人只有60呎多的丁點生活空間,但它足夠大了,很大!這是一個很大的恩典,容讓我們一家擁有一個很大的新希望。
1982年初,我們遷到沙角邨新居,開展公屋生活。後來發生的事情是:不知道是單位縮小了,還是我和妹妹長大了,那250呎的空間,看起來愈來愈小。曾經是救我們家一命的公屋單位,後來我愈來愈不喜歡它,愈來愈看它不順眼。然後,很希望擺脫它,不要自己繼續生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之內,覺得人要長進,要住在更好、更大的地方。到了2011年,媽媽離世,這單位就交還政府了。有一天,我再踏足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稍作最後收拾,才發現這個或許會是我人生中待得最久的地方,原來對我來說那麼重要。收拾完畢後,單位還原,家中空空如也,時空就像回到1982年初第一眼看到這個單位時的景況。同樣是250呎,沒有增減一分一寸,但時光催迫,面目全非。
“250呎究竟有多大?”答案應該簡單得很:一個與你人生和成長息息相關的地方;一個給予你生活新希望的地方;一個孕育你雄心壯志的地方;你說它究竟有多大?那與面積相關的數字,其實怎也說不穿這公屋單位在一眾“屋邨仔女”心目中的巨大意義。
所以,你說它多大,它便多大。
1.2 火柴盒小學
誼
我是在1982年3月由筲箕灣的唐樓搬到沙田沙角邨的,那年正就讀小學二年級。重視子女學業的母親在未正式搬家前已替我和哥哥物色新小學,她相中的是邨內的教會學校,離我新居非常近,步程大概五分鐘左右。
可是,學校不會隨便接納你入學。事實上,不少與我年紀相若的小孩都在差不多時間搬到這新屋邨,要爭取到一個學籍,絕非易事。
我參與了一個入學考試,好像要應考中、英、數吧??季矸浅H菀祝蚁嘈盼覒摣@得不錯的分數。放榜當天我還未搬家,結果是由我住在瀝源邨的二伯父去看結果的。很快父親便接到他的電話,說我順利被取錄了。後來媽媽告訴我,原來應考插班試的學生有七十多人,而學校只錄取四人,我很幸運,成為了那四人的其中一位。小時候頗感奇怪,不明白為甚麼哥哥不用和我一樣要考插班試?原來因為他的舊校與新校同屬一個辦學團體,舊校校長為他寫了一封信,他便甚麼也不用做就可以入學了,二年級的我,隱隱明白了“不公平”是甚麼一回事。
二月便開始下學期了,學校想我們二月開學,但我們三月才收樓,所以我和哥哥便寄住在二伯父的家,方便上課。
我們就在那個嚴寒的冬季開展了數年的“火柴盒小學”生涯。
所謂“火柴盒小學”,其特徵是方方正正,外型是一個立體長方形,活像一個火柴盒似的。這種建於香港七十年代的校舍,面積與我在筲箕灣的舊校相距太遠,第一次看到它時,心中暗忖:為甚麼學校這麼??!不過,對於一個7、8歲的小孩而言,這校舍其實已經是一個偌大的天地了。
每天早上,同學都在學校地下一層的“雨天操場”集隊,一同唸唸金句,聽聽老師的叮嚀。早會後,我們魚貫上樓;在春天梅雨時,鼻腔總是充斥著濕濕的空氣。偶爾觸著扶手,便會沾到腥腥的鐵鏽味。到達自己班別的樓層了,鮮有自然光滲入的走廊陰陰暗暗的,為某某女廁某某廁格鬧鬼的傳聞造就了更陰森的氣氛。然後,我們踏入課室,課室位於每層的兩側,在缺少對流風的吹拂下,學校旁邊的城門河陣陣污水味充斥,在春天,臭味尤為濃烈。
從來,成功的教育絕非只取決硬件。這類“火柴盒小學”沒有設備新穎的課室與特別室,但在只配備基本教學設施的課室裏,同學對老師“chalk and talk”的教授都聽得津津有味;音樂室當然也設置“簡約”,我在這音樂室裏嘗到了密集的合唱團練習;不算擠逼但絕非寬敞的教員室可讓服務生隨便出入,當過班長的我便有不少機會入內見識;圖書閣很小,但不阻我們捧著課外書閱讀的熱忱;操場肯定是“迷你”的,但無礙老師和我們的田徑訓練……無疑,校舍的設施相當一般,但學校生活卻很愉快、很愜意。
“火柴盒小學”校舍小小,卻困不住老師的諄諄教導和小孩子對未來的期盼。都說小學是每個人生命發展的重要階段,是這個火柴盒發掘了我們每一位的可能性,啟蒙了我們對生命的美好願景。
“生有時,死有時”,這所火柴盒小學於1980年開辦,歷經了29個寒暑,因為收生不足,終於在2009年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閉校了(或者說:遭殺校了)。從前那雜沓的腳步聲、小息時的談笑聲、粉筆劃在黑板上的吱吱聲、操場的喧鬧、下課的鐘鳴,一切原來很實在的聲音,一切原來能證明這是一所有生命的學校的聲音,在一夜間,悄然消逝;只餘下孤單的火柴盒,落寞地佇立著。
後記
原以為這所火柴盒小學會一直空置,後來得知它成了隔鄰一所中學的新校舍,太好了!
