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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話 彼岸花

  • 明天的盒子
  • 假想貓貓
  • 5537字
  • 2022-03-29 04:20:30

是夜,荒野一般的深巷里。

易晨看了一眼失神的顏佩儀,不知從哪里抓起一條褥毯遞給她,“不用自責,這不是你的原因,李鑫的事你已經盡力了。”

“嗯。”顏佩儀微不可聞地應答著,在卡車的車廂里找到一個角落蜷縮著睡下了。

“今天我們睡車上?”王洋問。

“畢竟有這些物資,被人偷走就難辦了。”

“喔,那我去上個廁所,憋了好久了。”王洋掀開簾布準備下車。

“等一下,帶上這個。”易晨遞上一把手槍。

“咦?我可以用了?”王洋有些驚訝。

“嗯,槍械你以后可以隨意使用,你的天賦還挺不錯的。”

“嘿嘿嘿。”王洋接過槍轉身跳下車,他說話總是那么歡脫,只是這次格外的無精打采。

“營地里的那些槍械呢?帳篷里的在外,估計還有個地方專門存放的吧?”我問易晨。

“可以的話過幾天去看一下,我們在那里鬧出的動靜太大,周圍的怪物肯定又被吸引過來了。”易晨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包口香糖,撕下包裝塞進嘴里,又遞給我一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嚼了幾口后才感覺到麻木的靈魂稍微清醒了一點,“這么大的營地只剩那一只怪物,它應該是最危險的吧?”

“不,它毫無疑問是最弱的,好比蝗蟲過境,留下的都是飛不動的老弱病殘,若是營地淪陷,里面的血食被一搶而空,尚有余地的獵食者就不會在這里守株待兔而是去擴展自己的狩獵范圍了。”

“所以因為這一個最弱的,我們就只剩四個人了嗎?”我喃喃自語般地說到。

易晨默默地盯著我好久,終于他那沒有溫度的眼角出現了一絲松動,“我們先聊聊啊飛吧。”

“怎么提起這個?”我不解。

易晨已經自顧自地往下說了,“一開始我非常討厭他的做法,就是他無所事事一直酗酒的那段時期,于是我當面找到他說起這個事……”

“額,你好直。”我有些不禮貌地插嘴,不過啊飛在那段時期總是醉得東倒西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這家伙居然還去找他理論。

易晨并不對我沒營養的插話發表意見,他對我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到:“他雖然醉得迷迷糊糊,但還是和我說了原由,自然而然地也提起了他自己的一些事,他說,他叫柳宏飛,就這么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名字,都是他媽媽求別人取來的,啊飛自己并不喜歡這么名字,有很多緣故,一個是這名字不是他媽媽親自取的,他說只要是他媽媽想出來的名字,哪怕是叫柳衰狗他也喜歡,可他媽媽偏偏認為自己給不了他最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

還有一個緣故是他只要一想起這個名字,自然而然的就會聯想起他媽媽四處求人的樣子。啊飛的媽媽從小在偏遠的山區長大,家境貧寒,沒受過教育,這也造就了她怯懦,沒主見的性格,嫁給啊飛的父親后,他們一家人來這座城市打拼,一開始日子還是很有盼頭的,兩夫妻找了一所待遇還算不錯的紡織廠,維持溫飽的同時還能存些積蓄,可后來啊飛的爸爸染上了賭癮,在賭桌上輸光了錢就打啊飛的媽媽撒氣,啊飛的童年似乎就是在他爸爸對他媽媽不堪入耳的打罵聲中度過的。”

門簾“唰”地一聲被掀開了,先進來的卻是一大袋易拉罐,足足有十來瓶的樣子。

“你們不介意我在車廂里喝點酒吧?我今天可能會失眠,我怕我會喋喋不休所以我找了一些酒,喝酒的時候我意外的悶,喝完倒頭就能睡。”王洋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你在哪里找到的?”易晨問。

“那邊有個自動售賣機沒有被搶空,所以我撬開了柜門。”

“混蛋!你犯法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成共犯了你還想獨吞?交上來充公!”我故作氣憤狀。

“沒呢,怎能忘了劉哥的份呢。”王洋畢恭畢敬的攤開袋子。

我從里面摸出一瓶,又問易晨:“你不來一點?”

