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話 空想
- 明天的盒子
- 假想貓貓
- 4795字
- 2022-10-13 05:02:46
“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易晨回過頭,盯著我的臉問。
“沒……沒有吧,也許是剛剛倉庫里的空氣不流通悶的,透一下氣就好了。”我慌忙把臉別開,不自然地用手去摸墻壁。
實際上我也挺心虛的,其實包扎繃帶時我不小心碰到了易晨的身體,當時沒有什么實感,只覺得手臂被什么柔軟東西蹭了一下,現在回想起來卻一直老臉發燒。
喵的,二十好幾老大不小了連女朋友都沒談過,只是碰到別人一下就又是臉紅又是竊喜的,真丟人,我的一些同學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再不濟也轟轟烈烈地愛著或者愛過,只有我樂此不疲地聽著琴鍵上的1234,連直視女孩的眼睛都不敢超過三秒,更別提主動上去搭訕了,這都是些什么事嘛?
“喔,話說你怎么不問后來我是怎么做的?告訴小男孩他們對他的真實看法,還是好言相勸那些議論是非的人?”易晨的話題跨度向來如此,反正是想到什么說什么,看樣子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之前的冒失。
“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會明哲保身,所以與其問你做了什么,還不如問你最后發生了什么。”我很高興易晨沒有在之前那個話題上深究。
“是啊,最后什么也沒發生,大家如同親的兄弟姐妹一樣日日夜夜地在餐桌上歌詠著天賜的祥和,此后我們一天天地成長并一次次地看著有一天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同伴被各種各樣的人領出院門。”
我有些無語,那你問我的目的是什么?
“疑慮從未被搬上餐桌,隔閡卻已根深蒂固,那時我本來就寡言少語且不好動,所以我是局外人,我不想去做也做不到什么,很像……此時此刻。”
啥啊這是?故弄玄虛的,我一頭霧水。
“那么你會……被誰帶出去呢?”易晨直視著大腦已然過載的我。
“劉哥!易老爺!”王洋大老遠就看到了我們,于是大呼小叫著向我們快速奔來。
“怎么?忽然覺醒了什么奇怪的系統了?從四維倉庫里摸出一把加特林來用用?”因為不知所措,所以此刻的我很樂意起一個白爛的話茬。
“啊這……”王洋盯著我的臉,像是被什么后現代的畫作驚呆了。
“別支支吾吾的,有事說事。”我心想不會臉還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吧?被他們知道原因的話我這老臉該往哪放?
“劉哥,我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行為藝術,心情再壓抑也沒必要把自己抹成山魈呀。”王洋的表情都快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了。
“哈?”想到了些什么,我摸出手機用微弱的反光照了照,話說這是哪里來的土著?
看來是手上沾滿了血又去捂臉的緣故,因為是下意識的動作也就被自己輕易地忽略掉了,頂著這樣一張滿是血跡的臉到處晃悠的確挺嚇人的。
我看向易晨,易晨卻把臉別向另一邊。
“心里想的事太多有點走神了,如果意識到的話我肯定會提醒你的。”易晨說。
這家伙果然是個腹黑!我就說嘛!
“說正事,還是說你專門過來吐槽的?”我一邊摸出紙巾擦臉一邊說。
“易哥說來找你結果找了很長時間,我們還以為發生了什么意外呢,出發吧,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在車上等著呢。”王洋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啊?不是說今天在這里留宿嗎?”我滿臉疑惑。
“易哥沒和你說嗎?后來大家再考慮了一下,覺得留在這里實在不穩妥,易哥又說他來叫你,讓我們先準備好。”王洋也看著易晨面露疑色。
“我覺得劉玦航有想要做的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順便還請他幫我包了一下傷口,非常不好意思。”
我莫名覺得有一種可能,易晨一開始那樣說是故意誤導別人,只是為了給我拖延一些時間讓我處理自己想做的事,但她會是這種感性的人嗎?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趕緊去集合吧,有些人已經開始不耐煩了。”王洋招了招手,開始向他來的方向跑去。
“劉玦航。”
“嗯?怎么?”
我回過頭,易晨正遞上一條繃帶。
“把手包一下吧,人言可畏。”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為了喚醒暈厥中的我方詩晴是直接用刀刺穿了我的手掌的,和那些怪物一頓互懟下來全身都疼于是手上的傷被我下意識地忽略掉了,問題是這處傷不一定是最重的,但絕對是最直觀的,方詩晴說我的愈合能力變強了,那么我一定會因為這個傷口的愈合情況被別人指指點點。
我微微低頭看去,手心手背的血都已經止住了,從血痂的凝固情況來看這一處傷口仿佛是幾天前的事了,我覺得難以置信,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傷筋動骨一百天?痛歸痛貫穿的手掌還能活動?
