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捕星司之七日世界
- 天使奧斯卡
- 3775字
- 2021-05-23 17:09:21
第二十八章
兩浙尼寺大殿前,老段笑嘻嘻地對善琳揮了揮手:“不用,不用,我自己進去看看就行!”
善琳狐疑地看著這個年近四十歲的捕快。
她被智清打發(fā)出來不久,在大殿前就遇上探頭探腦的老段。雖然老段自稱是捕快,身上也穿著公服,但這廝的目光,讓善琳懷疑他是個賊。
“你當(dāng)真是方才來的那位年輕捕快的上司?”她還是將心中的懷疑說了出來。
“當(dāng)然,這還能有假,誰會在這里冒充捕快,難道不怕開封府的板子么?”老段昂著頭,隨即又笑道:“小師姑,不知你俗家姓名為何,或許我還認識你家中親人呢!”
善琳頓時羞惱地垂下頭,勉強合什向老段行了一禮,然后撒腿跑開。
她決定跑去叫人,這個男子哪怕真是個捕快,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把善琳嚇走之后,老段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看了看四周,然后開始向大殿之后行去。
善琳說了,展飛便在兩浙尼寺晾曬汴繡的院子里。與展飛對兩浙尼寺不熟悉不同,老段對這里相當(dāng)熟悉,在趕走善琳之后,他臉上原本的輕浮之色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懷念、回憶與傷感交織在一起的復(fù)雜情緒。
信步來到晾曬汴繡的后院,老段才踏入其中,便聽到了人聲。
“別逼我,你不要逼我!”這是一個女聲。
“你心里究竟藏著什么!”這是展飛的聲音。
“你……你別靠近我,再靠近,我就要喊了!”這是開始那個女聲。
“我絕不會放走你!”這又是展飛的聲音。
聽得這聲音,老段眨巴了下眼睛,面上又露出古怪的笑容。他吹了一聲口哨,哨聲既尖銳又輕佻,然后,他不顧那些汴繡,直接沖了過去。
“小展,你可別情不自禁,做了不該做的勾當(dāng)……呃,是個老師姑啊!”
他沖到了最后的屋子前,看到一個女尼正在往屋里閃避,而展飛則緊追不舍,口里才說出調(diào)笑的話語,然后便看清了智清的模樣。
展飛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智清始終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上繞彎子,現(xiàn)在老段都已經(jīng)趕到了,她卻還沒有說出有關(guān)智慧尼的關(guān)鍵消息。
智清看到了老段,臉上露出喜色:“段虞侯,是你!快來,此人自稱捕快,你認認看,他究竟是不是!”
老段挺了挺胸,得意洋洋地道:“你認得我?他是我的徒弟,貨真價實的開封府捕快,他問你問題,你只管答就是!”
智清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她又看了看展飛,然后才道:“十余年前,那時段虞侯才二十來歲,時常來這邊,那時貧尼就見過段虞侯了。”
老段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住,他盯著智清看了一眼,然后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道:“別提這些陳年爛谷子的舊事,趕緊回答問題,我們趕時間!”
