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見人跡的宋家老宅終于迎來了少見的安寧,來來往往無數人,使得這座擁有上百年歷史經歷過無數次修建的大宅充斥著一股活絡的味道,是否這座沉淀了上百年的大宅中也有一些有待人挖掘的歷史,結果還有待探究。
兩個人影從遠處慢慢朝著大宅的方向走來,步調不快,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上的打扮不像久居都市的城市人,身上的那種出塵不染的氣息看上去放佛不食人間煙火,倒是跟民間傳說的得道高人很是相似,下巴的一撮胡須頗為神似,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年紀一大把卻格外精神的老頭,身穿一襲修身的唐裝,怡然自得,漫步前行。
“你說這座宅子,還能保存多少年?”須發盡白的老人面容和藹道,看不出一絲盛氣凌人,想必平生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氣態沉淀與每個人的一生密切相關,假如是一個在商場拼搏多年的商人,老來以后,身上所帶的那股氣質格外不同。
中年男子笑著搖搖頭,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雙手背負,他在這個恍惚間,打望完了整座大宅,臉上的神色稍許驚訝,繼而歸于平靜。
“這處龍脈實屬我生平罕見,龍頭陽,龍尾陰,前門鎮壓龍頭,壓制了龍氣的消散,宋家幾百年興盛,雖然不排除一些人為緣故,但這塊地確實有不少功勞,見識過不少風水寶地,這里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當初讓宋家大興土木的前輩一定是一位高人。”端詳寬闊的宋家老宅,中年男子感慨道,他不是風水先生,但對于風水有過不少了解,尤其是龍脈之地,很多人覺得風水玄說不靠譜,屬于迷信,但是真正見識到風水的效果后,沒有一個人敢貿然造次說這是封建社會流傳下來的迷信。
華夏上千年流傳的東西,不是迷信那么簡單,知道的越多,你的認知便會被顛覆很多,科學固然是一種權威的說法,但是在中國,還有很多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的東西。
“哈哈,這個很多人都說過了。那你說說宋家還能保持這個現狀多少年?”老人暢然大笑道,他請這個中年人來這里可不是看風水的。
“十年之內,龍脈之氣必將殆盡。”中年男子深意道,這個時間他還有所保留,宋老讓他來這里顯然不是看什么風水龍脈的。
“你的意思是,十年之后,宋家興亡就是因為這個?”老人繼續追問道,秋風蕭瑟,吹在那身單薄的唐裝上,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布置的那位前輩想必也是個高人,料到會有今天,所有在龍眼的地方做了點手腳,假如龍眼處沒有什么布置,宋家還能繼續興盛五十年。”中年男子凝視著老宅中堂大廳的位置緩緩說道。
“哦?”老人眉毛一挑,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感興趣。
“宋家最近五十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人才?”中年男子望著宋老,意味深長問道,眼前的這個老人是他師傅的故交,師傅去世,他接管了一切,不問世事多年,要不是關系特殊,不會輕易出山來到這里,上一輩的交情,距今也快一個甲子的光陰了。
表情上看不出多少變化的宋老僅是沉默片刻,輕點頭,算是認可。
“但現在從變化來看,那個轉機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作用,所以花費幾十年靈氣孕育出來的那個人,沒有取得那位前輩預料中的效果。”中年男子頷首笑道,宋家的家務事,不該他來插足。
“清靈道長,你的意思是說宋家的近些年的狀況,是由于布置龍脈的高人事先安排好的?”不信牛鬼.蛇神的宋老對于風水一事尤為關心,關切問道。
“凡是都有一個機緣,不能那么說是事先安排好的,而是以靈氣養人,人杰地靈這個說法宋老你也該清楚,變數太多,所以凡是只能有個大概。”中年男子細細說道,這番話表達不是很清晰,使得宋老未能全部聽懂。
大概是聽說過天機不可泄露的說法,宋老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眼前的這個清靈道長說的話,他心里大概有數,宋家這一代,的確大不如往前,是否應證了龍脈殆盡的說法誰也說不清楚。
“不瞞你說,那個人是我的兒子,關于他的事情,很多年我不提了。”考慮良久的宋老突然說道,臉上滿懷惆悵,一個老人經歷過多少事情,酸甜苦辣歷盡滄桑。
被宋老稱作清靈道人的中年男子斂眉不語,他等待宋老把話說完,這次請他出山,多半是為了這個事情。
“我現在還有一個孫子,早些年在國外念書,本來不想讓他知道宋家的掩埋了幾百年的很多東西,就那樣安穩地生活,但是宋家現在確實不如當年,逐漸衰敗,我這一把年紀,早已看開許多事情,唯一放不下的是那個孫子,今天他也該來過這里,追隨我幾十年的管家差不多告訴了他一些事情,那個孩子的身世,一直是我擔心的,現在的宋家,已經無力保護他。”
