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凡坐在臺階上正跟清風道長說話說到一半,突聽外面一長串的笑聲,兩人同時禁聲,對視一眼。
金元寶怎么又回來了。
直到再次聽見紫林馬隊漸行漸遠的時候,周小凡才拉開門縫,露出半張臉向外望去。
只見街道盡頭,紫鱗馬行過,揚起淡淡的灰塵正在飄落,馬隊中依稀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孔,在隊伍轉彎的時候似乎還看了周小凡一眼。
夏夫人。
周小凡從小就是人人厭惡的孽子,街坊鄰里的,厲害點的遇到丟他石頭都是輕的,窩囊點的背后罵兩句,遇見了也是臉轉一邊,鼻子哼氣。
隔壁這個夏姓夫婦他印象很深,搬到這兒住也就五六年,因為是外來人入住,沒有本地人那種根深蒂固的厭惡,反而對周小凡有那么幾分可憐。
故而,雖是一閃而過,周小凡很確定那個有些僵硬的臉就是隔壁的夏夫人。
推門出,再進隔壁,院子里靜悄悄的,屏息聽了一會兒,確定家中無人,但無論屋內還是院中,都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不過,這樣周小凡就更加確定夏姓夫婦定是被擄走了。
金元寶說什么?謝紅嬌?
周小凡思索半晌,沒想起夏夫人到底姓什么,一直都叫夏嬸嬸的。
遠處人聲漸遠,周小凡收回思緒,翻墻而回,明日還有重要的宴請,此時已無心再關心他人之事。
驚鴻茶,孟青枝聽周小凡提起驚鴻茶的時候有些意外,這是他的游戲之作,因為爹對外宣稱是游商時偶然帶回的,所以后來他就很少制作。
近兩年爹也就是對一些重要客戶少量的饋贈,怎么還引起修士的注意了?
清風道長這些年跟孟家沒有直接來往,自然也沒見過這個能留下金元寶的驚鴻茶,于是孟青枝就讓爹拿出來,當場給道長煮了一壺。
孟青枝年紀不大,下頜上胡須也只冒出來不幾根,可只要一提起茶壺,這飄飄欲仙的氣質就油然而生,仿佛是溪澗里的軟玉,瑩瑩生輝。
清風道長一口茶入口,先是神情一驚,趕緊又收攏精神,入定無聲,只有泥爐上的茶壺,呼嚕嚕,水滾沸。
半晌后,老道長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對著孟青枝和藹淡笑。
“小施主,老道這條命本以為已經望見盡頭,拜你的茶所賜,老道的命運貌似又變成云霧混沌,未知的未來了。”
這么夸張,孟青枝不信邪的也捉一杯喝,除了香氣特殊了點,喝完能頭腦更清醒片刻,沒什么特殊啊。
老道環顧一屋子人的詫異,慢慢給眾人解釋一番。
修士靈感五識更加靈敏,凡人喝了感覺頭腦振奮,修士就相當于放大靈感,若剛好是悟道關鍵時刻,或者修行的瓶頸關卡,這一瞬的靈感放大,有可能就是踏過門檻的重要一步。
而清風道長多年前受傷不可治,本來其實也時日無多了,若不然也不會躲避,不想跟金元寶正面對上,結果一杯茶下肚,竟然隱隱有種恢復的跡象。
這中間周小凡還搶戲的又暈死過去一次,不過還好他提前有所準備,而且暈死過去的時間僅僅兩息,大家只是虛驚一場。
道長為了讓他不影響第二天的宴請,當場布置了一個簡陋的聚靈陣。
周小凡終于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那個會自鳴的鐘,也見到困在鐘里面,只剩最后一絲微弱嘶鳴的分神。
微薄的就像一縷青煙,隨便一陣風就能吹散。
周小凡因為還沒開始修行,清風道長就讓他一整晚都在聚靈陣里,靠著匯聚來的靈氣,讓他身體里的鐘自動吸收靈氣來消磨那絲分神。
接近天明的時候,周小凡感覺身體里響了一晚上的鐘終于安靜,而鐘里面那一縷青煙般的分神緩緩消散,胸前仙藉印記金光再現,身前靈氣旋渦式的卷進身體里,收入鐘內。
“咔吧咔吧。”
簡陋的聚靈陣碎裂,低頭看看胸前,仙藉印記那個令字也不再發光,恢復到原本只比膚色暗一點點的樣子。
周小凡再努力在身體里尋找,又失去那鐘的蹤跡了。
……
再說另一頭,金元寶的車隊浩浩蕩蕩,夜晚的城門也沒有攔住大張旗鼓的隊伍,午夜的時候一群人住進晏城里最豪華的客棧。
當然,半夜里將客棧里已經入住的客人趕出去什么的,對于金元寶宋姬這樣的修士來說,不算什么大事。
況且今日高興,金大善人還大方的補償了這些人銀子。
修仙世界,凡人生活艱難,遇上這種事,敢怒不敢言,沒有性命之憂,還有銀子拿,凡人們樂得給仙人們讓地方。
金元寶進到房間,先緊閉門窗,設置了一些屏蔽外界的手段,這才小心的從懷中取出一只雪白的紙鶴,給一縷靈氣在上面,紙鶴輕輕飛舞,一聲嘶啞低沉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何事?”
“師傅,我今天抓到一個人,謝紅嬌!”抓到叛徒謝紅嬌,還白得了一枚仙藉令,金元寶很激動。
“哦?你小子出息了啊,你不是一向對她挺懼怕的嗎?怎地這次能不找救援就自己行動了?”嘶啞的聲音不再低沉,透出一股輕快,似乎對徒弟有所滿意。
“師傅——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徒兒現在長大了,自然不怕那女人。”金元寶自然不會說他是靠宋姬把人綁了出來,事后截胡。
“對了師傅,這次我大概能尋到一件好東西,”金元寶驟然想起驚鴻茶,“我在晏城遇到一個小子,說是他有驚鴻茶,明日我仔細辨辨真偽,給師傅全搶——呃——帶回去。”
“哦?”紙鶴飛在空中頓了一下,“說來聽聽。”
金元寶加油添醋,將剛才在周小凡家的事一一交代一番。
紙鶴緩緩在空中飛了幾圈,停頓下來。
“仙藉令的事情有執法堂那邊管,明天你主要還是確認這個驚鴻茶,具體怎么區分你不用細究,只要喝一口立刻入定修習,你如今練氣九層大圓滿,如果是真的驚鴻茶,你立馬就能知道了。”
“而且,如果那小子有什么請求,不太難的就滿足他,茶是重點。”
“當然了,如果他們不識好歹——”
“你應該知道怎么做,還有,這件事最好不要流傳出去。”
紙鶴細細交代完,恢復平凡,緩緩落在桌角。
金元寶重新思索明日茶宴的事情,這件事對師傅的吸引力竟然強過了抓住謝紅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