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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進宮(二)

第97章進宮(二)

前世做阿飄時,即便是一個早死之人,即便是飄在半空中,亦是極少靠近這座無趣的宮殿。

目無斜視,頭略低十五度角,眉眼微斂,舉步端方,靜不聞珠環(huán)響佩,裙生五彩,蓮步生輝,距離太后尚有二十步之距,跪地磕頭,“臣女顧婉華見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穩(wěn)語清,如滾落玉盤的大珠小珠,態(tài)度恭謹,不卑不亢。

太后銳如鷹隼的老眼,盯了約有兩息時間,忽便笑了,“顧家三小姐?”

“臣女有禮了!”

“賜座!”太后語聲慈和,顯然無有難為顧婉華的意思。

“謝太后娘娘!”

“這小此如此之甜,你們說,這是食了多少蜂蜜!”

太后心里喜歡的時候,便是不如意的也是好的,何況,顧婉華此番并無不妥之處。

“三小姐的衣服也當是娘娘喜歡的顏色,給人撲鼻而來的鮮艷氣息,奴婢一眼都看到了春天。”

最懂太后喜好,最知太后心意的大太監(jiān)站在一旁,不介意把馬屁拍的啪啪響。

高高在上的太后,雖然看起來頗是威嚴,卻沒讓顧婉華感受到任何威壓,前世她偷著觀察過這老婦人,雖說人前端著,其實也是個平常的老人,跟自己祖母也無甚區(qū)別。

并且,她還知道太后一些極少為外人所不知的病癥,多年以來,一直困擾著她,一直到傳了一個民間大夫,才有所好轉(zhuǎn)。

既然太后對自己釋放了善意,她也不介意提早讓她解除病痛。閑話間,顧婉華似是無意說道:“外祖母生前亦有不少病灶,有些病癥尚是年少時未修養(yǎng)好所致,比如腰酸背痛。

大舅舅雖然賢孝,卻一直無法對癥,直到從民間請了一個頗通門道的土郎中,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哦?”太后頓時興趣大盛,兩眼放光,“說來聽聽,是何原故?”

顧婉華認真想了一下,“那位大夫性情頗是古怪,他言道,是病者亦非病者,亦即是說,你生病發(fā)痛的方位,未必就一定是病理處。

比如外祖母腰疼數(shù)十載,最后竟被診斷為婦科疾病。”

“真真是胡說了。”

久病成醫(yī),太后久受病痛折磨,對醫(yī)術(shù)也頗通一二,雖不精通,卻不妨礙她評判一二。

顧婉華點頭,“太后圣明。那位郎中并且還說,腿有疾,不良于行,是腦之病也。”

“越發(fā)的胡說八道了。”

“臣女亦是如此認為的。可那位郎中說人之大腦猶如皮影戲的后臺指揮者,只有大腦方才能夠指揮人體的每一步行動。

如果大腦與四肢發(fā)生了不協(xié)調(diào)的斷層,那么,就會出現(xiàn)或因無外傷而不良于行的可能。”

她原本是想說,太后的腰痛之癥,是因為年輕生孩子時因為怕受人暗算,提心吊膽的沒修養(yǎng)好,落下了后遺癥,一直無所覺察,是婦科疾病所致。

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能說起這些?

“如果這樣講的話,倒也有些道理。”

太后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子,從來有些不慣于官場受拘束的有大才之人,興許,自己可以試一試。

“太后,七皇子前來請安。”

七皇子秦鐘,年方十五,未及弱冠依然住在皇宮中,在尚書房學(xué)習(xí),此時,他來做甚?

“臣女告退!”

十五歲已經(jīng)不小了,有些早婚者,孩子都生出來了。

太后眼神微閃,約略有些不快。

平時也不見個人影,好容易有小姑娘來陪陪自己,反倒又被擠兌跑了,這算怎么回事兒?

扶著芳姑的手往外走的顧婉華,目不斜視,在與秦鐘擦肩而過時,微垂了頭,輕施一禮,“臣女見過七皇子。”

“免了。”秦鐘毫不掩飾對顧婉華的興趣,“你就是顧太傅嫡親的孫女兒?”

“正是臣女。”

秦鐘似乎真的很愿意與顧婉華多說幾句,正想再多說的時候,慈寧宮的小太監(jiān)輕聲提醒著,“殿下,太后有等。”

“好的。”秦鐘邁前幾步,本想再與顧婉華說兩句什么話,卻見她一步不停的往殿外走去,竟是片刻都未想多留,恍似不曾見到過他這么大個人似的。

此時的顧婉華終于明白了,所料不錯的話,初進宮時,小太監(jiān)想繞路的舉止是得了七皇子母親冷妃的授意,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這畏畏縮縮見不得光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大氣。

若是真想對自己做些什么,直接召進宮來,她還敢駁了哪個后妃的旨意不成?

