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這回“光榮負傷”，江離回到家卻挨了爸爸一通罵，例如怎么不看護好妹妹啊、要這個哥哥有什么用啊之類的。江媽媽倒是在一旁一直訓誡自己閨女整天沒個正形，這次摔了就當是漲了記性，純屬她活該。

合歡不得不在心里感嘆，這還真是親媽吶。

合歡是私生女的事情從她上次“離家出走”后就再也沒人提起，也沒人問她那晚到底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就好像那件事情根本就不舉足輕重，是自己非要大張旗鼓，生活回歸平靜后，倒顯得自己有些煞有介事。

有點沮喪，真的。

西華高中是允許學生自己中午帶飯的，食堂是那種可以同時容納幾千人在場的綜合大食堂，里面只有一層，教師和學生混用。

到了飯點人多不說，飯也說不上有多干凈。合歡腸胃本就不好，故而江媽媽每天都會準備盒飯，讓江離和合歡帶去學校當午飯吃。

媽媽對合歡和江離從來都是一視同仁，午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合歡與江離的午飯除了飯盒顏色不同之外，飯的色、香、味可謂如出一轍。

可想而知，每天早晨叫醒合歡的不是夢想，也不是鬧鐘，而是從廚房飄香四溢出來的“珍饈美味”。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明明老遠就聞到了麻辣小龍蝦的味道，下樓卻見媽媽“偏心眼”只往江離那飯盒里使勁扒拉，”躺”在自己飯盒里的，卻是連一滴醬油都舍不得放的蛋炒飯，合歡看了一眼，就不禁想到“明鏡高懸”的古代縣令，可謂“清清白白”。

“媽，這麻辣小龍蝦，我也要吃啊！你…你不能這么偏心…”

合歡用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哈喇子，盯著江離飯盒里那“油汪汪”的小龍蝦，仿佛看到了一桌饕餮盛宴一樣讓她欲罷不能。

“你吃什么吃，你看看你的爪子，都成什么樣了…”江媽媽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盒飯裝在她書包里就推她出門，“還想吃小龍蝦…”

合歡嘟著嘴反抗：“這跟吃麻辣小龍蝦有什么關系嘛！”

“醫生說了，你要吃清淡的，傷口才能恢復的快…”

“那你給我做成蒜泥的，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跟江離一樣的！”

“快點走吧，都要遲到了！”

“哐當”一聲，合歡被關在了門外。

沒說幾句話就被親媽”攆”出了門，合歡對著門口大叫了一聲以泄憤懣，覺得內心暢通了些許后，轉身就看到了跨在自行車的江離。

“你能不能快點！”看到合歡在門口磨磨蹭蹭的，江離終于沒了耐心，“磨蹭個什么勁呢你？”。

“還不是幫你拿小龍蝦，”合歡白了江離一眼，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走近江離然后將飯盒遞給他，“我媽偏心！”

江離將盒飯裝進自己書包，嘴角微微上揚，“怎么？”

“小龍蝦嘛，她不給我吃，讓我只吃炒米飯…”

“快點上車！”為小龍蝦耽誤上課時間，江離可沒這么無聊，“還去不去學校了？你不走我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合歡踮起腳跟慢慢坐上江離的自行車，還不忘讓她垂涎三尺的小龍蝦：“可是人家就想吃小龍蝦嘛！”

還未等合歡坐穩，江離就急急踩了腳踏車，合歡還在”回味龍蝦”，一時間忘記把控自己身體的重心，慣性太大，差點從自行車上翻滾下來。

往往到了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合歡的反射弧就會跟火箭一樣快，她迅速舉起自己的“熊掌”緊緊環抱著江離的腰，“喂，江離，你能不能慢點！”

“再慢點就遲到了！”

“喂！江離，我跟你沒完！”

“不管有完沒完，還是先減肥再說吧！”

“……”

身旁的樹蔭迅速從兩人身后劃過，雖然已經到了深冬，可還是有不少枯黃的樹葉掛在樹上，仿佛它們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還在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合歡突然想要時間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坐在他的身后多一秒，再多一秒。哦，不，是樹葉的生命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快到學校的時候，合歡突然松開江離，并要求下車自己走進教室。她可不想再被全校女生當做一個怪物一樣指指點點，江離這種全身發著光的男孩，林夕那種女孩，其實挺適合走在他身旁的。

但誰知江離只自顧自的往前騎車，并未搭理自己。合歡總覺得跟江離說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有一點反應。

于是她一鼓作氣，閉著雙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雙腳一蹬，直接從江離自行車上跳了下來。

只聽“啊”的一聲，伴著合歡發出的一聲慘叫，江離自行車突然失去了平衡，向一邊倒去。憑著自己穩居數理化年級第一的敏銳判斷和反應速度，江離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情，隨即抽出自己的大長腿在地上找到支點，用最快的速度穩定住自行車和自己。