“因為好奇喝過一點,不太合口味。”易晨眉頭微皺。

“正經人誰奔著酒的味道去的啊?拿著,多喝兩口你就知道了。”我把手中的啤酒丟給易晨,自己又拿了一罐,“噗”地一下把口中的口香糖吐在一張紙巾里,又狠狠地給自己灌了一口,哈哈,即便不是冰的也那么沁人心脾。

“劉哥剛剛你們在聊什么啊?”王洋一邊拉易拉罐一邊問。

“啊這……”我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易晨,自己似乎過于得意忘形了。

“在聊啊飛,后來他的爸爸因為賭債直接玩起了失蹤,留下了啊飛和她媽媽兩母子相依為命,啊飛只好早早地輟學打工,應了那句‘噩運只找苦命人’,啊飛的媽媽得了尿毒癥,昂貴的醫藥費壓得本來就收入單薄的母子倆透不過氣,因此啊飛除了打工還會在外面碰瓷,有時候故意喝醉酒去激怒別人,挨一頓打騙醫療費什么的。”易晨輕輕抿了一口酒。

【喂好歹過渡一下啊?!】

“你們相信天堂的存在嗎?”易晨忽然問了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不信。”王洋直搖頭。

“我也不信。”我說。

“啊飛的媽媽遇難后,啊飛跟我說,本來他是不相信天堂地獄這一說的,但現在他相信了,因為他媽媽這樣善良柔弱的人一定要上天堂,他和他爸爸這樣的人渣一定要下地獄,在那里他要狠狠地揍他爸爸一頓,他還想努力做善事,這樣他也許能得到上帝的原諒,至少還能在命數已盡之時和他的媽媽說一句對不起。”

“哎,誰言寸草心啊。”王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啤酒。

“是啊,其實他是一個挺好的人了,希望能如他的愿吧。”我說著不痛不癢的話。

“是因為他們已經死了嗎?”易晨仰頭喝著酒,半張臉藏在易拉罐后面盯著我說到。

“你什么意思?”我拿著啤酒的手定在了半空中,語氣不悅道。

“現在我們或憤怒,或同情或憐憫,或恐懼或絕望,不都是因為我們還活著嗎?我們和啊飛的交情說不上多好,甚至說現在在場的幾人本身交情也就停留在浮光掠影的程度,他們死了我們活著,所以我們就可以對他們做出定義?事實就是如此,他們死了,他們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名字,說不上尊不尊重,我就是這么想的,因為我認為啊飛是個懦夫!我就說他是個懦夫,他也不可能站起來還擊我!”易晨把酒瓶放在座位上,盯著我緩緩地站直了身。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也站了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不爽我的做法,你覺得是我唆使啊飛去送死,你覺得是我不由分說地剝奪別人的生命,但我自認為自己的做法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我的觀點不會變,所以就算你想要揍我,我也會全力應戰。”

“易哥,放松,放松,以和為貴……”王洋又開始做和事佬。

“喔,其實在當時我是覺得你的做法有些極端來著,”我坐回座位,“現在我卻覺得你是對的,換我來的話我什么也做不到,為什么還要去指責你的做法呢?那說不上感同身受,只是唇亡齒寒罷了。”

易晨也默默地坐回位子,即便是在他想要揍人的時候他也不帶有任何表情,我心想這會不會是他做圖書館管理員熏陶出來的氣質,禮貌儒雅卻又帶著幾分疏離感。

“其實我很感激你的,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都死了好幾次了,謝謝你照顧我這么多。”我看著易晨的眼睛對他點頭。

“不用,盡力而為而已。”易晨喝著酒道。

我不知道再說些什么,話題似乎進入了死胡同,三個人悶悶的在車廂里喝酒,那些負面情緒還是如影隨形。

“我說還是說點什么吧?大眼瞪小眼地喝悶酒好尷尬。”王洋最先繃不住了。

“剛剛是誰說自己喝酒的時候意外的悶來著?啥酒度數這么高?幾口就整蒙一個人?”我恰到好處地吐槽。

“別揪著別人的玩笑話不放,想用酒讓話癆消停就和章魚說自己想待在烤架上一樣不現實。”王洋已經喝完了一罐,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向塑料袋里的啤酒伸出罪惡的手。

“奇怪的比喻出現了,話說你居然有自己是話癆的自覺?”