心里便矮看了冷妃一眼,連那個肆無忌憚打量自己的七皇子也多有不喜。前世做阿飄的時候,那個體弱多病的太子死在了文乾帝的前邊。

已經(jīng)做了豐王的秦鐘,和已經(jīng)做了秀王的十皇子秦曄,都開始野心勃勃的想要為自己謀求些什么,可惜,他們的能力竟連年幼的皇太孫都不及。

最后動了謀害太孫的心思,可惜計劃不夠周密,就如同今天這一遭,處處錯漏,最后被秀王用計害得在逃亡蜀地的路上,被逼自殺。

至于說最后皇位花落誰家,誰知道呢,文乾帝熬死了太子,熬大了皇孫,在自己重生前,依然精力充沛的文乾帝又生下了皇十一子和十二皇子,唉,都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呢!

得了幾匹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的錦緞,卻險些惹出事端,這是顧婉華臨出皇宮時的糟糕心情。

回府的路上,顧婉華坐在馬車上,一路細思,越想越感覺可怕。設(shè)若說之前文乾帝對她的賞賜尚算是一件私底下的嘉獎的話,太后這里就有些師出無名的,沒道理一個臣子家的小姑娘過個小小的生日,就能得了太后的青眼。

有些事經(jīng)不得仔細詳,細思極恐,越想就感覺越是那么回事兒,“好倒霉啊!”如果可能的話,她恨不得把自己現(xiàn)在就嫁掉,也不愿意參和進皇子之間的是是非非中去。

更何況,還是一個前任晦暗,野心與智商嚴重不成比例的皇子的后宮。

這已經(jīng)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了,如果牽涉至皇子們,就事關(guān)朝堂,這里邊的水,可不是她一個小姑娘敢蹚的。

“不妨給祖父透個消息。”

不得不說,謝太傅雖然偏心的厲害,可他卻也有個優(yōu)點……從不參和皇子之間的紛爭,是個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先帝爺?shù)臅r候,他雖職位不尊,翰林院的學(xué)士,雖然同樣給皇子們授課,占隊的人卻不在少數(shù)。

也只有顧太傅這種,對所有皇子一視同仁,才笑到了最后。

今上太子早立,卻因身體欠佳,在七皇子和十皇子長大的這些年,雖說皇太孫出生,朝中已經(jīng)有不少左右晃動著的朝臣了。

十皇子年歲尚幼也已經(jīng)十三歲了,七皇子秦鐘十六歲,也到了相看皇子妃的年歲,與他沾上關(guān)系,便是不是七皇子黨一派的,也能被人自動劃歸為其一個陣營。

以顧太傅那素來秉承的中庸之道,和不站隊的性子,是決計不愿意看到這般情景的,而且殿試已然落幕,皇上都未急著對他曉以薄罰,看來對他這位帝師,也還有些尊敬。

及至顧婉華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

皇子雖然身份高貴,可如果帝王不開口,有些事情,也不是他們自己隨意可為的,尤其是,在祖父尚處太傅之職時。

如果祖父愿意,就一定有可回旋的余地,也能想出可行之策,幾十年的太傅,若無些計謀,早死在前兩集了。

作為女兒家,原本這種事兒,理應(yīng)暗示祖母,替她周全。

可最近祖母和祖父劍拔弩張之勢甚是明顯,尤其是昨日,她不過是想讓祖母借機敲打一番顧婉芳,豈知,竟是如此大之動靜,大有毀掉顧婉芳之意。

可事實上,在顧婉華不知道的地方,顧老太太所做的遠不止如此,她哪是想毀掉一個顧婉芳啊,受了刺激的顧老夫人,是想毀掉整個三房一支。

其實最近幾日,顧太傅的心情頗不平靜,尤其現(xiàn)在,心煩氣躁,連日常喜愛的字畫也沒心情欣賞了。

原因是他私下里替人押的命題,無一中的。

按理說,無有私泄考題之嫌,當是樁好事兒,于性命和身家無憂,可從另一方面來說,亦是挫敗感十足。

他確實沒押中命題,其他人未必就有押中了,可從命題到命理,及至解析和考核的側(cè)重點兒,竟無絲毫合拍之處。

這證明了什么?

是不是證明了,自己老而朽矣,已經(jīng)不能引領(lǐng)這個時代的文壇風(fēng)氣,不配做帝師了?

亦是在此時候,顧婉華來了,顧太傅張開眸子,覷書童一眼,“可知三姑娘所來因何?”

顧婉華與他并不親厚,她不會如顧婉芳和顧婉婷那般,時常前來,更不會拿日常中求而不得的瑣碎事兒,來向他哭鬧。

“從宮中回府。”

顧太傅明白了,這是在宮中遇到了事情,想到自己還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后脊就又重新挺了起來。

其實顧太傅這個狀態(tài),顧婉華也略有所知,畢竟她現(xiàn)在可以京城小有名氣的華錦茶莊的大東家,八月十二殿試結(jié)束之后的幾天時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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