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深秋，一年的勞動即將結束。入冬之時，是鎮子上的冬祭，人們在冬日將臨的時候拜祭天地，祭祀鬼神，感謝饋贈與賞賜。

塞北不像江南那般富饒，土地也更加干涸，所以人們辛勞的作物產量不會太高，因此人們每年臨近冬日的時候都會拜祭天地，祈求上天給予來年豐收，多年以來儼然成了傳統。

“大家靜一靜。”

老者站在搭好的臺子上，手里放下了那個象征著盛夏的蒲扇，衣著也比平時要更加正式，這是哪個常常坐在梧桐樹下，搖著蒲扇給孩子們講故事的老人，也是鎮子的領導人。

“今年我們五云鎮，糧食收成更勝去年，雖不是什么豐產，但也算長進，大陳家琢磨的種植方法值得學習，明年我打算讓大家都用一用。”

人群傳來議論聲，多是對大陳的贊賞，也有些許質疑。

“今年我們添了九個娃娃，大家要多多照顧，冬天的時候添兩把柴也是好的。”

老者在臺上把一年的收成，亦或是錯誤，一一地指出，這是在給神明匯報，希望能得到神明的原諒與贊賞，人們或大人或孩子臉上都帶著虔誠的表情，從小到大的信仰讓他們有足夠的尊重對待祭典。

老者說完，男人們帶上準備好的面具，繪畫著神明或者鬼怪，繞成一大圈開始不停的轉動，中間升起來兩座數米高的篝火，年輕力壯的少年在深秋時節光著膀子帶著面具從篝火中穿過，向神明展示自己的勇氣。

女人們帶著小些的面具，畫著花花草草或者錦絡綢緞，三三兩兩圍成小圈，唱起來小鎮獨有的山歌。

太陽照在山坡上，我與哥哥把歌唱

太陽照在小溪旁，我和哥哥想又想

太陽照在我身上，哥哥何時變情郎

月亮照在房檐上，我與妹妹把歌唱

月亮照在梧桐旁，我說妹妹你真漂亮

月亮照在我身上，妹妹你可愿做我孩他娘。

一曲作罷，們站起身來，一個壯年的漢子光著膀子站在人群最前面，他雙手支撐起來，兩腿左右的晃，像是螃蟹一樣橫著跳動，緊接著所有人都跟著一起舞動起來。

“這些都是你傳給他們的？”

先生站在老者身旁，還是穿著哪一件洗的發白的麻布長衫。

“不是說了要換一件衣服，正式一點。”

老者看著明處舞動的人們，笑著說。

他扔給先生一個面具，沒有什么具體的紋路，像是隨意的雕刻了兩筆。

“這個適合我。”

先生笑著說。

他走進人群，跟著人們一起舞動起來，一舞又罷，三三兩兩的開始跳起舞，其實沒有什么具體的格式，就像是隨意的跳舞。

一個帶著小草面具的女子拉過他的手，像是與他熟識一般的繞著他跳起舞來，人們駐足觀看，知道這是鎮子上的唱戲姑娘，她的身姿像是蝴蝶一樣輕盈，帶著面具的朦朧又給她增添一點神秘，先生似乎不會跳舞，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姑娘拉著的手也不再動彈，僅僅是跟著她一起轉動。

先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姑娘一曲終了，松開了他的手，放在腰間給他行了個似乎很古樸的禮，便走進人群落而不見。

人們又開始跳起舞來，唱起歌來，孩子們拿到糖果，那是人們種的甘蔗熬出來的，甜的有些粘牙。

先生落下淚來，被面具擋住然后掉在地上，砸起來塵土，他抹了一把面具，像是想要擦干眼淚，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這是你不曾想過的嗎？”

老者來到他的身旁，周圍人很多，人們需要大聲說話才能聽到對方的聲音，而老者的這句話卻像是錘子一樣重重的砸到他的心里，遠處相識的姑娘和少年深情地對望，發小們起哄著讓他們親一個，兩個年輕的靈魂隔著面具吻在一起，僅僅是一瞬就讓周圍的人鼓起掌來。

“我確實不曾想過。”

老者微笑著看了先生一眼，轉身走開，先生拿下面具，顯得有些寒酸的面龐已經淚流滿面。

“面具要帶著，這是規矩。”

老者的聲音再次傳到他的心里，他慌忙帶上面具，想要找一找那個唱戲姑娘。

在過去的許多年里面，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想找到一個人，或者是做到一件事，在漂泊半生過后。

姑娘走過小巷，月光下她站在橋上，像是佇立了許久。

不知何時先生已經站在她身邊，他們并肩站著，像是一起佇立了好久。

帶著面具的他們看不見對方的臉，不知道對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