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兇妹有些憂慮地看著馬車對面神色如常的夏栩。

離開西流鎮向東出發，她們在路上已經行駛了大半月，這一路上風平浪靜，一絲波瀾也無，甚至可以說幸運得又些不真實。

進入夏國境內后，她們為了避人耳目，并沒有走大城鎮，而是多走一些偏僻小路。然而雖然是偏僻小路，道路卻似乎被修整過一般，十分平坦。

一次她們借宿在一個偏僻的鄉鎮，而當晚遇到流匪洗劫，整個村子就只有她們借宿的這一家客棧無人問津，似乎被遺忘了。

最驚險的是有一次，差點遇到泥石流，然而幸運的是前一晚自己肚子痛，老大因為擔心自己而冒險借道附近的鄉鎮找大夫，因此躲過一難。

還有最離奇的一次，老大嘟囔了一聲，想吃烤雞，下午便在路邊撿到了一只剛被箭射死，似乎是被獵戶遺落下的野雞。

這些本應都是值得慶幸而開心的事情吧。

可是大兇妹發現，每一次，老大對此都沉默不語，顯得十分平靜，而且最近似乎漸漸得還有一些焦慮，眉頭經常性的皺著，或是時常看著一個地方發呆出神。

就如同此刻，老大默默得看著馬車車窗外出神，不知道思緒又漂浮到了哪里。

只是大拇指，時不時地轉著無名指上的那枚銀環。

“老大！”

大兇妹有些急促聲音將夏栩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轉頭看到大兇妹十分焦急的表情：“怎么了？”

大兇妹指著夏栩的無名指指根處，心疼道：“你流血了。”

夏栩默默垂眼，無意識間指甲扣進皮膚里，夏栩一愣，將手藏起來，露出一個看似讓人放心的微笑：“指甲該修剪了。”

大兇妹也沒有拆穿，只是默默從藥箱里拿出金瘡藥。

夏栩見大兇妹堅持要給自己上藥，無奈一笑，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戴在右手上。

然而將戒指取下來的時候，夏栩卻突然愣住了。

因為她看到戒指的內圈，刻著兩個字母“ZC”，心里原本平靜的湖頓時像是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掀起一圈小小的漣漪，而這小小的漣漪卻越散越大，頃刻間掀起了驚濤駭浪似地洶涌，似乎泛起了無數的回憶。

“老大，你怎么了？”大兇妹，見夏栩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老大？”大兇妹擔心地再次試探性地喚道。

夏栩緩緩將眼睛閉了起來，將所有的情緒無聲地收了回去，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我有點累，今夜我們宿在就近的城里吧？”

*****

看到城門口“安州”兩個大字，夏栩只覺得這一切像是被命運安排一般。

“老大，你真的打算進城嗎？”大兇妹問。

自從離開京城，老大便刻意地讓自己與世隔絕，關于那里那些人那些事，不聽，不看，也不提，就連陳慶和年大嘴傳來的消息，也全都燒了干凈，從沒打開過。

只讓大兇妹回過一次信，告訴他們，他們自由了，如生門解散了。

“快的話，再走十天，我們就能到東海了。”大兇妹提醒道，“馬上就能見到絕顏公子了。”

夏栩下意識摩挲了一圈右手無名指的戒指。

“離開前，我想要一個答案。”夏栩道。

*****

一年的時間，安州城變化不大，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街道兩旁擺滿了小攤販，有的賣著熱氣騰騰的煎餅，有的賣著五顏六色的糕點，有的賣著琳瑯滿目的飾品，吆喝聲，叫賣聲，爭吵聲，高談闊論聲此起彼伏。

很久沒見過這么多人，這么熱鬧的場面了，安靜久了，夏栩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夏栩帶著大兇妹，走進了一間茶館，默默環視了一圈，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叫了一壺茶，幾碟糕點。

此時，鄰桌一群人正圍坐在一起，唾沫星子橫飛地壓低著聲音，談論著夏商兩國最新的“內幕”。

“聽聞商國要變天了！一個多月前，商國太子，也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聯手試圖弒君篡位，被商國皇帝發現了，一氣之下褫奪太子名號，將兩位皇子打入天牢，打算秋后發落。因為這件事情，商皇氣的一病不起，將原本送來與九公主聯姻的四皇子召回國，傳聞，那位四皇子，原是前皇后的兒子，身份也是嫡子，想來，商國下一任儲君之位，非他莫屬了。”

“這位四皇子可真是幸運啊，從九公主的側夫，一個掛名郡王，搖身一變成了商國的皇。”

“那他和九公主的聯姻還做不做數啊？商國的皇帝曾是我們九公主的側夫，說出去，我們也挺有面子的啊！”

“噓……”另一個人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九公主這個名字，還是少提的好，省得給自己惹禍上身。”

“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大家都在傳，其實九公主才是咱夏國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這是什么意思？不是說那位貍貓換太子，將女皇真正的女兒掉包了嗎？”

“什么貍貓換太子，不若說是太子換貍貓。”一個年輕的女子嗤笑一聲。眾人疑惑地向她看去。

“我和你們說，我奶奶曾經有個有姐妹在宮里當差，她臨死前告訴我奶奶，當今女皇并非晟天女帝骨肉，乃是當年皇夫與人私通所生。晟天女帝顧及皇夫以及大夏國的顏面，并未將此事聲張，且仍然將當今女皇當作親生撫養。”

眾人聞言都大驚失色，連忙示意那位口不擇言的女子噤聲，四下環顧見方才的話并未被旁人聽去，這才舒口氣。

“你這話太大逆不道，被人聽到是要被殺頭的。”

那女子年輕氣盛，表達欲被激發受不住，但也識趣地將聲音壓低了，繼續道：“我還聽說當年晟天女帝原本打算將皇位傳給當年的二公主，也就是她的親身女兒。可是后來，卻不知為何，突然疾病而死。故而女皇順理成章即位，而二公主自此消失不見蹤影。據說是被暗中軟禁了起來。女皇誕下九公主當日，有人看到一個嬰兒偷偷被送進了宮。那個嬰兒，很有可能就是前二公主的女兒，也就是我們的九公主。”

“你這故事編的也太離譜了吧！若真是這樣，女皇何必將九公主接入宮中去。”

這時另一個年長地女子小聲地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十多年前，坊間有個傳聞說有位高僧曾經給大公主卜過一卦，說她這一生難有子嗣……但是這個傳聞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因為這件事情還死了不少人。”

“好像還真有點印象。”

“沒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七個月前，九公主因為身份為假被關入大牢，而幾乎是立刻，便傳來大公主有孕的消息，這一切的時間也太巧合了吧。”

“你這么說還真是。”

“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大公主誕下皇女的那一刻，恐怕便是九公主命喪黃泉之時。因為她將徹底失去利用價值。”

“這一切都只是推測罷了，這些話我們私下說說就好了，切不可對外，否則召來殺生之禍。”

“這是自然……”

“可是，如果這些傳言是真的，我神農皇族的龍脈怎可如此遭人迫害，我大夏百姓的信仰豈不也成了笑話，我夏國與亡國何異？”

“……”眾人像是被醍醐灌頂一般，陷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