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外邊似乎有些安靜了,我們可以出去玩了吧?”
汴京角落的小寺廟里,赤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智慧尼側耳去聽,果然,周圍的喧嘩聲確實安靜下來了。
雖然汴京城實行戒行,百姓都不能上街,但是那些獸化半異人在各處破壞,再加上對瘟疫的恐懼,此前汴京城中是十分喧嘩的。但現在,喧嘩聲已經低了下來。
“吼!”申越不安地咆哮了一聲。
很久沒有聽到外邊的慘叫聲和哀嚎聲,這讓他很有點不舒服。
吳昊觀察著同伴們的反應,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我進去了?!?
“進去做什么?”智慧尼回頭望著他,神情有些曖昧。
“看書?!眳顷灰惶粝掳?,傲慢地道:“跟你們這些不通詩書的人說,你們也不會懂的。”
智慧尼呵呵一笑,眼睛轉了轉。
吳昊進去之后,沒有多久,智慧尼對赤嬰道:“我們玩兒吧?”
赤嬰頓時高興起來。
智慧尼一把抓住赤嬰,將他高高拋起,然后他御風飛轉回來,智慧尼再拋,他再飛,玩得高興萬分。
申越眨巴著眼睛,望著他們二人嬉鬧,目光里沒有任何表情。
不一會兒,智慧尼不知是失手還是怎么著,將赤嬰扔到了一扇窗子上。赤嬰砸開窗子,里面的吳昊對外怒目相視,智慧尼瞄了他一眼,發覺他真的拿了一本書在手中看,便沒了興趣。
吳昊將窗子關好來,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他將手中的書翻開,那書皮上寫的是《春秋》二字,但是里面的內容,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是一本捕星書的文籍,上回襲擊開封府時,吳昊不僅殺死了老段,還在搜尋庫房時找到了這個。
夏棄惡在那一次是一無所獲地離開,吳昊卻是大有收獲。這本文籍上記載的東西,與捕星司不相干,因此對夏棄惡來說沒有什么意義,但對吳昊卻有很大的意義。
“蓬萊在汴京城中有一個秘密據點,藏著不少文籍秘冊……捕星司這些蠢貨,明明知道了這個,卻一直沒有找到那秘密據點的所在?!?
合上書之后,吳昊目光閃動,他打著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邊傳來赤嬰的聲音:“夏先生,我可以出去玩兒了嗎?”
“嗷!”那是申越的吼叫。
吳昊收好書,拿起另一本真正的春秋開始翻,這時門被推開,卻沒有人出現。
吳昊愣了愣,目光在屋子里打了個轉兒,眉頭緊緊皺起。
沒有人。
他可以確認這一點,屋里除了他之外,并沒有誰。
但剛才那門被打開,分明是被人推開的,他甚至還聽到了腳步聲,只不過腳步聲在門開之后就消失了。
聽到夏棄惡正在外邊與智慧尼、赤嬰說話,吳昊心念一轉,然后笑了起來。
“我找到你了,郭小雀!”他猛然回頭,望著身后的一片陰影道。
但那陰影里卻什么動靜也沒有。
吳昊心中一凜。
郭小雀的異能就是融入陰影,借助這個異能,他在暗殺突襲之時擁有旁人所沒有的優勢。但是此前郭小雀就算發動異能,只要吳昊凝神尋找,總還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可這一次……什么也沒有找到,他方才對著陰影說話,只不過是在詐郭小雀罷了。
難道不是郭小雀,只是風吹開了門,赤嬰做的鬼把戲?
吳昊想來想去,覺得不太可能。
他猛然又轉向另一邊:“這次真找到你了……”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覺得后脖子處微微一涼,象是一根手指輕輕拂過。
他迅速回頭,桌上的茶杯里,一道水柱化為水線,向著后方繞了過去。
但是撲了個空,身后仍然沒有人。
吳昊只覺得背后發麻,他瞇著眼睛,緩緩向后退,想要靠在墻上,以尋找一點安全感。
但背卻撞著了一個人的身體!