我忽然嚇了一大跳,因為我發現這傷口似乎在不停地蠕動著,就仿佛有什么蟲群正有秩序地在皮肉下排隊爬過一樣。
易晨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地把它擰到我們的視線之間,剎時間我的情緒微微一動,傷口周邊皮肉在我們視線的交錯下仿佛有了自我意識一般,有規律的暴跳著。
“感覺怎么樣?”易晨問。
“除了痛,還有些燙,有些癢。”我如實回答。
“無可挑剔的愈合能力。”易晨贊嘆道。
“我寧愿不要。”我聳了一下肩,故作輕松狀。
“為什么?”易晨看起來并不是意外而是期待著什么。
“總而言之我就是怪物咯,怪物沒必要回答那么多為什么。”
“的確像你會說的話,雖然這么說有些不好,但我一直覺得你有些悲觀。”易晨說著說著就開始幫我綁傷口了。
“喂!”王洋在大老遠的卡車上招手,“怎么這么慢啊?!就出發了,快過來!”
“不磨蹭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吧。”我掙脫易晨的手向卡車跑去,同時用牙咬緊活結。
我一溜煙跑到最后一輛卡車的后方,抓住卡車后廂的擋板就想往上爬,這時車廂里的人齊刷刷地轉頭向我看來,沒有人說話,驚慌猜忌的目光嵌在冰冷的臉上,他們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連王洋在這樣的氣氛下也顯得手足無措。
我僵住了,一時間上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我知道沒人愿意和我這樣的生物待在一起,即便我刻意地隱藏那些怪異的傷口,也無從磨滅我和巨型猩猩廝殺的事實。
“跟我坐前面來。”
易晨在我后背拍了拍,沒等我回答就已經向“先驅者”跑去了。
我跳下車,有一瞬間我對上他們如釋重負的表情,瞬間覺得很是低落與陰抑。
片刻后我爬上“先驅者”,駕駛室里的周武探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準備好了那就出發。”
小小的駕駛室里塞著三個人,為了方便周武駕駛我只好和易晨緊緊貼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與紙卷氣息縈繞鼻畔。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氣味就是這種紙卷味,新發下來的課本書就滿載著這種味道,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它就意味著成長與開始,時至今日就連回憶也帶上了這種氣息。
我的心情得到些許平復,默默的看著周圍的頹圮。
“話說你們居然無師自通的把這車開到了這里。”周武有一搭沒一搭的。
“不考慮后果的話,很容易就能找到規律,開槍也一樣。”易晨回答。
“很厲害的呀。”
“剛才你看了那些物資了嗎?有沒有可以派上用場的?”易晨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我遞過去的牛奶,并向我輕輕點頭。
我在一旁心想聽你們兩個直腸子說話真費勁。
“子彈的話是足夠了,但你們也知道目前步槍只是我們最低限度的攻擊方式罷了,遇到一些特別的怪物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你們的確拿了一些高性能的彈藥出來,可沒有供其發射的東西也是毫無意義,正如你之前問的,發射它們還需要坦克和步兵戰車這一類。”周武低頭去摸自己的煙。
“沒辦法,我們全是一些外行,這都是一些沒見過的家伙事,只好瞎拿咯。”我找到機會插了一句嘴。
“還有什么是以我們目前的條件可以用的武器?”易晨問。
“c4的話,多多益善吧,RPG的彈藥也是,對了,不提我都忘了,我記得倉庫里還有火焰噴射器和凝固汽油,但它的使用條件比較苛刻……”
周武叼著沒有點燃的煙按了按自己的耳機把聲音提高了幾分:“我是老周,鄧磊還在嗎?”
