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

陸清霜穿著一身雪青合歡襦裙，身邊的辰凝則是花青素色長裙，像極了大小姐帶著貼身侍女出街游玩的景象。

或許是臨近上元節，長安城內一片熙熙攘攘的吆喝叫喚聲。街坊四處已掛起了紅綢燈籠，好不熱鬧。

“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呀。”辰凝看著自家主兒左手一根糖葫蘆，右手一個糖人，自己手上一堆盒子，哭笑不得地問道。“嗷嗚，”陸清霜一口咬下一個山楂，口齒不清道，“既然好不容易來趟長安，自然要買好吃的好玩的，辰凝你將東西放給車夫，讓他拿回府邸，嘗一下這個糖葫蘆，甚是好吃！”

辰凝無奈輕笑，將東西都交給車夫，同他說了地址讓他送到府上交由侍女，給了一小塊碎銀子，車夫笑的合不攏嘴，直說一定給您送到。

這頭辰凝剛交付給車夫一堆東西，一轉頭正想喊小姐，被塞了一口糖葫蘆，辰凝只能咬了一口細細品嘗。

“怎么樣，好吃嗎，我以前來人間尚未有這么多新奇的玩意。”陸清霜笑道，“辰凝，你不是想問我看的什么書嗎。我同你說，我看的是詩，寫的出《行路難》這樣的人，我想見見。聽說這次上元燈節皇帝會攜貴妃在丹鳳門上與萬民同慶。”陸清霜壓低了聲音在辰凝耳邊輕聲道：“天上的皇帝我見過了，魔界的也見過了，這人間如今的皇帝，我還未曾見過，自是要見一見。”

一番吃飽喝足后，陸清霜帶著辰凝回了陸府，這地兒是有了想下凡間過上元燈節的念頭時，特地買下的府邸。府內的下人們正按照吩咐，掛上紅燈籠，布置家具。

辰凝替陸清霜倒了茶水，看著堆滿在楠木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盒子，出聲詢問：“主兒打算在凡間待多少時日？”“不急，等上元佳節過了，去見一番太白，人間的樂子可多了，以前在北海修煉，師父不讓我三頭兩日跑人間，好不容易師父不管了，自然是玩盡興的。”陸清霜喝了口茶，懶洋洋道。

“那晚膳主兒想去哪吃？”

“聽說長安城的一品樓的菜食是連宮里的貴妃娘娘贊口不絕的。我們今晚就去一品樓吧。”陸清霜提起人間的美食不由自主笑了。

其實修至散仙都已經不需要每日吃東西，但只有這樣才覺得更貼近人吧。辰凝如是想，她自幼與陸清霜一起長大，她被陸壓道人從魔族手下救回至北海，第一次見到陸清霜，那會陸清霜才十幾歲，稚氣未脫，但言行舉止已經和終南山上千年不退的雪一樣冷清。后來一起長大，陸清霜偷偷去了幾次人間，每一次回來，臉上的表情就會豐富些，感情也不再是寒冰一樣。所以辰凝是很愿意陸清霜把人的習慣留住的。

若是她也有朝一日也避免不了仙逝，陸清霜一個人當無欲無求的上神，無盡的歲月里該多難耐。辰凝想著想著，眼眶有點發紅。

陸清霜看辰凝神色不對，素手輕抬，輕輕刮了下辰凝的鼻尖：“放心，本上神的人，想死還難著呢。”辰凝破涕為笑，嗔怒道：“主兒再隨便在人間使兒法術，辰凝便不理主兒了。”

陸清霜無奈攤手：“本神可沒有特意用法哦。修至上神已經不需要特地施法了，只要我想，一個念頭就夠了。”

“那我先去喚人備輦，我們這就去一品樓。”辰凝低頭說罷便出去了。

陸清霜笑了笑，心想哪里是特地施了法，一同長大，共處了數千年，幾乎是辰凝蹙眉她便大概知道在想什么罷了。

臨行出門前，辰凝給陸清霜系上了面紗，雖然唐風開放，街上的姑娘都是大大方方不戴面紗，可是陸清霜就算施了法讓自己的容顏降低了一半，也依舊是當的上絕色美人。

“走吧走吧，都系好面紗了。我迫不及待去一品樓瞧瞧人間的貴妃吃的都是什么了。”陸清霜笑道。

一品樓。

一入大門，里面是富麗堂皇的裝飾，人來人往。小二瞧見陸清霜立馬過來打招呼道。“二位姑娘瞧著面生，想來是才來長安不久，姑娘可來對地兒了，我們這的菜可是當朝貴妃娘娘都贊口不絕的。來來來，二位姑娘，樓上請！”小二對著一邊的婢女吆喝道，“來，帶兩位姑娘去樓上雅間，好生伺候著！”“喏。”婢女走在陸清霜前頭引路道，“姑娘們仔細些臺階。”

陸清霜來到房內坐下來后，打量著這個房間，布置雅致，簡單而不簡陋。這個酒樓的老板倒是個玲瓏心思，每個房間裝飾都不一，是花了些心思的。

婢女上前為陸清霜和辰凝倒了茶：“姑娘們嘗嘗，這是我們這的特色茶，敬亭綠雪，北敬亭山每年送往我們這也不過一餅。當家說只給懂的人品嘗。”

陸清霜掀起面紗抿了一口，贊道：“果然當得起‘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飄’的好茶。我倒是想見一想你們的當家。”

婢女笑了笑：“巧了，當家的片刻后過來想拜訪姑娘，姑娘莫嫌唐突才好。”陸清霜搖了搖頭，輕笑道：“你們當家的是有品味之人，又怎么會是唐突。”

“把你們這的特色菜皆各來一份。”辰凝不懂茶，只能先讓婢女安排菜肴吃食。

“喏，姑娘們稍等。”婢女應聲退下，然后把門關好。

“每個菜來一個，你倒是好胃口。”陸清霜打趣道。辰凝理直氣壯道：“那是為了主兒能一下子品嘗完好吃的。”“真是拗不過你。”陸清霜解了面紗放置一邊，又抿了口茶道，“這個茶讓我想起來多年前故人曾帶我喝過的陽羨雪芽。只可惜……算了不說了。”

辰凝知道主兒說的可惜是什么。在神的漫長年月里，她認識的人間的故人，已經不知轉世輪回幾遭了。這種事情，陸清霜見得多了，也麻木了。

辰凝笑了笑，最后還是沒開口，只是又為陸清霜斟滿一杯茶。若神的一生太過漫長，帶著故人的氣息的茶，自然是飲一杯便少一杯。那便多飲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