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很好,只是時間不湊巧。
肖婷舉著酒杯晃了兩晃,面前的席間正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自從到了市場部,肖婷已不記得參加過多少次這樣的飯局了,那位50多歲的男領導走到哪兒總喜歡帶著她,肖婷是個走到哪兒都光芒四射的主,這讓男領導倍感驕傲,似乎只要肖婷在身邊,酒都能多喝二兩。
肖婷的原則是不喝醉,可交際場上,總能遇到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酒桌上被色瞇瞇的眼睛盯著看對肖婷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讓她困擾的,是被可以稱為長輩的老男人握住手不放,或者被貌似體貼照顧似的摟著肩膀,你說這是正常社交還是性騷擾?最令肖婷氣憤的一次,是SZ市江北商會會長,酒過三巡后走到肖婷面前,先是禮貌地敬了肖婷一杯酒,然后俯身貼在肖婷的耳朵邊,悄悄地說了一句:“一會兒去酒店聊聊吧。”肖婷差點兒沒把剛吃進去的晚飯吐出來,僅是這樣的距離,就已經讓肖婷十分不適了,這樣的言語則更是赤裸裸的騷擾,但畢竟面對的也是深圳地界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肖婷只好起身推辭道:“王會長,不好意思,一會兒男朋友過來接我,歡迎王會長有時間來公司指導工作。”
酒席散罷,老領導執意要送肖婷回家,肖婷不肯,并禮貌地給老領導攔了一輛的士,把醉態盡顯的老領導扶進車中,揮手道別。肖婷想自己再打一輛車,卻怎么也攔不到空載的的士,此時外面起風了,天氣預報早就預告了這兩天臺風登陸,狂風掠過燈影搖曳的街市,街邊的行道樹枝葉婆娑,寂寞如斯,她踉蹌著從包里翻出手機,撥通了嚴寒的號碼。
嚴寒在辦公室接到肖婷的電話,此時他正望著遠處天空接二連三的閃電發呆,心想看樣子今晚就睡辦公室算了,接到肖婷電話時,嚴寒首先是愣了一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柔弱的女聲:“你在哪兒?在干嗎?”
“你怎么了?喝了酒嗎?”聽得出肖婷喝了酒,嚴寒關切地問道。
“晚上和單位領導有個應酬,沒喝多少。”肖婷說。
“看你這樣子好像喝了不少啊。”嚴寒說。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肖婷說。
“哦,我在辦公室加班呢,還沒回去。”嚴寒說。
“你來接我好不好?我打不到車。”肖婷說。
“你在哪兒?”嚴寒問。
“要不算了吧,太麻煩你了,我再看看能不能打到車。”肖婷說。
“看樣子馬上要下暴雨,你在哪兒?我這邊打車應該好打一些,你等著我。”嚴寒說。
“要不算了吧?”肖婷說。
“別啰唆,地址告訴我。”嚴寒說。
“大中華,我就在門口。”肖婷說。
“好,在那兒別亂走。”嚴寒說。
大約20分鐘后,嚴寒趕到大中華酒店門口,不等的士車停穩,他就打開車門,轉頭讓司機師傅等他一會兒,便快步走進酒店大堂。嚴寒環顧四周,發現肖婷蜷縮在酒店大堂沙發一角,像只受了傷的小兔子,嚴寒不動聲色地在肖婷旁邊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輕聲說了句:“你還好吧?”
