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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十里紅妝

  • 南梁遺事
  • 袖盈香
  • 6267字
  • 2021-05-23 21:37:48

三天。五月十八,宜遷移,宜嫁娶。

其實自從蕭令姿在皇極殿與梁武帝攤牌,回來興慶殿被封殿禁足的時候,張月娘就已經知道這件事必定會有最壞的結果了。褚嬴下獄,終于成為梁武帝手里最大的王牌。無論蕭令姿手里的牌面有多好,只要梁武帝亮出這一張,她就只有乖乖就范的份兒。

所以三天之后,當褚母領著方四和花六在西華門接到被送出內獄的褚嬴時,花團錦簇的嫁衣已經披在了蕭令姿的身上。那是內廷通宵達旦趕制出來的,上面的富貴花團每一朵都是用金銀絲線交織著繡成。梁武帝金口玉言,親許的人已經放了,另贈的十里紅妝便從這里開始。

長公主往北境和親的圣旨已經昭告天下。褚嬴在內獄還沒人敢跟他多嘴,只道是他運氣好遇了大赦,得以活著出去了。可出了內獄,都用不上差人出去打聽就能從整條御街上張燈結彩的氣氛上看出個喜慶來。

“母親,這幾日城里是遇了什么重大的吉慶么?!”

被關了許多天,吃了這么久的牢飯,今天難得遇到大赦出獄,車子一轉進御街上,聽見外面人聲喧囂,褚嬴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挑開小窗簾往外看。宮中的內獄和其有司衙門的監獄不同,里面關的大多不是普通殺人越貨鼠竊狗偷之輩,而是一些曾經身份尊貴,但是現在梁武帝覺得他們應該是死人的重犯。因而,這里面是很安靜的。不必受刑,兩餐有序,那是獨屬于出身高貴,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素質人士的墳墓。除了基本不能活著離開之外,勉強也算是個與世隔絕適合閉關深造的世外桃源。

褚嬴聽過內獄,但并不懂內獄。就算住了這些天,他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地方一般人進不來,但凡是進來的,一般就算遇到什么大赦天下也沒份兒出去。不過,他倒是在內獄里學到了一件事,那便是活人還是需要人間煙火的,一片黑暗中的死寂是可以把人逼瘋的。

從世外桃源回到煙火凡塵,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呆的,反應也像慢了半拍,看著街市上張燈結彩的情景,許久才問出來這樣一句話。褚母看著自己兒子變成這樣,還問起這些事,不禁一陣悲從中來。她沒有回答,只是雙眼含淚,輕輕伸手撫了撫褚嬴的臉頰,轉頭又扯起衣袖往臉上擦了擦。

沒錯。她后悔了。她后悔當初沒有及時制止兒子去追求一個根本不可能追到的夢,更后悔一直由著兒子只顧下棋沒有盡早議親,甚至還后悔讓兒子自幼學棋入宮伴駕。一切的后悔。她也曾喜歡兒子被人追捧奉若神明,她也想支持兒子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因為她是母親。可也正因為她是母親,無論什么鮮花贊美大人小人,在孩子的健康平安面前,就都是虛妄,都沒有意義。

“母親……”見褚母暗自垂淚不答,褚嬴只道她是心疼自己,不好再繼續問下去,遂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道,“母親別擔心,孩兒這不是平安回來了么?!不過是幾天牢獄之災罷了,內獄里面并沒有什么嚴刑拷問的事,就是靜得很……”

“嬴兒……”褚母微微點著頭,眼里的淚水卻流的更多更快了,隨后她還是整個人撲到了褚嬴身上大哭起來。

也不知是誰,在路過馬車旁邊的時候大聲談笑著下午要早早去城門口占個好位置圍觀。大梁櫟瑤長公主外嫁北境和親,梁武帝要親自到城門送嫁,還有十里紅妝車馬不絕,這怕是尋常人一世都看不見的嫁娶情景呢。車里的褚嬴忽聽見了外面的高聲調笑,腦子里不由猛地一陣嗡聲,緊接著便是一片空白。同樣聽見這些閑話的褚母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但覺得褚嬴握住她的雙手霎時變涼了下去,這下她就連哭也顧不上了,只滿臉緊張地連聲喚著褚嬴。

靜。一種與世隔絕般的安靜忽然籠罩下來,讓褚嬴仿佛又瞬間回到了內獄里。他的耳朵里腦子里都只剩下嗡嗡的響聲,根本聽不見旁邊褚母說話的聲音。可奇怪的是,他能很清楚地聽見外面那些人的笑聲,魔音繞耳般循環著那些話:櫟瑤長公主外嫁北境和親,梁武帝要親自送嫁,還有十里紅妝車馬不絕。

“嬴兒!!”褚母最后的一聲高喊,終于像是打破了籠罩在他身邊的壁壘,重新如洪鐘般沖進他的耳朵里去。讓褚嬴一瞬間仿佛又從那片寂靜的黑暗里回到了人間。

一回過神來,他便再也顧不得身邊的褚母和馬車仍在行進,徑直就起身從車廂里躬身走了出去。外面趕車的方四和花六被忽然打開的車廂門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褚嬴兀自跳下了車去,然后隨便往旁邊正扎堆的人群里拉過來一個,雙手抓著人家張口問道:

“今日……今日是誰要外嫁?誰要去北境和親?!”