吳昊再次回頭,看到郭小雀就站在他身后,冷冰冰地看著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已經死了?!币妳顷换剡^頭來,郭小雀說道。
吳昊渾身的毫毛都豎了起來,只覺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剛才真正經歷過一回生死考驗一般。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異能者,他有十足的準備,注意力也十分集中!
這種情形下,郭小雀根本不可能數次接近他,更不可能讓他有生命危險。
但是吳昊知道,郭小雀那句話沒有撒謊,剛才那片刻的時間里,郭小雀至少兩次接近他沒有被他發覺,而這兩次郭小雀都有足夠機會殺他!
吳昊又驚又怒,他向來自負,但郭小雀成為異人才多久,在實力上就超過了他?
“不,若是在水中,他根本不可能接近我,水里的一絲水流變化,都會被我查覺!”驚怒之后,吳昊稍稍松了口氣,自我安慰道。
但他心中其實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水中。
他沒有與郭小雀說話,而是青著臉,走出了門。
門外夏棄惡背對著他,正與智慧尼說話,吳昊聽到智慧尼笑嘻嘻地對夏棄惡說:“吳先生正在讀書呢,最近吳先生仿佛是要趕考一般,突然喜歡讀書起來了?!?
夏棄惡笑了一笑:“愛讀書是好事,讀書方能明理,方才會對未知之事生出興趣,吳昊,你說是不是?”
吳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自己心底的疑竇直接說了出來:“夏先生,郭小雀怎么了?”
“他很好啊,前所未有的好,沒有怎么了?!毕臈墣旱馈?
“夏先生,他變得厲害了!”吳昊眼睛微微閃了閃:“夏先生既然有手段將他變得更厲害,那想來也有手段使我們的異能更強大?!?
說完之后,吳昊看了一眼申越,申越咆哮了一聲。
夏棄惡哈哈一笑:“想變強?機會有的是,放心吧,我會讓你們變得更強的……”
“我們只有變得更強,才能幫助到夏先生?!眳顷挥值溃骸澳切┇F化半異人,夏先生寄予厚望,但看起來,他們似乎沒有折騰出什么名堂來啊。”
夏棄惡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捕星司那些退隱的老家伙們看來還留有幾分本領,夏先生就不怕他們成為我們的障礙嗎?”
夏棄惡抿了一下嘴。
吳昊對他還有大用,所以才被他留到這個時候,否則以此人心性,不甘居于人下,夏棄惡早就收拾掉他了。
不過吳昊這句話沒有錯,捕星司的那些老家伙們……比他原先想象的要能干。
原本以為那些獸化半異人足夠給孫策一伙構成麻煩,讓他們無法來扯自己后腿,現在看來,自己過于樂觀了。
既然這樣……
夏棄惡回過頭,望了一眼吳昊身后的陰影。
“郭小雀?!彼麊镜?。
郭小雀的身形應聲顯露出來,向他行了一禮。郭小雀看別人,目光都是冷冰冰的,唯獨看著他,目光卻是充滿狂熱。
“嘖嘖,連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最心愛的人都忘了啊,男人啊,都不是東西?!蓖娺@一幕,智慧尼噗笑道。
郭小雀已經許久沒有在夏棄惡面前提救容小落的事情了,事實上,他被心控之后,就完全把這事情忘了。
“你去解決掉這些不甘寂寞的老東西們。”夏棄惡淡淡地說道。
“是?!睂ο臈墣旱拿?,郭小雀沒有半點懷疑與抗拒,立刻應了一聲。
然后,他的身形再次隱沒于陰影之中。
“我呢我呢,我也要出去玩!”見郭小雀得了任務,赤嬰急不可耐地叫了起來。
“你們嘛,還有事情要交給你們,你們想不想變強,象郭小雀一樣,變得更強?”夏棄惡笑吟吟地道。
在郭小雀受命出發的同時,大相國寺中,孫策端坐在莆團上,在他面前,白珰珰與展飛同樣坐著。
此時展飛已經小憩了一會兒,連番作戰的疲勞好了許多。
他望著孫策,沉聲道:“孫先生,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孫策微微點頭:“如今有捕星司的老人們穩定汴京局勢,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增強你們的實力了?!?