“不然你以為?不如來說說我們各自的過往吧?易哥易哥?你先說啊。”王洋強行把易晨拉入話題。

“我?我沒什么好說的呀?就是在圖書館工作而已。”易晨說到。

“沒事沒事,什么都可以說嘛,比如你怎么找這份工作什么的啊。”王洋不依不饒。

“唔,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出來后就找到這份工作了,目前一個人住,沒怎么交朋友。”易晨無奈地就坡下驢,王洋可不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主。

【額……又變得沉重了呢……】

“你報了很多興趣班呀?應該認識很多人吧?還是說沒有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不想進一步發展?”王洋另辟蹊徑。

“大家是一起訓練的朋友,也就是平時碰到一起打個招呼的程度而已,我個人又比較悶,不怎么會和別人鬧到一塊。”

“話說你為什么要報那么多興趣班?是我的話我寧愿宅在家里玩游戲。”王洋開始沒完沒了了。

“有一次我路過一個小巷,看到一群流氓在欺負一個女孩,覺得看不過去我就上去制止他們,卻被那群流氓狠狠地揍了一頓,那個女孩在他們打我的時候自己跑了,也沒有找人幫忙也沒有報警,就這樣跑了,當然我也不怪她。當我從昏迷中蘇醒時,我就在想我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了,于是我給自己報了這些形形色色的培訓班。”易晨把空酒瓶放到一個角落,動作一絲不茍。

“原來易哥也是經歷過這般風浪的人,不過那個女孩也太不厚道了,是我的話我寧愿一起挨揍,雖然這也是空話罷了,易哥你人很好,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我們還可以早一點成為朋友的。”王洋抓起一瓶啤酒遞給易晨,易晨想了想還是接過。

“劉哥你呢?”王洋突然問。

“啊?我什么?”我懵了一下。

“混蛋!易哥都說到這份上了,你沒點表示表示?”王洋故作怒狀。

“混蛋!你自己沒點表示?你先說!”

“我是重組家庭,跟著一個種馬老爹,和家里人的關系并不好,目前在外地也就是這里上大學,完畢!”王洋氣勢洶洶。

“內個,看開一些,思想壓力別太大了。”我不知所措地安慰著。

“按我的性格會在意這些?混蛋!快說你的!”

“我……”我舔了舔嘴唇,“我啊,之前你們應該都知道,奶奶去世后我爸媽把我接回城里,還給我報了一個鋼琴培訓班,我在這方面還挺有天賦的,省里省外都得過獎,有一次我參加了一個比賽,爸媽也說他們會來觀看我的表演,于是我興致勃勃地演奏想表現些什么,可直到比賽結束我都沒看到他們的身影,我得了冠軍,同時我也收到一個消息,就是我爸媽在來的路上遭遇了慘烈的車禍,搶救無效雙雙身亡。”

“后來我短暫的寄住在叔叔嬸嬸家,而他們找了各種緣由把我爸媽的遺產都給吞并了,我也不想依靠他們,于是就出來打工了。”

“對不起,劉哥,我不是有意讓你想起這些事的。”王洋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沒事,我多少已經適應了。”我也給自己拿了一罐新酒。

“你生氣了嗎?”易晨直視著我的眼睛問到。

“啊?”我覺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遭遇過這些的原因,我基本感覺不到你有憤怒這一種情緒,除了那一次在俱樂部倉庫里你突然顯露出那種無端的怒火,而且就連那次都像是另一個人接管了你的情緒一樣,你是在隱藏什么嗎?”

“啊?劉哥?難道你得了精分?”王洋忽然用一種看珍奇動物的眼神看我。

“笨蛋!我的精神狀況好著呢!你問這個做什么?”我問易晨。

“你被啃過,不太放心。”易晨老實回答。

“喔,意思是我被啃后,身體里就住進了另一個人格,等他占據主導權時我就可能把你們都啃了是吧?”