“啊!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嚇死我了。”肖婷被嚴寒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你小點兒聲,你把我嚇一跳!”嚴寒也被肖婷的尖叫聲嚇了一跳。
“哎喲,你怎么走路沒有聲音的?”肖婷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
“我……就是正常走過來的啊。你舒服點沒?我叫了的士還在外面等著,要不先送你回家?”嚴寒說。
“好多了,那走吧,幫我拿下包好不?”肖婷指了指身邊的手提包。
深圳羅湖,城市花園小區,嚴寒第二次來到肖婷家里,此時屋外已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屋內的兩人時而目光相交,又迅速地移開。
“這雨,確實太大了。”深圳電視臺正循環播報著臺風登陸的最新消息,嚴寒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半晌憋出一句話。
“是啊……”肖婷欲言又止。
此時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肖婷倒了兩杯熱水,走到嚴寒面前,把其中一杯遞給嚴寒。嚴寒接過肖婷端來的水杯,肖婷小聲地說了一句:“小心燙。”嚴寒便把水杯放在對面的茶幾上,肖婷在嚴寒身邊坐了下來,沒再說話。嚴寒也許是覺得手沒地方放,又用兩只手把水杯端起來,在手里輕輕地來回搓著,仿佛這樣做能加快水的降溫速度。
“你在想什么呢?”肖婷問。
“沒想什么啊……”嚴寒說。
“這么大雨我看你也回不去了,你今晚就住這兒吧?”肖婷說。
“這樣方便嗎?”嚴寒說。
“沒什么不方便的,我不介意,哈哈。”說罷肖婷起身往臥室走去,“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去洗個澡。”
浴室里的燈亮了,不一會兒又傳來了嘩嘩的水聲,浴室門是磨砂玻璃的,在燈光的作用下,一個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嚴寒此時緊張得一度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現在走?現在走確實不尷尬,直接對著浴室里的肖婷說一聲,然后就可以直接走。但是,嚴寒你是傻嗎?你還是男人嗎?這不明擺著今晚有好事?再說外面風雨交加,肖婷也說可以留宿,放著這么大個美女不要,回去獨守空床?
“不走?萬一人家肖婷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看在外面天氣太差的份上,禮貌和客氣一下,雖然只有一室一廳,但是自己可以睡客廳的沙發,自己賴在這里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嚴寒的內心此刻正天人交戰,理性和私欲兩派的爭斗暫時誰也沒能占據上風。
浴室的門開了,一股水蒸氣首先冒了出來,肖婷穿著一襲絲質睡衣,邊走邊用一塊兒很大的干發巾裹著頭發,肖婷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臉色被水蒸氣蒸得紅撲撲的,襯得整個人清麗秀雅,容色極美,嚴寒腦海里冒出一首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看什么呢?”肖婷問,面帶一絲羞澀。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穿睡衣很好看。”嚴寒說完似乎覺得不妥,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說什么。
“穿其他的不好看啊?”肖婷說。
“不是,都好看……”嚴寒明顯十分緊張。
“你也去洗洗吧?我這兒毛巾、牙刷都有新的,我拿給你。”肖婷說。
“哦。”嚴寒應了一聲。
這恐怕是嚴寒這輩子洗過最認真的一個澡了,沐浴露、洗發水都用了兩遍,連刷牙的時間都破天荒地延長了一倍,嚴寒用比平時洗澡更短的時間,完成了比平時洗澡多一倍的工作量,事后總結,凡事只要有明確的目標和欲望,就能明顯地提升效率。
嚴寒從浴室出來,肖婷正坐在沙發上敷面膜,電視機仍不知疲倦地播著臺風在廣東沿海登陸的消息,嚴寒沒有睡衣,只好穿著原有的衣服,肖婷看了嚴寒一眼,不由得笑了笑,說:“怎么樣?水溫還好嗎?”
