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你可還好？”林卿月輕聲問了問，俯在石桌上的人聽見聲音動了動，看清了面前的來人，竟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美嬌娘，做了婦人的打扮。

“嗯，無事。”傳來濃厚的鼻音。

“好似受了風寒了，我去煮碗姜茶來如何？”

顧老夫人在頭腦中思索了許久，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人竟然要在將軍府給自己煮姜茶？莫不是她就是林四娘？

“你是將軍夫人？”

“正是，方才見您在這里昏昏欲睡，怕您著涼，叨擾了。”

“哦。”顧老夫人不喜林四娘，她身邊那個愛打探的劉媽媽，怎能連自己的畫像都不給林卿月看，不怕自家主子鬧笑話嗎？看了自己的臉她還能裝出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真是如墨兒所說，偽裝的極好。

林卿月疑惑的看著面前的老夫人，應是顧子墨祖母的閨中密友，不然也不能進得主院來，只是性情冷淡，不喜自己太熱情了吧。

“如果老夫人不喝，也勿在這里睡著了，我讓丫鬟去祖母院子里通傳一聲，讓琴兒姑娘喚人來送您回去好么？”

顧老夫人微怔，林卿月不似作偽，好像真的不認識自己？此番也只是好心怕自己生病？

“好像是著涼了，麻煩夫人煮一壺來吧。”她竟不知林四娘還會煮茶？莫不是隨口胡謅的吧。

“好，夫人稍等。”說完轉頭囑咐環兒在這里陪著，自己進了主院。

侯媽媽拿了傘來時在顧老夫人身邊看見了一個背對著自己的背影，不是她熟悉的孫紫琴，她正欲開口喚顧老夫人，卻見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后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侯媽媽心下疑惑，卻還是拿著傘，不敢走遠，隱身在一棵樹后。

進了主院的林卿月不多時便出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壺溫熱的姜茶，環兒幫忙把姜茶倒出來，遞了過去。

“呼～”喝了姜茶的顧老夫人覺得身上好了一些，“多謝夫人了。”

“老夫人說的哪里的話，您若身上好些了，我讓環兒去祖母院里喚人？”

顧老夫人點點頭，“顧老夫人身邊的侯媽媽與我是舊識，若是能讓她過來自然是最好。”

顧老夫人看著樹后的人影聽了話語便離去了，雖不知自己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可她與自己相伴數十載，二人還是有默契的。

環兒領命去了顧老夫人院子里，林卿月便坐在樹下陪著她，生怕又出什么好歹來。

顧老夫人看了看林卿月，雖不如林竹淑貌美，可五官也端正，若是打扮起來定然不輸林竹淑才是，可她卻依舊素面朝天，顧老夫人心下對她有些歡喜，不是個以色事人的，方才又善意有加，便打定再試探試探的主意與她攀談起來。

“怎的今日你祖母生辰，你也不去前廳待客？”

“我身子一直不好，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也就不去添亂了。”林卿月不知老夫人為何打探起這些事情，不過出于禮遇，她還是認真回答了起來。

“也不見你獻禮。”顧老夫人臉上笑意盈盈，話語卻極為鋒利，若想站在顧子墨身邊，光有善意是不夠的。顧子墨身在朝堂，若是身邊之人無法應付京中官宦女眷，也無法助力他多少的。顧子墨多得一份助力，在京中才多一份安全。

“我自是有準備的，只是不知她老人家喜歡不喜歡。”林卿月的眼神暗了暗，也不知自己的那條絲帕祖母喜歡不喜歡。

“想來也是拿不出手，這才不示人？”

林卿月笑了笑，“祝壽也不全在禮物厚重，需得真心實意才是。”

顧老夫人不言語了，不知是方才那碗姜茶暖人心，亦或是面前的林四娘笑意誠懇，她竟有些喜歡起面前這個人來。

顧老夫人膝下只有一子，雖有諸多侄女卻也無人可長時間承歡膝下，便是顧子墨的父親也只一個兒子，生來也不知隨了誰，少時便沒有多少稚兒的幼稚之氣，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顧老夫人也沒有體會過一天婆媳關系，看著這個年幼的林四娘，總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出嫁前她與顧老祖并未見過面，便被父母塞進了嫁入顧府的花轎。新婚之夜心里藏著些許忐忑，又有些期待。都說顧家少爺豐神俊朗，是京中許多小姐心儀的對象，最終卻娶了個她這樣小官家的嫡女。能嫁入顧府做正頭夫人，世人都說自己高攀了。

當喜棍挑開遮蓋自己的紅色，她見到了男子，容貌姣好真如他人所言，可她在自己夫君的眼里看不到歡喜。新婚之夜后二人也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雖心中不解，卻也時時謹記女德女訓，以夫為綱，侍奉公婆，照顧子女，睦鄰友好，漸漸在顧府博得了重視，可其中心酸也只有午夜夢回自己才知曉。

方才林四娘說需得真心實意，可她這一生，唯有對著自己的兒子時才會有些許真心吧。

“嗯，你說的是。”說完便不語了，望著飄飛的落葉，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老夫人，您竟然在這里呢？”侯媽媽拿著傘站在石桌旁行了禮，顧老夫人才從回憶里抽回思緒來。

“侯媽媽。”林卿月起身，點了點頭，如今有人過來了，也便無她什么事兒了，她還是莫要多做其他惹得顧子墨不快才是。

“既如此，老夫人便拜托侯媽媽了，出來的久了，我身上有些不適，先回去了。”說完拜了拜，領著環兒回了主院。

“你說，她這些話有幾分真心？”

“老奴不知。”侯媽媽看得出，顧老夫人這是動了想幫林四娘的念頭了。

“我也沒多少年活頭了，遲早要下去見顧秉章的，到時候我可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耽誤我一生。可若是見到肆黎呢？他問我有沒有將墨兒照顧好，到時候我有何顏面見他啊…”

“您還要再活許多年，看著將軍生子才是…”

顧老夫人卻掩面而泣，肩頭有些聳動。

侯媽媽遞了個手帕過去，顧老夫人擦好后站起了身，整理過后二人打著傘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