“哎,哎,你這人……”還好被他抓住的是個年輕男子,見他一臉急切的模樣,還能定住神清楚回答,“今日普天同慶,當然是櫟瑤長公主外嫁北境和親啦!皇榜不是就貼在那里,你自己不會去看嗎?!”

“不可能的,不可能……”聽見了明確的回答,褚嬴覺得心里有些悶悶的,口里卻仍在喃喃著這些話。

“瘋子!”年輕男子不耐煩地甩甩手啐了一口,轉身便顧自離去了。

褚嬴獨自站在原地,看著身邊來往的人流依舊如昔,明明是那樣熟悉的,卻又仿佛是完全陌生的樣子。直到方四和花六扶了褚母過來,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才敢確信這竟是真的。

世事真的變化得太快了。明明曾經說好要品棋論劍,焚香撫琴,逍遙一生;明明曾經約好就算梁武帝不答應,也會舍棄一切離開,從此無牽無掛相守一生。怎么突然之間一切就都變了呢?且是變得這樣猝不及防,連一個解釋,一句告別也沒有。

褚嬴有些想不通,他想要親自去看看那張昭告天下的皇榜。但不知是他在內獄實在關得久了,還是這五月的天日頭已經開始有些毒了,他還沒走出兩步便覺得眼前日光有些發黑,腳下猛地一個踉蹌便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褚母見狀,幾乎驚叫起來,方四和花六趕快上去攙扶,才剛把他翻過身來,便發覺人已經昏過去了……

回到宅中,上上下下的仆婢忙活了個遍,才在晌午之前把他身上換洗干凈,往房中安置妥當。褚母心知這關不容易過,便差了身邊兩個自小照顧他長大的仆婦看著他。不料,褚母午歇之后過來,褚嬴人早已不在房中。那兩個仆婦都被他要東要西地支走了,一轉頭回來他早就不見了,只好哭著向褚母請罪。褚母哪里還顧得上這些,急急又差了花六領著幾個機靈的出去找。

未時初,皇城的禁軍全部出動,把御街整條街面上都層層把守了起來。

夾道兩側人頭攢動,這群往來的人雖被攔在了邊上,但湊熱鬧看西洋景的熱情可是高漲得很。南梁開國這些年,公主出嫁是見過兩三回,可公主和親倒還是頭一回。何況這次和親的還是梁武帝的皇妹,比起尋常的公主來又像是身份檔次高了一等。再比起普通人家嫁女說的十里紅妝來,皇家這個真正稱得上是十里紅妝的場面,則更是難得一見。

一條御街,兩邊喧囂,惹起多少男女青眼艷羨。送親的隊伍自大司馬門出來,陳青之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后面便是梁武帝六騎并列的天子御駕,再后面才是和親的櫟瑤長公主所乘的鳳儀鸞車。十里紅妝浩浩蕩蕩跟從在后,像一道赤色的河流,又似在建康城中鋪開的紅毯,在烈日下晃晃著有些刺眼。

車駕緩緩經過處,梁武帝在御駕上朝兩邊的人群不時招手,顯得一切都喜氣洋洋順理成章,引得兩邊所有人都在歡呼陣陣。所謂普天同慶,大概就是每個人看見這樣的排場,都會覺得該理所當然為這件喜事拊掌助興吧。不過偶然間,攢動的人群中也會響起一種很有些格格不入的聲音,帶著焦急和期盼,斷斷續續往鳳儀鸞車邊上追隨高喊著:

“敏則!敏則!敏則!”

那是一個身形高瘦衣著文雅的男子,在一路沿著御街追逐和親的車駕。他焦急著數次想靠近鸞車,又那樣聲嘶力竭地喊著,卻始終被湮沒在人群巨大的喧囂聲中。沿街聚集的圍觀群眾實在太多了,任憑他再高,喊得再響,腳步再快,也沒有辦法讓鸞車里的人看見聽見。

這個人建康城里許多人都認識。他是南梁棋圈的第一高手,曾經在御前憑著過人的棋力紅極一時的人。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御駕上的梁武帝朝這邊招手的時候,倒是忽然瞥見過這人,可他只是臉色一變,厭惡地白了他一眼之后,又顧自換上笑臉繼續與民同樂了。由此看來,即便在棋風盛行的南梁一朝,以后他也不會再有機會上位了。

