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一線電話,董事長夫人。”IRIS透過電話廣播傳來,米樂樂沒有停筆,只是將話筒夾在耳肩之間。
“媽咪,你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我跟你爹地好久沒有這么放松,我們打算到希臘時搭乘地中海游輪到挪威。”
“這樣很好,你們玩得開心點,只要記得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就好。”
“樂樂,我聽說他重新在追求你?”
“他是指誰?”米樂樂心里有數,八成是小家伙告密。
“你明知道媽咪在說誰。雖然你一直堅持不肯透露小寶貝的親生爸爸是誰,但我是生養你的媽媽,你這種死心眼的個性不可能說變就變。經過那些事,媽咪也明白很多事情強求不來,只是……媽咪還是希望你可以找個相伴的人,畢竟媽咪和爹地不能陪你一輩子,孩子也只是家庭的過客,你要多為自己著想,不管你決定的對象是誰,媽咪都舉雙手贊成。”
“媽咪,我知道!你就安心的玩,別想這些事了。”
“又想用這一招敷衍我?”
“我哪敢!我真的有把你的話聽進去嘛!”忍不住嬌嗔著,開始求饒。
“啊!你爹地在喊我,我不跟你聊,反正你記得媽咪的話就是,有喜歡的對象就試著交往。”
“好!”掛了電話,敲門聲馬上響起,“請進。”
進來的是IRIS,米樂樂合理的懷疑她是不是直盯著通話燈,發現一熄馬上進來。
“這些報表你看看,還有一些付款憑單需要你簽名。”放下幾個不同顏色的卷宗夾。“你有聽說了嗎?”
“聽說什么?”紅色卷宗代表急件,米樂樂率先翻閱,一些請款憑單她迅速閱覽,并簽下名字。
“他的前戀人回來了!”
“很好啊!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不生氣?”
“干嘛要生氣?”抬起頭,她笑看著IRIS。咦!她的臉色十分臭喔!“發生什么事嗎?”
“你怎么還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信誓旦旦說要追你,結果初戀情人一回來,馬上縮得跟烏龜一樣不見人影,你不氣?”
“有什么好氣?”
“樂樂──”
“你不覺得所有事件都回歸正常軌道嗎?”
“正常軌道?什么意思?”
米樂樂闔上簽好的卷宗,“你沒有看過電影或小說嗎?富家子愛上貧家女,貧家女因為男方的家長反對他們交往,或者因為其他原因,造成他們分隔兩方;多年后再見面,富家子身邊有了多金的未婚妻,但富家子在驀然回首時,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貧家女,所以不顧家長反對,堅持攜手到老。在這些故事情節里,富家女被提及時,不是圖謀不軌,就是變成路人甲。”“MYGOD!那全是杜撰,你別把它跟人生混在一起。”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真這么豁達?”IRIS直盯著她,深怕……
米樂樂用力點頭,“就是這么豁達,所以我才會通知她回來。”
“你……通知她?不會跟我想的一樣吧?”
米樂樂又用力點頭,予以肯定。就跟你想的一樣。
“你唯恐天下不亂嗎?”
“我只是讓一切回到正常軌道而已。”
“是你認為的正常軌道,還是我有給你這種錯覺?”推開門。她們之間的談話,他只聽見五分,卻夠他推敲出其他的。
柏堯帆?!“我不知道你有聽壁角的習慣。”米樂樂觀察他,沉穩的態度、表情一如往昔,實在看不出異常。
“或許我要開始養成這種習慣,這樣才能更了解你。”
“IRIS,你去倒杯咖啡給柏先生喝。”
“好!”求之不得。IRIS迅速離開現場,門隨手帶上。
柏堯帆雙手撐著桌面,由上而下的睥睨她,“看來我好像太遲鈍,本來怕你誤會,還專程來解釋,現在可能要換成你向我解釋了。”
“我向你解釋?你弄錯吧!我沒有什么事情要解釋。”
“不說說你找她來臺灣的目的?”