宋老悵然說道,語氣中說不出的黯淡。
老人永遠是牽掛著后輩,尊老愛幼是華夏的傳統,不是每個人該去尊受,而是這是一種責任,一種義務。每個人小時候或許不會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對家中留守在世界上已不多久的老人有種偏執的見解,等到你長大后,開始明白一些道理,才會理解當初一個老人的關懷與苦心。
只是那些年,那些人,還有那些事,早已隨風逝去。
“他始終有一天會長大,不如借此機會讓他面對,您不告訴他是因為很多事不該由您來述說,該他自己去探索,長久置于羽翼下,海東青也要變成普通的雄鷹。”清靈道人看著宋老理解道,師傅欠宋家一個人情,那么由他來償還這個人情,起因多半就是宋老的孫子。
“看來我真的是老了,想法比起當年不同了。”身穿一身唐裝格外精神的宋老此刻搖頭感慨道,像是在嘲諷自己。
“每個人的想法都是會變的,比如我師傅,年輕的時候,傲氣凌人,做事果斷,年老后卻步步為營,深謀遠慮,他對我說過,人都是會變的,年輕的時候再不懂事,老了還不懂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負手而立的清靈道人說道,“老了顧忌的事情多了,也就變了。”
“是啊,現在不像年輕時候那樣,敢闖敢拼,現在的身后還有整整一個宋家,要是不考慮周全,整個家族的人跟著我受罪。”釋然的宋老說道,偌大一個宋家的家主,不僅僅是一個坐享天年的老人,他要考慮的東西,很多人一輩子也不會考慮。
“你肯定想過,為什么你的師傅會和我有交情。”宋老望著清靈道人,笑道。
“道不同志不和不相為謀。”
聰慧至極的清靈道人一語道破,師傅跟宋老的交情是年輕時候,年輕時候師傅是怎樣的人,他那時候不知道,但師傅后來依稀提到過他年輕時候的往事。
眼前的宋老雖然看不出些許銳氣,但年輕時候一定是意氣風發的吧。
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那時候,我和他煮酒論天下,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確是年少輕狂。現在過了這么多年,我不曾去看望過他,說起來心里還有點愧疚。”
宋老抬起頭,眼中似乎浮現出當年光景,緩慢說道,誰沒有年輕時候。
一股霸道的氣勢平地而生,如同波濤洶涌,從宋老身上散發出來。被刻意壓制很久,這股氣勢讓面前的清靈道人暗自吃驚,他從頭到尾都看錯了,不是他目光淺顯,而是宋老隱藏得太深。
來得快,去的也快,瞬間潮水般的氣勢一絲不漏收回宋老身上,宋老依舊是那個面色和藹溫和的老人。
“像宋老您這樣的朋友,師傅說這生交往不多,有幾個就足矣,看或不看,情在那里,不曾冷卻半分。”清靈道人收起心中的那份驚異,面容穩定說道。
“想不到這么多年,他竟然比我先去,我以為在那個地方找不到他了,沒想到你留在了那里。”
走到大門前,宋老只是抬頭仰望,并沒有走進去看望的意思。
“緣分,還有因果。師傅說,收了我這個徒弟,不是他一時動了悱惻之心,而是他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事情,需要我來替他償還。”
清靈道人與宋老同時望著大宅的大門,道。
“他是這樣說的?”聽到這句話,宋老忽然轉頭,凝視清靈道人,問道。
語氣變化突兀,但清靈道人還是點頭。
“他還記得那件事情,哈哈哈哈,我宋振天這輩子算是交對了一個朋友。”
得到答案的宋老突然大笑,心情開懷不已,讓清靈道人不明原因。
“那我就放心把我孫子托給你了。”
宋老伸出大手拍了拍清靈道人的肩膀,后者條件反射地身形一顫,但終究沒有避開,不過當宋老的手拍在他肩膀上時,清靈道人心里像是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只大手他根本就避不開!
想起師父臨終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宋家應該是屬于那種家族,不然怎么會有宋老這樣的人坐鎮,清靈道人在心中默默叨念。
一輛黑色的奧迪A6突然從遠處疾馳而來,立即停留在宋家大門前,定眼一看,正是不久才剛剛從這里離開的那輛奧迪A6,車門拉開,宋子健從里面緩緩走出來,摘下墨鏡,氣質淡定的宋子健靜靜地望著宋家大門,空無一人。一分鐘前,他的無線通訊設備突然癱瘓,也就是說,他無法再聯系上留守在宋家老宅周圍的幾個人。
從此以后,他只是一個人。
周圍沒有一個人的氣息,覺察異常靈敏的宋子健可以肯定,回來之后毫無結果,宋子健只好回到車上,駕駛者那輛不張揚不顯眼的奧迪A6再次消失于這里,這一去,不知道又是什么時候回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
開著車的宋子健腦海里毫無征兆地冒出來這句話,隨后自己無奈搖頭,回來一趟,看來他想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