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子恍若未覺，仍舊拔刀前舉。

之前灑落的刀光眼看著碰到了烏鴉們，可出乎意料的是，烏鴉們并未流血，反而如夢幻泡影般散去。

而朱老爺子背后的影子中，猩紅色的眼睛頃刻間脫虛向實。

烏鴉們紛紛振翅而飛，飛離地面般鉆出影子。

趁著朱老爺子還未回頭，無法自救之際，殘忍的禽獸們開始聚群猛擊。

可他們的噩夢也由此開始。

細長的鳥喙啄到朱老爺子的時候，烏鴉們的鴉頭被細碎的刀光劃破，大大小小的傷口濺出血液。

下意識瞇起眼的烏鴉們模糊地看到，他們啄中的不是肉身，而像一堆亮得過分的篝火。

無以數計的鋒芒累積，不需點燃，日日夜夜中，寒芒長明的刀光聚攏而起，照徹了這個老頭的大神宮。

刀法之巔，宗師絕頂?

烏鴉們這次是又驚又懼。

在這個神靈懸于星空，傳奇隱世不出的時代，這個老頭兒竟然是大陸上最強的那一批人之一?

若只是如此，倒還不足以讓烏鴉們又驚又懼。

令他們害怕惶恐的是，剛剛割傷他們的刀光中，他們隱隱約約感知到了一點神性?

烏鴉們倉惶避開，又重新和朱老爺子拉開了距離。

鴉頭上細碎的傷口，隨著心世界中那一點神性的回歸自然愈合。

烏鴉們撲扇了下翅膀，再次聚在了一起。

有任何一點神性，都說明這個人類和懸掛在蒼穹之上的某位神靈有一點關系。

我們的任務不能被諸神發現……

站在屋檐上，烏鴉們好似殺心大起。

瞇起來細長的鴉眼又變回黑色，一只又一只，他們振翅急沖，啄向朱老爺子。

提刀斜防，朱老爺子顯然半點不懼。

隨著烏鴉們的靠近，他一刀劈出。

可劈中的烏鴉們卻紛紛散盡，化為黑霧從他身旁滑過，流向朱老爺子背后，蘇配的房間。

幾乎同時，心世界的蘇配抬起頭來。

根根分明的黑羽，放佛吃掉過太陽的巨鳥將翅膀肆意展開，遮滿了慘白色的天空。

再次放大了無數倍的巨鴉察覺到了蘇配的目光，垂首相視。

蘇配的身影映進了猩紅色的眼瞳。

“啊!”

“啊啊啊啊啊。”

蘇配痛苦地大吼，他拼命地想要移開視線，可是為時已晚。

以他為中心，山，水，土……天翻地覆。

血色在墨色的天地間飛速地蔓延，改變。

當血色鋪滿了最后一塊天地，蘇配抬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閉上雙眼，突如其來，無法抑制的恐懼使他顫栗。

直到腿腳上傳來黏膩膩的觸感……

蘇配過了良久才睜開眼，低頭一看，凝結的血液粘住了他的雙腿。

他環顧四周，發現無窮無盡的人跪在這片土地上。

他們面露麻木，仰望星空。

蘇配順著他們的視線往上看，被染紅的天空上，流云一點點地開始散開。

整片天空突兀地留出了這一大塊空隙。

一只沉睡的眼瞳在虛空中緩緩浮現……

蘇配注視著它，無比熱切地注視著。

他感覺到，他所有希望得到的，他所有旁觀羨慕的，都在里面。

只要看著它就好，當它睜開的那一瞬間，他所有的夢想欲望都會馬上實現。

終于，眼皮間松開一絲直線，剎那間睜開的血瞳盯住了，站在地上仰望它的蘇配，眼中的血色越來越濃郁。

一只獸爪從天而降。

自上而下的勁風吹散了蘇配的頭發，自天穹落下的獸爪在蘇配眼里愈來愈大，愈來愈近……

“那個時候……”

蘇配呆立著，臉上的喜悅化為了恐懼。

“破碎，獸爪，獸爪!”

“它又來了！”

·

·

名稱、性別、人種……淡藍色的電子屏幕仿佛一張放在打印機里的a4紙，一列列數據依次被書寫在上面。

正當數據將要全部浮現時，面板突然變得模糊不清，一只猙獰的獸爪隨后擊穿了電子屏幕。

爪腕卡在面板里，尖銳的指甲離蘇配很近。

它抽回爪子，面板失去信號般消失，蘇配的視野中幾乎失去了全部光明。

深深的黑暗中，蘇配只能看到它的爪子和森白的牙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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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殺我，別殺我……”

蘇配絕望地喃喃道，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而不自知。

深藏于內心中的恐懼被烏鴉們的幻術引爆。

蘇配還未醒來的心世界里……

巨鴉正悄然準備著最后的進攻。

這一次一死，便無法復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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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朱老爺子回過頭，看見烏鴉們散成的黑霧飄進了蘇配的房間里。

厲色一閃，老爺子回身瞬斬，斬出一道斜斜的月牙。

飛舞的月牙即將碰到蘇配房門時，驟然碎為寒氣，緊跟著入門的黑霧追了上去。

心世界中，即將啄死蘇配的巨鴉一頓。

“該死的人類老頭兒，等我完成任務，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在巨鴉的身體內，烏鴉們異口同聲道。

憎恨的情緒毫不掩飾地透出雙眼，烏鴉們艱難地維持著這具身軀。

而他們眼前的蘇配仍然一動不動，深陷于他們所制造的幻境之中。

烏鴉們看著面露恐懼，害怕的無法自拔的蘇配，暢快地笑了出來。

他們的視野中，黑暗而神圣的神性如煙霧繚繞，正不斷地從蘇配的耳，鼻，口中冒出。

“滿了滿了，都快要溢出來了。”

“只要殺他，殺他這一次，任務就完成了。”

烏鴉們咬牙堅持，艱難地鼓足力量，驅使巨鴉振動雙翅。

巨鴉搖搖擺擺著重新升空，雙眼死盯著蘇配，鴉頭前探，身軀順勢向下挺直。

巨鴉收起翅膀，從天而降。

在最后的那個瞬間，巨鴉和幻術內的獸爪悄然重合，在蘇配的眼中同時放大。

瀕臨絕境，蘇配的腦海里各種有的沒的，亂糟糟的想法開始控制不住地飄動。

烏鴉是群居動物，喜歡食腐。

這頭黑畜生攻擊的太快了。

他們是陰影之神的眷屬，一群不凡的烏鴉。

我還有...一擊之力。

“觀想!”

蘇配在最后的時刻清醒了過來。

他大吼著發動了技能，與此同時，蘇配的身體上，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盛藍光。

這頭巨鴉是烏鴉們一起組成的。

他不是一個獨自的個體!

隨著巨鴉的臨近，蘇配漸漸看見巨鴉大的夸張眼瞳上，有一只眼睛黯淡無光。

那是遇見朱老爺子時，那只因偷襲受傷的烏鴉所控制的地方。

破綻!

強盛的藍光從全身匯聚在右拳上，蘇配錯身出拳，在鳥喙那一點細尖啄爛他大半個身體的時候...

不可思議的力量帶著他騰空而起，一拳搗爛了巨鴉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