“她不是八歲孩子,我要她來也要她愿意。你何不直接去問她來的目的?”米樂樂別開臉,哼!裝傻這招她可是從小學到大。
柏堯帆走向米樂樂,一步步的逼進,眼瞳深沉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意圖。
米樂樂不甘示弱,挺著肩頭不動,“你想怎么……有話站在原地說,一直靠過來做什么?我說你不要靠過來。”
該死的!最后她伸出雙掌,試圖要推開他擠過來的胸膛,卻徒勞無功,最后讓他整個人攔腰抱起來,他坐在牛皮椅子上,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這……在辦公室成何體統?米樂樂掙扎著想起身,卻讓他如鋼般的雙臂鉗制,動彈不得。
“你如果再亂動,后果自己想!”柏堯帆傾身在她耳邊輕喃。
“卑鄙!”
“是你逼我的。”報復性的在她頸間嚙咬,引來她一陣驚呼。
“你到底想怎樣?”
“我希望重新以溫柔的方式追求你,只是你一點也不賞臉。從今天起,我試試別種方法好了。”
米樂樂蹙著眉,這什么意思?背對他,無法由表情推測他的想法,心開始忐忑。
“我通知曾小姐到臺灣,純粹是一番好意,我知道你對我只是愧疚,追求我只是想補償。但我覺得自己過得很好,你不需要抱著愧疚,也不需要用勉強的愛情來彌補──”
“你似乎喜歡替我做注解,那如果是這樣,你的注解是什么?”單手勾起她的下顎,在她來不及回應時,即覆住她的唇。
吻不曾減緩,一直到空氣漸漸稀薄,米樂樂虛弱的推拍他的肩。
柏堯帆不舍的放開,讓她大口的呼吸,經過疼愛的紅唇散發著水澤,不停一開一闔,牽引著他的思緒,無法集中。最后,輕輕喟嘆,他再次吞沒她的唇,這次沒有吐盡相思不放手了!
該死!她懂的臟話字匯有限,根本無法表現出目前的心境。
他們居然上床,而且地點還是她辦公室里的休息間。老天!她怎么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甚至發生的地點……知情的人一定認為她是饑渴的一方。
“你發出這種聲音是告訴我還想要嗎?”聲音低沉沙啞。對于上床,他認為自己等得夠久,能忍到現在已經算厲害了。
“滾開,你出去!”聲音透過絲被傳出來。她根本不愿意抬頭面對現實。
老天!想到剛才她轉醒時,剛好對上他的眼,那種尷尬……五年前她怎么會做那種白癡的夢,什么希望他能看著她醒過來。
“你當我招之即來嗎?雖然我不介意偶爾當牛郎來取悅你,但僅限于床上的扮演游戲,不是現實生活。”故意嚙咬著她裸露的雪肩。
“誰要跟你玩變態游戲,我叫你走開啦!”可惡!不走是嗎?那她走。米樂樂捉起絲被圈住自己要下床。
柏堯帆怎么可能輕易放手,硬是壓住絲被另一端,“你到底在發什么脾氣?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
米樂樂臉蛋瞬間爆紅,“誰在跟你說那個?你走開啦!”她伸手去推他,要他移開身體。
柏堯帆坐起身,將她拉進懷里。“那你告訴我如何?你在氣什么?”軟著聲音詢問。
唉!“我們不應該發生關系,這只會讓事情更復雜。”
“怎么復雜?”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癥結。
“我們……你有你該面對的人,那個人不是我。”
“什么時候你比我自己還明白我?”
“你有聽見我跟IRIS說過的話。”
“一堆廢話。”
“柏堯帆!”米樂樂揚高聲調,“我在說正經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承認她是我愛過的人,但那是愛過,年輕時的純愛不代表隨著韶光推進時不會改變。”
“同樣,你對我現在的堅持可能只是一時的情感作祟。”
“你不一樣。”
“一樣的。”
“你用這個借口來說服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你還愛我!”
“你在作夢。”
“夢中你還是愛我。”
“你……你怎么這么白目啊!”怎么說都聽不進去,現在是怎樣?耍賴就會贏嗎?
柏堯帆傾身在她額上輕輕印上一吻,“如果你肯打開心看看,就會明白這次不一樣。你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對不對?”