1.3 人生首碟碟頭飯
聰
我喜歡大家都稱呼我“小毛”。好友與同事們請儘管直呼這個名字;對於大學裏的學生們,我也希望他們叫聲我“小毛老師”。課堂以外的時間,甚至直接叫我“小毛”也沒甚麼問題,這樣親切得多了;那些甚麼“范博士”、“Dr. FAN”的稱謂,太見外了,個人不很習慣。
新相識的朋友、同事和學生們,都慣常問我:“為甚麼你叫‘小毛’呢?”然後我還沒有回答,他們往往已經急不及待地猜測,不同的說法都有,其中一次,有位友人說:“呀!我懂了!你唸歷史的,你一定非常喜歡毛澤東吧?所以要為自己改個這樣的暱稱吧?”那一刻,我只有反眼。
既有“小毛”,當然也有“大毛”。我自1982年唸小學三年級起,就有“小毛”這個名字。1982年初,我們一家四口從筲箕灣的舊唐樓搬遷到沙田沙角邨居住,我和妹妹因而也需要申請轉校。居住在筲箕灣時,我就讀中華基督教會基灣小學,那是一所環境非常好的小學,校長和老師們都非常疼愛我;加上這所小學的升中派位成績一直非常理想,所以媽媽本來希望我繼續在這所學校唸書。不過,要在沙田居住,卻繼續在香港島上學,實在是接近不可能的工程。後來,媽媽得知有一所名叫基覺的小學,同樣隸屬中華基督教會,它正正位於沙角邨之內,而且該校在沙田區也是一所非常不錯的學校,於是媽媽改變初衷,決定要讓我和妹妹轉到這所小學唸書。我非常幸運,由於本來就讀同一教會轄下的基灣小學,所以我拿著該校校長及班主任給我的推薦信,經過一次非?!跋筢缡健钡拿嬖囜幔晚樌M入基覺小學當插班生,展開小學三年級下學期的學習歷程了。
妹妹的情況有點不同,由於她本來並非就讀中華基督教會轄下小學,所以她要應考入學試。她真是厲害——事實上,她自出娘胎就一直名列前茅,是位最典型的學霸。她參與的那一場基覺小學入學試,好像是七十多位小朋友爭奪四個學位,她竟然也能成功考上,真是瘋狂!她至今仍對我不用考試就能輕鬆進入新校唸書一事耿耿於懷;她需要應付競爭如此激烈的入學試,一定覺得世界很不公平吧?嘿嘿嘿嘿……世界從來也沒有公平啦,別天真了。
當插班生,是件很可怕的事。試想一下,你是一位插班生,被學校編到小學三年級某一班內。第一天上學,進入課室以後,班內所有同學基本上都已經互相熟識的了,而你一位朋友都還沒有。老師向全班同學介紹你的名字與來歷後,全體同學只會集中精神做一件事——不斷的打量你,這情況實在令人很不自在。
老師為我編了座位,我的鄰座是一位女同學;前面的兩個座位則坐著兩位男同學。未幾,辛辛苦苦等到了小息時間,坐在我前面的男同學轉個頭內跟我攀談。對話的內容我已經完全忘記;只記得最重要的一點——那位男同學名叫郭安傑,他是一位大大大大好人,他很樂意跟我交朋友,願意全力幫助我融入這個新環境。呀!還有,他向我介紹他的暱稱:他叫“大毛”。多麼奇怪的名字啊,原本名叫“郭安傑”的人,怎會有個叫“大毛”的暱稱?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就當是乳名好了。
大毛是個怎樣的人呢?簡單點說,他就很重情義、很懂得並願意照顧身邊好友、而且極具魅力,深受班中所有男生擁戴的那種領袖人物。如果要更具體地形容,他很像太史公司馬遷筆下《史記》〈游俠列傳〉內的那些英雄人物,滿身都是俠氣;而且為人非常豪爽,不拘小節。我倆一見如故,到了後來升讀小學四年級,仍是同一班。我們真的就像親兄弟一般,於是,不久以後,我就成為“小毛”了。
既是兄弟,大小二毛互訪對方府上,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大毛經常會在放學後到我家來一起做功課和玩樂,他跟我一家也很稔熟;我也經常前往他家中作客,我們同樣居住在沙角邨,我住在金鶯樓;他住在沙燕樓,從我家全速跑往他的家,不計算等候升降機的時間,絕對不用十分鐘。其中一次到訪大毛家中的經歷,更對我影響極深。