智清合掌道:“看在當(dāng)年虞……”
“什么魚啊蝦啊的,我說了,別提陳年爛谷子的舊事,小展問你什么,你老實回答,我在這里,只要你老實回答,開封府絕不為難你!”老段不待她說完,就粗暴地打斷了她。
展飛狐疑地望了老段一眼。
他隱約覺得老段有些異樣。
“呃……段虞侯這樣說,那貧尼就不隱瞞了……”
見老段不給面子,也不講舊情,智清明智地沒有再就此多說什么。
她開始回答展飛的問題。
十余年前,智慧尼被迫出家,來到兩浙尼寺,那時她心中滿是怨氣,同時又因為出身官宦之家,與別的師姑關(guān)系弄得極不好,再加上她心靈手巧,引來了不少人的嫉妒,故此在寺中處境,甚為艱難。
象清理茅廁這樣的臟活,總是被安排給她,而寺中開伙進食,又有規(guī)定時間,她忙于諸多雜務(wù),往往會誤時餓肚。
這還只是形體之上的折磨,寺中女尼還故意孤立她,雖然師傅維護她,卻也拿這個沒有辦法。因此智慧尼才出家不久,就迅速消瘦,很快便病了。
偏偏此時,汴京城中暴發(fā)了大瘟疫。那些嫉恨智慧尼者,認為她的病就是瘟疫感染,故此連夜將她驅(qū)出兩浙尼寺。
彼時正值大雨,她被驅(qū)出寺之后,便奄奄一息倒在水中,一輛收拾路尸的車子,將她載走,當(dāng)時車上還有多具因瘟疫而死的尸體。
展飛聽到這里,倒吸了口寒氣:“也就是說,你們還不確認她是不是得了瘟疫,便將她趕走?”
智清長嘆一聲:“彼時大疫興起,汴京城中一片混亂,寺中同樣如此。師尊便于疫中圓寂……也沒有人能夠庇護她。我雖然同情她,可當(dāng)時人微言輕,若是為她出頭,只怕也要和她一起被趕走……”
老段冷冷哼了一聲:“這話休要說了,你若是想保住她,想來也不是不可能,無非就是不愿意多事罷了。”
智清搖了搖頭:“貧尼實話實說了吧,當(dāng)初寺里對她雖然有些過份,但這也是她自找的,她原本就是家中出了事端,又無處可以投靠,才來到寺里,卻還不肯低頭伏小,又心胸不闊,別人得罪了她,總要受她報復(fù)……若非如此,她在寺中又如何會落到這般地步?”
“說來說去,終究是你們這些出家人還沒有放下嫉妒之心。”老段撇著嘴。
智清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顯然是默認了。
“自二十一年前的大瘟疫之后,你就再也沒有見過智慧尼?”展飛又問:“你知不知道,她若活著,會落腳于何處?”
智清想了想,然后搖頭:“她家中在京城已無親友可投靠,所以她若還活著,落腳之地是哪里,貧尼實在想不到……聽二位這么肯定,莫非是見過她,她真的還活著?”
展飛與老段對望了一眼,都覺得有些失望。
“那些老鼠頭子怎么還沒來,他們既然能打聽到智慧尼出自兩浙尼寺,或許還有別的線索……甚至有可能,我們見到的智慧尼,與智清說的智慧尼,并不是同一個人。”老段湊到展飛耳畔嘀咕道。
展飛不由嘆了口氣,現(xiàn)在只能做此希望了。
他們告辭出來,在兩浙尼寺門口又轉(zhuǎn)了會兒,沒有找到社鼠派來盯梢的人。老段大怒,與展飛不停抱怨,說回頭要想法子去找社鼠的麻煩。
展飛給他吵得心煩意亂,老段此時又說要回開封府點卯,展飛沒有別的主意,只能依著他的意思。
兩人循路往回,走得一大半之時,展飛身體突然一僵:“不對!”
“啥子不對?”老段問道。
“你回開封府,我還要去兩浙尼寺一趟!”展飛道。
老段一把拉住了他:“行了行了,你能做的都做到了,你就別再多想那么多了!”
展飛死死盯著他:“師傅,你早想到了,是不是?”
老段被他目光盯著,心不由怦怦直跳,強笑道:“我想到什么,只是覺得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不愧于心便可……”
“你早就想到,那智慧尼若真是二十一年前被兩浙尼寺趕走,那么她此次重現(xiàn)于汴京,肯定要去兩浙尼寺報復(fù)!”展飛緊緊握著拳頭:“你想到了,卻不提醒我,反而催促我離開兩浙尼寺!”
老段這一次沒有再否認。
他瞪著展飛,額頭青筋跳了起來:“你不離開你能怎么樣?昨天你差點死了兩回!那個智慧尼,那個藍袍人,分明都不是好惹的,你展飛全身是鐵,能打幾根釘,能對付得了這樣的妖人?”