“不全是,主要是剛剛你說到你叔叔嬸嬸吞并你家財產時,你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所以我有點好奇而已。”

“生氣也沒用,什么也解決不了,我應該是不太會生氣的那一類人吧。”

“不知道你覺不覺得的,一個人越是隱藏一種情緒,其實越容易被這種情緒影響,希望你不會被這種情緒毀了吧。”

“啊?”我目瞪口呆。

“wrath,暴怒,七宗罪之一。”

“跟不上思路了呀少俠,原來我這么牛劈嗎?”我作吃驚狀。

“易哥你還信教?氣質搭不上啊!”王洋也大吃一驚。

“不信教,在書上看過聯想起來而已。氣質?什么氣質?”易晨不解。

“信神不如信己的西裝暴徒,感覺上是這樣。”王洋做出端詳狀。

王洋這家伙真雞賊,看著難民一樣的易晨還可以夸出這樣的話,雖然仔細一想確實像罷了。

“唔……這樣嗎?那劉玦航呢?”

我不知道易晨算不算轉移話題,王洋也對我投來打量的眼神,我很合時宜地對他挑了挑眉。

“悶騷怪。”王洋給出精簡評價。

“兩拳夠嗎?”我問。

“夠了,謝謝劉哥,劉哥真好。”

蓋著被褥的妮子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嚇得王洋一哆嗦差點連酒瓶都沒拿住。

“呃對不起,我們太得意忘形,打擾你休息了。”其實我這才想起顏佩儀還在一邊睡覺。

“沒有,本來就睡不著,聽著你們聊天還放松一些了。”顏佩儀輕聲說,也起身過來拿了一瓶酒,“不介意我喝一些吧?”

“方遠的事,別太過壓抑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易晨說。

我驚得下巴都快脫臼了,說你直你還表現上了是吧?

顏佩儀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很快水霧就裝不下溢了出來,“我知道,我會盡力走出來的,他一定不希望我一蹶不振,我要帶著我們兩人的回憶努力地活下去。”

顏佩儀不去擦臉上的淚,而是打開了易拉罐。

我遲疑了片刻,最后對著車廂里的眾人舉杯,“加油,敬明天。”

碰杯聲在車廂里響起,酒的味道開始變淡,心緒開始繾綣。這一刻起我寬恕了自己的業障,明日依舊得到向往,世界是一盒未開封的巧克力。

“我說,我們就做一個正式的團隊吧?不是臨時而是正式的那一種?將來發生了什么都在一起!易哥你個人能力這么強,你來當我們隊長。”王洋可能有幾分醉意了,目光炯炯地提議到。

我偷偷的看了一眼顏佩儀,她似乎對這個問題并不介意,于是我才說道:“易晨你確實很合適做我們的隊長,我們一路來很承蒙你的關照了,若是有你的安排我對未來的路很有信心。”

“我覺得我不合適。”易晨還想推脫。

“沒關系的,我們都對你有信心,還是說你覺得我們都是些不入流的累贅,不想帶上我們?”我不打算給易晨臺階下。

“那好吧,我會盡力的。”易晨只好答應。

“好,那我先來,”王洋伸出左拳對準我們,“永不出賣彼此。”

我會意,想了想也伸出自己的左拳,“永遠拯救彼此。”

顏佩儀也伸出拳頭,“永遠信任彼此。”

腦海中的神秘人格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卻不言語什么,我試探性的詢問卻得不到任何的回復,喵的,不會真是什么精分吧?

“永遠救贖彼此。”易晨也說。

“啊,這不和我一樣了?要不你再想一個?”我愣了一下吐槽脫口而出。

“一言為定。”易晨無視了我的話,一錘定音。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微風送來蟲鳴,青云擦拭月光,友人美酒,倒也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顏佩儀仰頭把酒液傾入嘴中,看美女喝酒的確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可她的身影卻和某一個人重疊起來,我微微地動搖了一下,就像看著一個故人接過自己手寫的信箋。

“晚安。”

醉意闌珊中,有人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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