倒是合歡，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天在旋地在動，于是她原來看好的那片“落腳寶地”不知怎的早都跑到了自己身后。而自己正趴在一個偌大的白色石頭旁，自己的頭距離石頭可謂近在咫尺。她膽怯怯抬頭時看到江離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眼神如狼犀利，面色黑壓如烏云蓋頂，她不敢直視。

江離努力壓制住從胸腔內汩汩上流的怒火，“你做平拋運動呢？”

合歡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于是她抬起手撓了撓后腦勺，然后尷尬賠笑，“想做平拋來著，沒想到做成了斜拋…”

江離狠狠瞪了一眼合歡，然后甩下一張冷冰冰的臉和一句“白癡”后，就騎著自行車拐進學校。

合歡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看到教室里面坐著的江離，再看看講臺上噴著唾沫星子的英語老師，合歡突然有點討厭十分鐘前從江離自行車上跳下來的自己。

“報告，老師…我遲到了。”合歡站在教室門口耷拉著腦袋，一副態度虔誠的認錯模樣，讓人看了都不忍責罰。

其實上課沒多久，只不過合歡剛才做“平拋”運動的時候稍微扭到了腳，倒是沒有多大事情，只是稍微有點痛。

所以在自己“一瘸一拐”走到學校門口時就聽到了鈴聲“尖叫”起來，合歡只能搖搖頭，”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老師抱著厚厚的英語課本跨進教室，向上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色眼鏡，拿起考勤表掃視了教室一圈，最后才將眼神定在班長身上：“Is anyone here today？”

班長站起來還未做答，合歡就極度狼狽的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老師轉頭看向合歡，合歡突然覺得與自己對視的那雙眼神比早上看到江離的還要可怕，仿佛有一束巨大的冷氣流橫亙在她與老師之間，她迅速低下頭不敢再與其對視，生怕凍瞎自己的雙眼。

“why are you here now ？”

”什么什么？”合歡迅速在大腦中捋了一遍老師的發問，費勁巴拉的將每個單詞按照順序拼在一起，”好像是問我為什么在這吧？這不搞笑呢嗎？我一個學生不在這還應該在哪？這老師傻缺呢吧！”于是合歡快速搜索了一下自己腦中的單詞庫整理出來幾個單詞，將雙手交叉放在小腹跟前：“because I…I'm a student…”

哄堂大笑。

合歡不知道這樣的回答哪里有紕漏，但她看到英語老師漸漸放大的瞳孔、迅速變青的臉蛋和慢慢緊逼自己的那雙紅色高跟鞋，她站在原地迅速慌了神。

“這回答不對嗎？”合歡又開始檢索自己的詞庫，“哪里不對了啊！”

“老師，她是我妹妹，早上腳受傷了，行動不便，所以…所以遲到了…”

是江離的聲音。

老師聽聞，轉過身看著江離，然后停下了腳步，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合歡，“進來吧。”

合歡呆了幾秒鐘，才跨進教室，說了一句“謝謝老師。”

”哪里怪怪的呢？江離用中文回答的啊，他怎么能用中文回答呢？老師問的竟然…竟然是我為什么遲到了…可是…可是明明聽的是問我為什么要在這里啊！”

“……”

腦細胞簡直要炸了！

讓合歡饞涎欲滴的小龍蝦，到了中午就突然沒了食欲，她雙手托腮向坐在對面的悲含發問：“今天早上英語老師那一句英語是問我為什么遲到了？我聽著明明就很像問我為什么在這里啊？”

“沒有，沒有，她就問你為什么在這里。”悲含頭也沒抬，他大口大口吃著自己的水餃，并沒有思考合歡的問題。

其實思考也思考不出來什么東西，他的成績跟合歡的本就半斤八兩，兩人平時是五十步笑百步。但反觀江離就很厲害，明明一起上課一起放學，但為什么江離的成績就能穩居年級前三呢，這真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

“你沒聽到那個'now'嗎？”

江離熱好了飯，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剛好聽到合歡他們聊天，就忍不住想要插一嘴。

看到林夕緊跟其后，剛剛張開嘴想回答江離的合歡就沒了說話的欲望。

一股清香的龍蝦味撲鼻而來，好不容易淡去的食欲又突然被勾了出來。合歡不由得將視線挪到江離那碗小龍蝦里，目不轉盯盯著它，大口大口的吞著口水。

“看什么看吶，快點吃你的蛋炒飯好嗎？”悲含抬頭看了一眼合歡，“喂喂喂，我說咱能有點出息不？”

“哦。”合歡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自己飯盒里的蛋炒飯，瞬間沒了胃口。

“我說你媽也太偏心了吧！”悲含不禁幸災樂禍起來，“小龍蝦，蛋炒飯…”

江離看了一眼呆滯的合歡，然后打斷了悲含的話：“要吃么？”。

“啊？什么？”

“你不是想吃嗎？給你。”

說完江離就把自己熱好的盒飯放到合歡桌子上，自己起身離開教室。

“江離，你不吃了嗎？”林夕追著江離出了教室。

“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