“可以,洗得很舒服。”嚴寒說。
“洗澡啊就得出水量大而且水溫合適,這點還是南方城市好,上回我去BJ培訓,那段日子可把我害慘了,BJ的酒店,水管就好像被堵住了一樣,蓮蓬頭里出來的水是流出來的,不是噴出來的,我和另外一個同事以為是酒店的問題,就在附近換了一家酒店,還是家四星級的,結果情況一樣,哎,也不知道北方人是怎么洗澡的。”肖婷說。
“北方缺水,要不然怎么有南水北調,我聽說以前大西北不少地方的人,一年就洗一個澡,還得攢在過年的時候,頭發抖一抖可以抖出不少跳蚤。”嚴寒說。
“啊?真的假的?不會這么夸張吧?”肖婷驚訝道。
“以前是這樣的,現在應該好多了吧,但是肯定還是和南方沒法比,這個沒辦法,洗澡這事是和水資源密切相關的,水資源充沛的地方每天洗個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在缺水的地方就成了奢望。”嚴寒說。
“我一天不洗就受不了,女人是水做的,反正我是離不開水。”肖婷說。
“是啊,你看你,剛洗完澡,面膜又敷上了,你這是時刻保濕。”嚴寒說。
肖婷畢竟是在各類場合摸爬滾打過的,腦子里有根弦,反應速度極快,她偷偷瞟了嚴寒一眼,心想如果這個話題碰到老司機,估計此時車速已經高達140km/s了,便沒有再接話。
嚴寒見肖婷沒回話,也安靜了下來。
空氣再度凝固。
“一會兒,我睡沙發吧。”突然,嚴寒小聲地憋出一句話來。
“那不合適吧?”肖婷其實也一直在想今晚怎么安排,不可否認肖婷一直對嚴寒是有好感的,否則不可能無私地幫助嚴寒,更不可能讓嚴寒留宿家中,對于今晚,肖婷已經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只是,不能是她主動。
“沒關系,總不能我睡里面床,你睡外面沙發吧,那太沒風度了吧。”嚴寒說。嚴寒突然覺得,自己干嗎要開這個頭?就等到肖婷開口,看她怎么安排不更好嗎?說完便自覺懊悔不已。
“我這沙發有點兒硬,怕你睡得不舒服。”肖婷說。
“硬點兒沒事,習慣了。”嚴寒此話一出,正好與肖婷四目相對,一時間亂了分寸。
“那好吧,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肖婷說完便起身往臥室走去,不一會兒又抱了一床毯子和一個枕頭過來。
“吶,給你。”肖婷說。
“哦,謝謝,正準備問你有沒有多的枕頭和被子呢。”嚴寒說。
肖婷沒說話,看著嚴寒笑了笑。
“電視機關了吧,空調我定個時。”一邊說著,嚴寒一邊拿起遙控器
按了按。
“好,那我去里面睡了,晚安……”肖婷說。
“晚安……”嚴寒說。
不到50平方米的房間,兩顆不安分的心正各自跳動著,嚴寒沒有借口、沒有理由,歸根到底是沒有膽量走進肖婷的臥室,臥室的門虛掩著,肖婷雖然今晚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此時也緊張萬分,希望又生怕嚴寒闖進來,肖婷點亮手機屏幕,15分鐘過去了,嚴寒還沒有任何動靜,她有些生氣,心想難道是自己魅力不夠嗎?她躁動地翻了幾個身,床墊的彈簧隨之發出幾聲咯咯的聲音。
嚴寒也正輾轉反側著,聽到這幾聲響動,知道肖婷也沒睡著,但肖婷好像并沒有給自己明示或暗示啊,嚴寒的腦海中又浮現出肖婷剛剛洗完澡出來的樣子,。
嚴寒心想,媽的,這時候要是換作小白,臥室里估計早已春光無限了。可轉瞬間,小南的形象又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嚴寒突然想起大學里的一天晚上,嚴寒送小南回寢室,滿天星光下,小南的身段分外動人,女生寢室到了,小南上樓,嚴寒站在門口望著小南的背影發呆,小南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對著他微微一笑,那時星光皎潔,嚴寒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感覺滿天星光灑在自己的身上。
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正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打著,一道道橫飛的閃電像一條條銀蛇穿梭在烏云與夜空之中,雷聲似乎很懂得配合,它一會兒低沉,一會兒高亢,它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號叫,仿佛正在心底發出吶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