有梁武帝的御駕在前,禁軍甲士護衛在側,褚嬴就算是能跑得快些的時候,也是不敢再靠近和親隊伍的。但梁武帝看到他時給的那一記衛生球,他正巧是看到了。那種帶著厭惡和警告的眼神,很分明地透著一股陰森。公主和親,這是一場婚禮,更是一場國之盛典。作為君主,他是絕不容許出現紕漏,更不會容忍任何人在這時候發出不和諧的聲音的。

所以,意思就是你最好自己識趣一點,別上趕著往槍口上撞。

褚嬴在體會到梁武帝眼神里這些意思的一瞬間有些愣神,他感覺到梁武帝已經全都知道了,只是現在不知什么緣故還在隱忍罷了。自上午出獄之后聽說了蕭令姿要和親的“喜訊”,褚嬴便是有千頭萬緒梗在心頭。他本想要再見蕭令姿一面,清楚地問她一句為什么突然答應遠嫁和親,為什么不守信諾扔下他不管。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再入宮見到她。

醒來之后,他能想到唯一的機會,就是現在。可照這個情形看來,也是希望渺茫了。或許,他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數天前那樣尋常的日子里,他一如既往地入宮授棋,竟會成為兩人之間今生見的最后一面。

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快到他完全沒法反應過來,這一切就已經蓋棺定論了。皇城宮城的墻,每一道都那樣高,每一層都那樣厚。于他這樣平素無意于收買人心的人而言,就等同于銅墻鐵壁一般密不透風。這是跟棋盤上完全不一樣的路數,但卻一樣的頃刻之間,天地就能風云變色。

至于現在,他只能像個倔強的孩子一般,趕在擁擠的人潮中一路追著。即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追著多久,多遠,以及這樣追著還有什么意義。他已經什么都做不了了。梁武帝即將送和親隊伍出城,而他家中還有老母親和數十條性命。他甚至不敢再高聲呼喊,不敢再叫一聲她的名字,只有眼睜睜目送著那駕鳳儀鸞車帶著十里紅妝一路前行……

終于,和親的隊伍出了城去。禁軍重兵把守在城門口,除了朝中一些文武大臣之外,所有閑雜人等都被攔在了城樓腳下。而他,也不能例外。他已經被貶為庶民,再不是御前的待詔官了。而鸞車里的那個她,離開了這里,應該是再也聽不見,看不見了吧。

直到許久之后,梁武帝御駕回城,文武大臣隨駕而行,禁軍也撤回皇城里去了,褚嬴才有機會自己走到城門外去看。然而車駕漸行漸遠,此時站在城門口也只能見到車隊在很遠的地方剩下的一個小小背影了。他有一種沖動想要追去,可再細想即便追上了又能怎樣呢?可以讓她違背皇命不去和親嗎?或者,他還能去向梁武帝提親嗎?

某一瞬間,褚嬴恍然明白過來,那日蕭令姿會殿前失儀,他自己會突然被關入內獄,應該就是因為梁武帝已經決定了要她去和親的事情。而在他印象中的她,應該曾經試圖抗旨,之后卻迫于某種緣故而不得不妥協。

所以,才沒有一句解釋,也沒有一句告別吧。

“敏則,是因為我嗎?”

最后,他獨自慢步登上了城樓去,迎著來去無蹤的風,遠遠眺望著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和親隊伍,臉上忽地潸然淚下。她真的走了,沒有一句別話,沒有一聲留戀,悄無聲息地去往了北境,一個萬里關山之外的地方。以后,她應該會有一個與她身份相當的夫婿,一群可愛的孩子。而這一切,應該都已與他再無關系了。

隨著禁軍撤走,御街上又恢復到了往日熙熙攘攘的模樣,只是所有人都還在嘖嘖稱贊著梁武帝嫁妹的排場恢弘,皇家的氣派非凡,南梁這一朝國力的鼎盛。一時間,仿佛真是剛剛經過了一場屬于全天下所有人的狂歡盛宴。只是這所有人里,偏偏容不下他一個。

她走了。那個曾經說過無論貧富地位,都會與他相知相守逍遙一生的人。那個曾經讓他氣惱,讓他緊張,也讓他快樂的人。

褚嬴獨自慢步走在街上,聽著耳邊那些細碎的歡聲贊嘆如同風一般劃過耳畔,明明是那樣嘈雜,那樣的歡快,卻都吹不動他心頭的陰霾。五月中旬的建康,街頭已經有許多打著蒲扇和花傘的人,而他一低頭,日影下的自己卻還是陣陣發涼的。

