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報道需要你追蹤一下，是關于本市生育率逐年下降的事。”

“??？主任，這也要我來追蹤？”我靠在椅子上，重重翻了幾下筆記本，剛才那股子不滿情緒也被穩定下來，“主任，這個綁架案的事情我想追蹤到底，畢竟，畢竟我有責任；況且，咱們江中市生育率下降這個事，不是每個季度都在報道嗎？以前誰報道現在接著報道嘛，這也沒什么好追蹤的?！?

“小楊呀，小姑娘出事，這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這也不賴你?，F在是上面不讓跟這個案子的報道了。人家父母不愿意報社報道這個案子，昨天第一個報道的江中新聞網就被口頭警告了。”手機那頭的主任嘆了口氣，“領導有領導的顧慮和考量，聽說警察局那邊反應也很大，要把這個事情作為一個典型，稽查本市流竄的精神病群體。”

“精神??？”

“對，精神病。這個事情現在比較敏感，你知道的，另外之前那個碎 尸案，作案手法太殘忍了，而且影響也不好。之前網上有人透露案件信息，造成了很大的輿論轟動，給本來就男女性別對立的輿論罵戰添了一把柴，領導對此很有意見。你明白嗎？”

“明白。”

說完兩個字，心情有些沮喪。也許這就是社會新聞記者最無奈的事情吧，知道的多，但是真正能報道出來的卻少之又少，很多負面的信息都要自己去消化。

“還有個事，最近計生部門就本市連續三年生育率下降問題，組織相關專家開展研討會，會議是在9月1號舉行，最近這段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待會受邀專家教授名單我會郵箱發你一份。就先這樣吧。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差不多今年年底，你就能正式回報社上班了，最近這段時間，尤其注意言行，明白嗎？”說完主任便掛斷電話。

我看看手里的筆記本，嘆口氣，主任說的也沒錯，人呀，是最會模仿的動物，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不一會兒，郵箱便收到受邀專家名單。一邊喝水，一邊打開郵件，居然有幾百人之多！

每個人的專業背景，生平背景，主攻方向名單里都沒有....都要一一準備?？纯磿r間，僅有一個多月。這巨大的工作量都不給我派個幫手...

一不小心，被水嗆到，連咳幾聲，沾濕了筆記本。我趕緊起來收拾東西，可那筆記本基本上已經面目全非，放在窗臺上曬一曬，等小高回來了，應該不會怪我吧？

話說小高已經失蹤一年了。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跑去哪里了？之前有同行臥底黑煤窯一年半，解救被拐賣的礦工達二百人，說不定這小子也是為了他口中那個“大新聞”去哪里臥底了。

晃眼間就到8月5號了，和唐棠的相親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來加了微信之后有短暫聊過幾句，后來因為工作太多，主任天天打電話詢問進度，忙的不可開交，后來也沒有再說過話。直到昨天，老媽打來電話，說是唐棠托媒人過來詢問，如果對她不滿意，可以直接了當說明，她好跟其他人開始相親。

我肯定對她有意思呀。千說萬說，好不容易才跟主任要出一天空閑，準備今天和唐棠正式約會，順便表明心意，確定一下關系。

早早起床，洗澡，整理著裝。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西裝吧，太正式，會不會讓唐棠緊張？而且這也太熱了：運動短褲吧，腿上毛又很少，不如別人一腿毛褲，顯示不出我的男子漢氣概，反而襯得有點娘。

好不容易穿搭好衣服，整理發型時卻發現，最近忘了理發，頭發長得都能扎小辮了。

為了今天能順利確定關系，我一定要呈現出最好的狀態！畢竟，能有個媳婦也是很不容易的事。

于是乎，雖然約定的時間是中午，但我還是9點出門，來到自己經常理發的那家小店。

對男人來說，發型決定了整體顏值。被報社停職的那段時間，我作為一個外賣小哥，每天穿梭于江中市的大小飯店和樓宇之間，給各種各樣的人送過飯，而這家店，也是當時發現的。

這家店在南門勞務市場旁的正東巷子里。理發師父是個老年人，頂著一頭濃密的白發，扎一個很時尚的丸子頭，眉眼鬢角修理的恰到好處，頗有鶴發童顏、仙風道骨之感。

他收費便宜，手法極好，審美在線，不管怎么樣的顏值，都能理出一個相對來說不錯的發型。又緊靠勞務市場，這里飯館攤位極多，人員密集。

每次送外賣經過這里，我都能看到店里店外排著長長的隊。后來有次好奇，便來店里嘗試了一下，沒想到效果挺不錯的，便也成了這里的常客。

不過這店也有缺點，店里就這一個師父，老板是他，員工也是他。雖然手法很快，但也耐不住理發師少，每次都要等很久。而且他還有個規矩，每天11點開門，5點關門。

打車來到南門，已經9點20分。這個點勞務市場的熱鬧還未散去，有喊著叫水泥工瓦工的，也有叫嚷著招收短工的。人聲鼎沸、摩肩接踵，路中間交警們指揮著交通，也只勉強留出單車道來。

花了二十分鐘才步行到正東巷子。遠遠看到理發店門口稀稀落落的站著三四個人。

幸好來得早！

旁邊的早點攤大聲叫賣著“豆漿、油條、包子、豆腐腦、雞蛋、蔥油餅嘞”，居然還有蔥油餅！

香味實在太誘人！

我趕緊走到早點攤旁，邊盯著理發店門口邊跟攤主說：“我要一份豆漿，一個蔥油餅，再來一個雞蛋。打包帶走的”。

“一共三塊?！?

“三塊？好便宜呀！”我一邊感慨一邊掃碼支付。突然感覺到肩膀被輕輕摟住，一個轉身，隨即傳來人群轟散聲，還有就是攤主的罵聲。

“長沒長眼睛？哪有你這樣倒車的？這里是倒車地方嗎？我攤兒都讓你推平了！你不知道這里面還有熱油熱水的，燙著傷著人了，你賠得起嗎？開輛小破車，還真當自己有錢人呢？”

回頭一看，剛剛還好好的早點攤子，現在變成平地，滿地散落的包子雞蛋蔥油餅，籠屜、一次性碗筷四散，不遠處還有熱油傾倒后燒焦的殘渣，攤主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壯男子指著鼻子叫罵，周圍人圍了一圈。

“他娘的，這不是沒傷著人嗎？你一個小攤子能有多少錢，害怕老子不賠你？”

而朱正明正站在我正前方，利索地擦著身上的豆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