“你又知道什么?”提高警覺,她有說漏什么口風嗎?“說說看,你知道什么?”
“你在緊張。你真有什么瞞著我?”
“沒有!”糟糕,否定太快。
“我知道的事情慢慢累積,累積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對你有種異樣的情緒,只要你跟男性約會,就會心底不舒服,尤其是JOHN來幫你修草坪,你在廚房煮晚餐邀請他一起享用,那情形好像你們是一家人。”
JOHN?!那是她芝加哥的鄰居。“你怎么認識JOHN?你調查我?”寶貝的事呢?他也查到了?
“你該知道,我從來就不輕易放過那些算計我的人。”風雨欲來的輕柔嗓音,連噴在她頸上的熱氣,都讓人背脊發涼。
“你什么意思?”她屏息以待。
“你說呢?”這回在她唇烙上一吻,迅速離開、起身,一氣呵成。
面對他米樂樂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臉。“你話別說一半,想怎樣快說。”衣服傳來沙沙聲,他在著裝了。
柏堯帆終究是沒說出來。
也因為這樣,米樂樂讓不安籠罩,魂不守舍。
“下班了……喂!我在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IRIS最后受不了,敲著桌子,拔高嗓門。
突如其來被嚇一跳,米樂樂抬起頭,對上IRIS,“你……你這么大聲做什么?”
“還敢問?自從那家伙走了,你的三魂六魄也跟著走,做什么事情都不專心,你到底發生什么事?”
米樂樂嘆了一口氣,最后將他的行為全盤托出。“事情就是這樣,你說,他到底知道多少?我實在不明白他的用意,暗示我他知道寶貝的存在嗎?還是有其他的意思?”“依我看,你就別再想了!反正你又不敢開口去問,時間自然會讓答案水落石出的。現在不早了,你就早點回家陪寶貝他們,董事長和夫人不是還在度蜜月嗎?”
“對啊!我差點忘了。我答應他們今天要煮意大利面給他們吃,我還要去一趟超市買材料。”米樂樂捉起包包,慌張的離開。
唉!懷孕生子真的讓女人變笨,學姊是典型的例子。只是千萬別讓柏堯帆贏得太輕松,太便宜他才行。
中午和米樂樂繾綣后,柏堯帆的心情一直維持在亢奮階段,尤其是她最后提心吊膽的模樣,更讓他確信今晚絕對想他到無法安眠。
“總裁,曾小姐又來了,她說和你約好一起用晚餐,要打發她嗎?”秘書長詢問。
“不用,拒絕那么多次會失禮,你安排附近的餐廳,請她先到會客室等我。”
“需要企劃部經理作陪嗎?”他知道總裁避她唯恐不及。
“不用,你幫我安排司機八點到餐廳接曾小姐回飯店休息。”
“好,我明白了!”
柏堯帆迅速覽閱了幾份重要文件,不曉得過了多久,一直到秘書長又進來提醒,他才往會客室走去,帶著曾敏兒進餐廳。
柏堯帆逕自找了靠窗位子坐下,沒有為她拉開椅子的意思,最后曾敏兒只好訕訕然的入座。
“你要用點什么?”
“你熟,你幫我點就好。”
“不好吧!我不清楚你愛吃什么。”
“我喜歡牛排,你知道的。”
柏堯帆抬起頭對著服務生吩咐:“請你幫小姐介紹一下貴餐廳的牛排,看招牌是哪些。”
“好的,小姐要不要試試我們的巖燒牛排?從澳洲進口的小牛肋眼排,新鮮又──”
“好了!就這吧!”曾敏兒蓋上MENU,隨口想打發服務生離開。吃飯只是借口,不是重點,一連避著自己這么多天,如果再錯過這次的談話機會,不曉得要再等候多久。
“白酒焗龍蝦,謝謝!”
服務生收走MENU后,曾敏兒迫不及待的開口:“我中午有來找你,本想約你一起用餐,你卻還沒進辦公室,發生什么事嗎?”
柏堯帆挑著眉,看不出喜怒,倒是端詳著她好一會兒才出聲:“你是質問?以什么立場?”