日落之前,他去了許多地方。御街拐角處的死巷和他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去的裁衣鋪,已經改頭換面成了花樓的永嘉居,空蕩蕩的韋家將軍府……除了宮中的興慶殿之外,他幾乎把建康城里每一處留下過她足跡,還能感覺到她一絲氣息的地方都尋遍了。這些地方大多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只不過那個能讓他記得這些地方的人已經不在了。不久的將來,或許連她的回憶和那點可憐的氣息,也將消散在無情的歲月里。想到這些,褚嬴終于在無人的死巷底,對著那堵墻壁放聲大哭起來……

最后的地方,應該就是在他自己家里了。

花六帶著人往城里尋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褚母幾乎要急瘋了,就連妙仙居的趙靖夫婦倆也被找了過來一起找人。不料,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褚嬴卻自己回來了。他還如往常,是那副風流名士的貴公子模樣,臉上淡淡地笑著,手里還多了個風箏。仿佛他自己出去了這一天里,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可是,蕭令姿到北境和親的事情明明已經昭告天下,今天又在建康城所有人的嘖嘖稱羨中鑼鼓喧天地鸞車出城,還是梁武帝親自送嫁的。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才對,怎么可能如他現在這樣毫無動容。

福壽堂里,褚母整個人都驚呆了。趙靖夫婦告辭之后,她又連著到書房里問了褚嬴好幾遍。但他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仍然能夠笑著對答如流,一如以往的樣子。褚母暗下里認真想了想,最后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假作安心一笑回去歇息,暗下里卻命花六小心看著。

知子莫若母。果然,等到褚母回去之后,原本還坐在那里饒有興致往風箏上畫畫的褚嬴,臉上的笑容倏然僵住了。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手里的筆和風箏都停了,腦子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連筆尖的墨汁滴下來污了衣襟都沒有反應過來。

褚母與他一場生養,他畢竟是不想讓母親太過擔心了。可他沒想過的是,褚母活到這個年紀還有什么風浪是沒有見識過的。兒子這樣反常的表現,做母親的只會更加擔心。

福壽堂里,昏燈一夜未熄。那是褚母還在等候花六送來消息。她有時能安穩在廳里喝茶,有時又心急起身到門口去看,但她卻始終沒有再往褚嬴的書房和住處踏足過半步。她知道,人在最難過的時候,還要應付別人的問候原本就是一樁辛苦事,更何況是來自至親的擔憂。

花六機敏,奉命暗中看著自家公子本是他常做的事情。只是今天的褚嬴與尋常大有些不同,就連他這個常跟著走的都有些看不懂了。那只風箏最后被扔在了一邊,褚嬴小心翼翼地從供桌上拿下了一套棋盤和棋子來,恭敬地放在了棋桌上。奇怪的是他并不下棋,也不打譜,只是呆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著,用手輕輕撫著。

犀角棋盤和和田玉棋子。這是當年梁武帝御賜,披香殿貞妃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兩只棋簍上還貼著兩個名字——思玄與敏則。梁武帝的賦文寫得好,枰則廣羊文犀,子則白瑤玄玉,說的就是這套珍藏之物。蕭令姿曾問他分贓,說他叫思玄,就只把黑子分了給他,至于白子則要她答應才能使用。

棋有陰陽,古往今來哪有只用一邊的道理。想來是死丫頭或許在那時候就已經對他心有打算了。憶及這些往事,褚嬴忽然默默地笑了一下,真沒想到他這樣精于棋局的人,竟然沒能在當時就想到這一層去,還一門心思糾結著她這是純屬故意添堵,不肯讓這套珍寶完整落到他手里。

“敏則,是這樣么?!”褚嬴輕輕伸手撫著那個寫著“敏則”二字的棋簍,眼里還有無限的溫柔。

“是啊……”

虛幻中,仿佛有這樣一聲如風中鈴鐺般清脆的聲音飄忽傳來,讓褚嬴下意識地有些愣神。可等他真的抬頭正眼去看,眼前昏黃的燈光里,只是恍惚閃過那個一身桃花衣裙嬌俏可人的少女身影,再仔細一看,對座又是空空如也,分明什么都沒有的。

“敏則……回來……你回來……”

眼前的幻影虛晃過去的一剎那,褚嬴終于再也忍不住壓在心底的難過,趴在犀角棋盤上低聲抽泣了起來。他喚著那個名字,說著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實現的期盼,全身抽搐得厲害。可他不敢像下午在死巷底對著墻時那樣任意放聲痛哭,他怕讓外面的人聽見,更不愿讓福壽堂里的老母親擔憂。

也不知過了多久,褚嬴終于在一片淚眼迷蒙中沉沉睡去了。在書房門外暗處藏身許久的花六看他伏在那里慢慢不動了,才敢小心翼翼地進門來探看。知道他只是睡著了,好歹長出了一口氣,從旁邊的榻上隨手拉過了小被來蓋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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