“我要找郭小雀!”展飛怒道。
“那也不該拿自己性命去冒險!”老段叫道。
“師傅……對不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這樣的人,只能拿自己性命去拼。”展飛強按住怒意,深深吸了口氣,甩開了老段的胳膊。
他回身再向兩浙尼寺奔去,兩段在他背后,張嘴想要呼,但終究沒有喊出來。
看到展飛的背影消失,老段回過身,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罷了罷了,你自己想要找死,那你就自己去吧,反正我是絕對不摻合了……”老段喃喃自語。
他邁步往開封府走去,又走了沒多久,腳下忽然一停。
“我干嘛還替這臭小子擔(dān)心,這臭小子一身本領(lǐng),昨日又……又似乎變得與普通人不一樣了,我替他擔(dān)心做什么?”他喃喃道,回頭向展飛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再收回目光時,他突然一喜。
在他面前,一大群捕快、兵卒,紛紛涌了過來!
當(dāng)中之人,騎著一頭馬,胖大的身軀有如圓球,正是他的頂頭上司任恕。
老段毫不猶豫沖過去,張嘴道:“任判官,有大案……”
“什么狗屁大案,都比不得我現(xiàn)在要去處置的案子,老段你在這正好,小展呢,我聽說他起來了,他人跑哪去了?”不等老段說完話,恁恕張嘴就開始狂噴:“你這蠢貨,盡不教小展好的,我當(dāng)初就不該將小展交與你!快歸隊,我知道下一場屠戮會出現(xiàn)在哪,這次老子點齊了人手,定然要將犯案之人捉拿歸案!”
任恕這一番話讓老段愣了愣:“犯案之人?郭小雀?”
任恕哼了一聲:“可能是他,但更可能是他和他的同黨,比如說昨夜那妖人!這次我備了弓弩還有黑狗血,就算是妖人,我也要破了他!”
老段心里驚疑不定:“判官能確定?”
“本官對汴京城情形最是熟悉不過,你瞧瞧看,昨日的屠戮都出現(xiàn)在哪些地方!”任恕嘩的一下,將袖子里的一張紙展給老段看。
老段湊上去望了望,這張紙上畫的東西,他實在是看不懂,而且,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不是昨天的屠殺,而是展飛的事情,因此開口道:“呃……任判官,小展那邊……”
任恕卻得意洋洋地繼續(xù)說道:“你瞧,這是本官親手所繪的汴京輿圖!”
老段的話又被他堵了回去,老段無奈地看著他。
“這是開封府!”任恕指著那紙上的一塊墨跡道。老段湊上去看,卻覺得這更象是貓爪子在紙上留下的墨痕。
“這是乞討市,這是福田院,這是開寶寺,你注意到?jīng)]有,這三處地方,都在汴京城的東邊,若將這三處地方當(dāng)作點,用線將它們連起來,會成什么圖樣!”
老段咽了口口水:“任判官高明,不過,今日小展……”
“放心,小展有傷,我知道,昨夜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死就是萬幸,所以今日之事,用不著小展。不過老段,你也別想躲,你再看,從乞討市到福田院的距離,與從福田院到開寶寺的距離是不是相差無幾?”任恕隨意提了一句展飛,然后繼續(xù)向老段炫耀自己的“大作”。
“任判官……小展……”
“所以我斷定,接下來若再出現(xiàn)屠戮,其地點距離開寶寺的距離,定然與另兩段距離相差無幾,而根據(jù)我將三點連成線之后推測,他最有可能去制造血案之處,就是這!”
任恕又在紙上重重一點,直接在紙上點出了一個破洞。
老段看著他點的地方,再想著乞討寺、福田院與開寶寺的方位,臉色的神情變得驚疑不定:“這里是……”
“兩浙尼寺!”任恕傲然道:“本官推測,下一場慘案會發(fā)生的地方,就是這兩浙尼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