“我……我只是以好朋友的──”
“我們應該還沒有好到那種地步,更別提這么久沒有聯絡。”
“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聯絡,只是一直努力工作,我知道打工女和你的身分不搭,所以回美國我一改過去的逃避,在這公司不停鞭策自己,才有今天的地位,我和五年前的我不一樣。”
是的,曾敏兒一身俐落的DK套裝,穿出屬于紐約客的氣質,這些和五年前怯懦的她相比,簡直天壤之別。但那又如何?如果他愛的真是這樣,那么五年前就不會舉棋不定,而她仍然不明白。
“你怎么會突然來臺北?”
“公司派我來的啊!”不明白他為什么轉了話題?
“諾頓舍得?”
曾敏兒大驚,“你怎么會知道諾頓?他……”糟糕,她太慌張了。“我們只是一般同事,我剛進去是他提拔,再加上他想爭取公司副總裁位子,需要培養心腹,所以我們走得比較近,就出現一些傳聞,你也知道,競爭對手總是──”
“你不需要解釋,我告訴你只是讓你明白,商場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你來臺灣的原因我很好奇,絕不單只是簽約這么簡單。”他啜了一口礦泉水。“有人叫你來?那人的說辭打動你?”
曾敏兒駭然,“你怎么會知道?難道你知道那通電話是誰打的?”
“我猜得出來!”原來,三兩下就套出來。那人是她吧?一定是!
曾敏兒不笨,想了一會兒,突然笑出來,“你在套我的話?”
柏堯帆不置可否,剛好服務生來上菜。
待服務生離開后,曾敏兒臉上的微笑斂起,轉為嚴肅,“我沒有機會了,對不對?不,應該說打從我們分手后,機會就消失了。”
柏堯帆搖著高腳杯,聞著紅酒香,輕啜一口在嘴里品味,才讓酒滑過喉頭。“你應該明白,機會不會等人。”
“你偏頗,你有給她!”
“我沒有。”
“你在追求她,那就是了!”
“你還是沒有弄懂。在你眼中,我給的機會代表什么?財富和權勢。所以你認定是機會,在她眼中卻不是。我只是我!所以她狠狠愛過,錯過了就斷得徹底,那是她被我傷了,所以展現出來的情緒面,她沒有想過要緊緊捉住我這個機會。在我眼中,她還是她。”
曾敏兒悵然無語。是啊!她是不明白,但柏堯帆又明白什么?他不知道身世背景低賤的感覺,他沒有在黑街求生的經驗,什么我只是我,那是廢話。沒有金錢和權勢,誰會管你是阿貓還是阿狗?哼!裝什么清高。
看著她不馴的臉蛋、微揚的下巴,柏堯帆知道她依舊不明白。突然,他想起村上春樹寫的“百分之百女孩”。現在認定的一百分,在約定數年后相見,以為擦肩而過仍然會記起對方;結果沒有。他們宛如陌生人般,不同的環境有時間和空間的變化,造成不同的面面觀,也就影響了認知,他們的認知變了,所以像陌生人。
但米樂樂呢?
怎么沒有變?或許是他下意識根本沒有讓她離開過,透過征信社的調查,跟拍的照片和錄音,從她的日常生活點滴開始,慢慢熟悉和了解。
他真的輸了,輸給名叫“愛情”的東西。
柏堯帆仍然維持禮貌和曾敏兒閑聊,席間不再去接觸任何敏感話題,對于她的意圖,不是轉移就是回避,一頓飯下來倒也算盡如人意。
他送她來到店門口。
“你不送我回去?”
“讓司機送吧!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你要去找她?”神色落寞,她輸了!這趟臺灣之行,抱持的希望該清醒。
卡喳!強烈閃光燈連閃了幾次。柏堯帆想往后退已經來不及!
他低咒幾句,想追上前,就見車子揚長而去。
“這些狗仔,愈來愈猖狂了。”
“她會介意嗎?”
柏堯帆聳聳肩,“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曾敏兒頷首,只是坐上車,想再探出車窗跟他說句話時,就見他衣角遠飏。欲言又止,最后她還是沒有叫住他,懸在半空中的手擒到的只是一陣風。
呵!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