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踏著第一節課的鈴聲跑進教室時,班主任剛好走到教室門口。
早讀課上,同學們自是耗費了體內洪荒之力放聲朗讀,所以到第一節課上時“內力”早已耗盡,教室反倒是一片死氣沉沉。
江離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的正酣的合歡,他便使勁挪動凳子想以這種方式叫醒她,誰料合歡這家伙就像做了一夜賊似的,身體竟穩如泰山一動不動,在他費勁踢開凳子的時候,合歡最多也就換了個睡姿。
直到聽到班里層次不齊的“老師好”,合歡才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渾水摸魚的問候過老師坐回凳子上時,這才發現了江離。
“什么時候來的啊?看你早上走的挺早,怎么還沒我來學校早。”合歡轉頭看了江離一眼,但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因為她很快又將頭轉了過去,并向前排的悲含借上節課的筆記。
欲言又止的江離輕嘆了口氣,就對著合歡前面那空出來的座位發呆。
“我問你話呢。”合歡用胳膊肘輕碰了一下江離,見他看著林夕空出來的座位發著呆,她便即刻心領神會,“我聽說她骨裂了,還挺嚴重。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能到放暑假也看不到她了。”
合歡眉毛微挑,唇角上揚,但她發誓自己沒有幸災樂禍,真的沒有。
江離沒有理她,依舊跟往常一樣像個機器人翻開課本,表情平和,看不出來有什么異樣。
合歡“嘖嘖”了兩聲,“你得賄賂我,求我不在爸跟前舉報你在學校早戀。再說,你不去醫院看她么?”
落言之際,還沒來得及看江離的表情變化,她就察覺到自己有些逾越,所以她根本不期望江離能正經的思考她這個問題,隨即轉動了幾下眼珠子,就盯著前面陸悲含的后腦勺默默發呆。
直到第二節課下,合歡仍覺她與江離之間的尷尬氣氛就像濃濃的硫酸一樣未得到稀釋,只要稍一碰觸,就會灼傷自己。
離中午放學還有兩節課,這個課間是二十分鐘的大課間,小曼拎著水杯早已等在三班教室門口,而陸悲含則抓起自己和江離的水杯塞給合歡讓她替他們“順便”去打水,合歡接過水杯一邊抱怨他們欺負自己,一邊快速向教室門口跑去。
江離心情仍未好轉。
陸悲含轉過身看著江離,“這么悶悶不樂,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呀…”
江離眉間狠狠跳動了幾下,“滾。”
“是不是因為看不到林夕?”
江離沒有回答。
悲含深覺自己察言觀色的本領遠超過學習枯燥的課本知識,他搖搖頭,咬牙切齒的埋怨自己不去做偵探真特么可惜。他嘿嘿一笑,“我能理解,就像我看不到合歡一樣,也是這種行尸走肉的感覺。”
江離聽到合歡的名字,努力回過神來,“你說什么?”
陸悲含抿抿嘴,臉上竟微微泛紅,“我說,我看不到合歡的時候,也像你現在這樣,心不在焉。”
“胡言亂語。”
江離不想與陸悲含再繼續這么無聊的話題,同時覺得自己的座位就像釘了釘子,他一刻也坐不住。而且同自己的兄弟談論自己的妹妹,他就覺得自己得了哮喘,急需去外面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回到座位的時候,也希望陸悲含這張臉能不再那么一副正中下懷的“世事皆在我的掌控之中”的欠揍模樣。
誰知陸悲含跟著他起身出了教室,并喋喋不休不斷循循善誘他,告訴他自己是因為看不到林夕所以才悶悶不樂。
回到教室時,他們各自的桌子上已經放好了一杯開水。悲含跳進座位轉過身體,用交叉在桌前的雙手抵著下巴,將自己那張俊朗的臉放在合歡面前,“今天周五,放學后我們去旱冰場,看在你這么多天為我打水喝的份上,我請你滑旱冰。”
“不去。”合歡翻了個白眼給悲含,“你不讓我給你打水,比請我干什么都強。”
“以后不讓你給我打水了還不行么,歡大爺,賞個面唄。”悲含繼續撒嬌,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
合歡轉頭看了一眼剛剛坐定的江離,還沒開口就聽到他冷冷的一句,“我不去。”
陸悲含對著江離笑道:“又沒叫你去,你今晚不得去醫院替你家林夕補習么?肯定沒空去對不對?”
合歡看著江離,發覺他凸起的喉結快速蠕動了一下后,就低頭開始翻數學課本,悲含說的話,他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合歡還想說些什么,可突然覺得自己喉嚨就像被狠狠扎了一針,這種不能暢所欲言的感覺真心難受。
醫院的角角落落無一不充斥著刺鼻的醫藥味,就像一顆已經引出導火索的白衣炸彈,一種敬而遠之的想法從江離內心的最深處突然冒了出來,讓已經跨出電梯的他又再一次的打起了退堂鼓。
要么就像上次一樣,閉著眼睛,就當沒來過。江離這樣想的同時,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已經抬起的手臂和被按亮的電梯按鈕,“叮”的一聲,電梯門被打開,江離抬頭,卻看到了電梯里面坐著輪椅的林夕。
“江離?”林母還是那一身浮夸的打扮,盡管她站在林夕身后,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江離迫不得已,朝林母點點頭,就將視線挪到慢慢被推出電梯的林夕身上。
雖然只有一天沒見,但江離卻覺得林夕瘦了很多。她穿著藍白相間病號服,衣服寬大到讓異常憔悴的林夕還不忘露出性感白皙的鎖骨,而這看起來卻好像是因為衣服迫不得已。
她面部煞白,像是嚴重營養不良,同時抬頭用一雙噙著淚水的眼睛看著江離,像是在埋怨,又像在慶幸。
“我…”江離覺得氣氛有點尷尬,隨即撒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謊,“去病房發現你不在…”
林夕點點頭,臉上沒有帶任何表情。
回到病房,林母借由打熱水退了出去,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江離和林夕兩人并不規律的呼吸和安靜流淌著的空氣。
林夕依舊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眼睛一眨不眨。江離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外面只是一堆雜亂無章的黑色電線,除此之外,他并未發現任何值得定睛一看的東西。
林夕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率先打破沉寂問江離,“江離,你今早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