話說有一次我到大毛家中玩耍,大毛媽媽問我有沒有興趣跟他們一起吃晚飯;我當然希望啦,這樣就能夠跟大毛玩個痛快了。在致電回家得到媽媽的首肯之後,我便留在大毛家中繼續盡情玩樂。到了大約晚上七時左右,大毛媽媽跟我們說:“我們去吃飯了,好嗎?”我非常詫異,問道:“??!我們要外出嗎?到哪裏吃飯?我還以為是在家裏吃啊?!贝竺珛寢寣ξ倚Φ溃骸拔覀兊綐窍律虉鰞鹊牟璨蛷d吃晚飯好嗎?你試過到茶餐廳吃東西嗎?”老實說,遷居沙角邨已有一年多了;茶餐廳是怎麼樣的,我當然知道,但我真的從來沒有在茶餐廳吃飯的經驗。大毛媽媽的建議太吸引了,我當下興高采烈地動身起行。
我們到達商場內唯一一間茶餐廳,餐廳老闆娘熱情地跟大毛媽媽打招呼,然後閒聊起來。我和大毛爸爸和大毛坐下來選擇食物,我毫無經驗,不知所措。大毛爸爸對我說:“小毛是第一次來這裏吃飯吧,不知選擇吃甚麼嗎?叔叔替你做決定好嗎?來一個免治牛肉飯如何?”我根本不知道免治牛肉飯是甚麼東西;事實上,整個餐牌上的中文字我都認識,但就是不知道它們的意思。好啦,免治牛肉飯就免治牛肉飯啦,我就跟從大毛爸爸的決定好了。
未幾,免治牛肉飯來到。我吃了一口,嘩!太好吃了,真的非常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飯。大毛爸爸見我吃得津津有味,就跟我說道:“小毛,你記著了,這樣一碟白飯,伴隨著一些餸菜和醬汁,整碟送到你面前的,名叫‘碟頭飯’;而你現在吃得津津有味的這一碟碟頭飯是‘免治牛肉飯’,你要記著它的名字啊?!本鸵驗榇竺职诌@一句說話,和那一碟超級美味的免治牛肉飯,我到了今天,仍然對免治牛肉飯有著一種非常特殊的感情。大家都說:“豆腐火腩飯,男人的浪漫”;但我對豆腐和火腩都不太感興趣,雖然我也是男人,但我的浪漫屬於免治牛肉飯。
回到家後,我大肆渲染免治牛肉飯的美味。疼愛我的媽媽不斷努力研究,經過多次失敗以後,終於研究出屬於范家自家製的免治牛肉飯。媽媽做的也很美味啊,但犯賤的我,卻就是喜歡茶餐廳的味道。非常有趣的是,免治牛肉飯其實是一種普通到不行的碟頭飯,差不多每一間茶餐廳都有供應;但是沙角邨的、博康邨的,甚至乙明邨的茶餐廳所供應的免治牛肉飯,都有不同味道。到了再長大一點,我仍然鍾愛免治牛肉飯,基本上無論我去到哪一區,我都會嘗試不同茶餐廳裏的免治牛肉飯,看看它們孰優孰劣。
然而,這種特殊興趣,到了今天,愈來愈難維持下去了。原因很簡單,作為公共屋邨文化表表者之一的茶餐廳,滅亡迫在眉睫。我這裏說的茶餐廳,是那種家庭式經營,而非連鎖店形式的那種茶餐廳。連鎖式茶餐廳,正值“如日中天”,當然不會滅亡。然而,當我們無論去到那裏,都是光顧同一家茶餐廳的不同分店;品嚐著同樣美味或同樣差劣的食物時,生活又有甚麼意思?
大毛後來如何呢?我們一直同班,直至升中派位,我們被派往不同的中學,從此沒再聯絡。“小毛”這個名字,我一直用至今天,除了因為自小一起成長、至今仍有聯絡的好友們已經習慣這個稱謂;還隱含我對大毛這位兄弟的尊重與懷念。至於免治牛肉飯,今天要找一碟像樣的,已經非常困難了;我工作的大學裏有一家名叫“大X樂”的連鎖式餐廳,它也供應免治牛肉飯,我吃過一次,像夢魘;我再給它一次機會,它一再傷我心。我還在不斷找尋美味的免治牛肉飯,不會放棄。這一碟碟頭飯,或許就是我與那位已經失去聯絡的好兄弟之間的僅有聯繫。
未幾,免治牛肉飯來到。我吃了一口,
嘩!太好吃了,真的非常好吃,
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