白珰珰與展飛對望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增強我們的實力?”白珰珰帶著懷疑地道:“用祖骨么?那不但是祖骨,也是詛咒之骨,你不是說了,我們用之,不但無法增強實力,恐怕還會有性命之危么?”
此前展飛得知陳大伴第二次用了祖骨之后,曾經提出自己也用祖骨來強化實力,他愿意為此付出十年壽命為代價,但是孫策卻告訴他們這種手段未必可行。
現在孫策又說有辦法增強他們的實力,這讓白珰珰與展飛有些不解。
孫策微微一笑:“我的異能被夏棄惡所吞噬,此后十年,我雖然沉浸于酒中,但也在反復琢磨一件事情……如何能夠恢復自己的實力。想來想去,想出來的辦法雖然對我沒用,但對增強異人的實力卻有些用處。只不過這些辦法都要耗費不少時間,遠水解不了近口,故此此前我沒有對你們說。但這一日來,我一直在考慮,將祖骨與我的那些辦法結合起來……可惜,星鼎都被夏棄惡奪去了,若是星鼎特別是祖鼎還在,我有十足把握,讓你們異能提升,至少不會讓你們受到祖骨之害?!?
展飛與白珰珰聞言大喜。
白珰珰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展飛:“若是提升之后,展飛是不是可以多出幾條性命來?”
孫策苦笑搖頭:“提升不是改變,多出幾條性命那就不是九命貓了,放在小展身上,可能是……他若再死,應當可以迅速復活,不必再耽擱幾個時辰了,也不需要大吃一頓才能恢復氣血。另外,他的身體會變得更強一些。”
聽到這個,展飛略微有些失望,這并不能讓他產生質的變化,他對上夏棄惡,仍然缺乏手段。
“不過白掌門你不同,你的御風異能與赤嬰相比,只能說是相互克制,因為你天賦更好,所以才壓制住他。但對上夏棄惡、申越,你便缺乏一些手段,在輔助之時,也不如赤嬰那么好用?!睂O策道。
這是白珰珰心中頗覺遺憾之處,比如輔助之時,赤嬰用御風之術,可以帶許多人共同飛行,而她只能帶一人。再比如同樣是龍卷,白珰珰只能發出針對一個目標的小龍卷,而赤嬰則可以發出針對許多人的大龍卷。
“白掌門你強化之后,赤嬰再遇上你,連逃走都危險,而你的風刃,也足以攻破申越的防御,乃至吳昊,他的御水之術在你御風異能面前,也派不上太大用場。若是雙方激戰,你可以牽制多名對手,給小展制造一擊必殺的機會!”孫策又道。
白珰珰頓時肅然。
結合此前孫策所說對展飛的強化,她明白這所謂的一擊必殺機會指的是什么。
展飛與對手同歸于盡的機會。
展飛能夠迅速復活,再次投入戰斗,他如今還剩余三條性命,只要抓住機會,至少可以帶走兩名敵人。帶走兩名敵人之后,白珰珰再牽制住幾人,可以給展飛制造單獨面對夏棄惡的機會。
若是展飛拼掉最后一條命……或許,有重創夏棄惡的可能。
但這也意味著展飛要付出巨大的犧牲。
白珰珰正想反對,孫策身體微微前傾,誠懇地道:“這是迫不得己的選擇,白掌門,其實我更愿意小展帶著捕星司的傳承遠走高非,但你知道,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改變不了小展的決心,那我們就只能盡量讓小展的性命不至于白白丟失?!?
這番話將白珰珰的反對堵了回去。
白珰珰又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
“這需要請陳大伴相助,也需要花費點時間?!睂O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了,他轉過臉來又道:“任判官,捕星司的前輩們就請你多多照顧,我現在帶小展他們去尋陳大伴了?!?
任恕咧嘴一笑:“你放心,我已經令人準備好慶功宴,今日已經辛苦各位老前輩,定然不會再虧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