很快耳機里似乎有聲音回復他了,周武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怎么?”易晨問。
“鄧磊還在就好,他是噴火兵,火焰噴射器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一般來說油料從槍口噴出來的速度可達66米每秒,后坐力就有五六十公斤,沒受過系統化訓練的人去使用很容易發生意外,火可不是好東西,馬虎不得。”周武按下打火機點煙,“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可能已經麻木了,連哪些隊友還活著都記不住。”
“你們沒有帶噴射器出來嗎?”易晨用生澀的動作把空牛奶盒扔出窗外,又正了正自己的口罩。
“帶了,但是燃料很重一次帶不了多少,燃料耗空后幾經輾轉噴射器也不知道落哪里去了,希望倉庫里的存量還足夠吧,畢竟對于那些喪尸而言火焰噴射器非常有效。”周武打開他那一側的車窗,好讓駕駛室里的煙味沒那么重。
火焰噴射器的威力自然不是我們那種半吊子燃燒瓶所能比擬的,我偷偷感慨還是現代兵力靠譜呀。
“這么說也有火焰噴射器奈何不了的怪物?”易晨問。
“當然,即便是六十多米每秒的速度,也跟不上那一類特別敏捷的目標,除了速度以外它們還有很多辦法,我都懷疑它們是不是受過什么針對性的訓練。”
“你覺得如果我們沒找到戰車這一類工具,抵達基地的概率是多少?”易晨開門見山。
“聽實話嗎?”周武幽幽地哼了一句。
“嗯。”
“如果一個人到達也算的話,概率大概是5%,十人以上的話可以說是奇跡。”周武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不會這么低吧?”我有些難以置信。
“只是我的個人猜測,遺憾的是這個猜測還帶有我的主觀因素,多少有點樂觀在里面的,就算現在我們乘坐超音速戰斗機馬不停蹄地飛往基地,都很可能在空中被什么怪物攔截。”
“那5%呢?”易晨問。
周武并不急著回答,而是問我:“你是叫劉玦航吧?偶然聽到別人叫過,稍微留意了一下。”
“是,是的。”我心想話題怎么又引到了我身上。
“你就是那5%的可能性,我們能有多少人到達基地,你才是決定因素,也就是說你是我們目前為止最重要的王牌,我們的性命都要拜托你來拯救了。”周武簡直容光煥發,對我投來佩服的表情。
“那個……承蒙你的謬贊了,但鄙人覺得這多少和自己的專業不對口,我可以在餐后晚會上彈彈琴助助興什么的,拯救你們的確是難承其重,你不該把希望寄托在我這樣的人身上的。”我感到有些苦澀,咧著嘴傻笑著。
“為什么不愿意幫我們一下呢?你明明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周武看起來吃了一驚,他看我的目光意外且帶著期許,若不是握著方向盤他一定會來握著我的手。
“是因為我把巨型猩猩砍開了嗎?”我問。
“子彈都打不穿它們的表皮,不……其實在遇到它們之前我早已經絕望了,甚至想著抽完這一盒煙就飲彈自盡,后來看到你戰斗我才重燃希望……”
“夠了!”我突然暴躁地打斷,“帶著我一起戰斗的女生你記得嗎?!那個和怪物戰斗的女孩!”
“怎么了?”周武愣住了。
“她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在此之前她吃了我們很多隊員,她生吃了很多的人,偏偏她在我身上聞到了同類的氣息,所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你想說什么?”周武的眼神冷了幾分,車外被撞開的廢墟“咣咣”作響。
我沉默了好一會,最后用手心揉了揉自己的臉,有氣無力地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其實我現在非常的害怕,我怕自己會變成一個吃人的怪物。”
“喔,那不是還沒吃么?我還以為你在威脅我什么。”周武貌似松了一口氣。
我呆住了,周武的反應也太過于平淡,好似我在說多么無關緊要的話題。
周武把手伸出去撣了撣煙灰,又咧開嘴角把煙吹出,“人嘛,有時候就是喜歡自我陶醉的生物,平日里多么完美的老好人逼迫他幾下,指不定露出什么丑惡嘴臉,更何況現在是末世。”
“你覺得我偽善嗎?”
“什么善不善的,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我只是覺得你沒準備好而已,吃不吃人又怎么樣?我的話走投無路也會選擇吃,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殺別人,個人有個人的底線。”
“你沒經歷過,你不會懂的。”我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方詩晴是在追求血食的同時,似乎還在享受虐殺的快感,我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自己的異變和她的異變是否一樣,自己是否會逐漸喪失理智,然而就算告訴周武這些又能解決什么呢?
“也對,我連你是個怎么樣的人都不知道,更別提理解你現在的心境了,”周武把煙蒂彈出車窗目視前方,“我只是看到你戰勝那種怪物,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罷了,你不愿幫的話我也沒轍。”
“我只會為自己戰斗。”我說。
“哈哈哈,這家伙生氣了,真少見。”易晨看向周武像是調侃一般笑了幾聲,我從后視鏡中瞥到了她的表情,像是出于蹩腳雕刻師之手的雕塑作品,生澀且違和。
“啊?因該沒有吧?”我覺得自己的心情是失落居多,因該沒怎么波動才對。
“有,雖然只是一瞬間,”易晨撓了撓嘴角,頓了一頓還是說:“為什么要這么在意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對呀?為什么呢?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鐵皮車一頭扎入暮色,落霞紛揚,此間何以覓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