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自盡

紅塵沒了耐心陪她做戲，直接質問道：“杜鵑，那晚照顧我一夜的不是你吧。”

杜鵑聞言愣了一下，突然笑得前仰后合，神色癲狂，最后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對！不是我，是將軍，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倆的貓膩，你就算知道是將軍照顧你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要做回你的老本行？去做將軍的男寵你也不夠資格！兩個大男人整天膩歪在一起，真把我惡心死了！”

杜鵑好像是瘋了，一邊說著惡心，一邊摔所有她能接觸到的東西。

紅塵勃然大怒，脖子上青筋暴起，“閉嘴！”

杜鵑的話把他內心最隱晦的傷疤揭開了。

沒錯，他確實自卑懦弱，心里喜歡著將軍，卻又覺得自己身為男人配不上他，想要放棄，又不能接受他喜歡別人。

不過杜鵑的話也點醒了紅塵，連杜鵑都看出來將軍和他的關系匪淺，那么是不是說明將軍對他也是……

他要去找將軍！

他要親口問問她到底有沒有……有沒有愛過自己，哪怕一秒！

紅塵記得將軍和他說過她最喜歡岳山的老桃花樹，于是他拿著當初替將軍挨了一刺的匕首，騎著馬奔向岳山。

這匕首就是他們之間感情的見證。

……………………

此刻的薛楠正躺在桃花樹上，閉目養神。

拿來的酒早就被喝光了，落英漸落，飄到她的裙擺上，為她增添了幾分柔美。

就在她昏昏欲睡，醉生夢死時，耳邊傳來遙遠而悲怒的呼喊聲。

“將軍！我知道你在這！你這個騙子！為什么不敢見我！”

是紅塵的聲音！他不是今天成親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薛楠從樹下看去，紅塵也跑到了桃樹下，一身紅色喜服更襯得他容顏俊美，身姿挺拔。

他仰頭看向桃樹，從薛楠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被月光照映之下更顯蒼白的臉。

只是眼角泛紅，好像哭過了。

薛楠趕緊跳下樹想問他發生了什么事，卻在跳下的瞬間猛然發現，自己如今穿得是女裝！

紅塵認認真真的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接著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真是個傻子，居然沒看出來你……是個女子。”

薛楠局促不安，手足無措，只能干巴巴的道：

“紅塵，你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鄭重和你道歉，當初騙你是我不對，我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你要跟我恩斷義絕我也毫無怨言。

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回去吧，別辜負了新婚妻子。”

說完薛楠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她的理智只能支撐到她把這段話一口氣說完，她怕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忍不住哽咽出聲。

薛楠只能選擇先離開，無論她和他以前有怎樣的回憶，又或是怎樣的瓜葛。

他如今都是杜鵑的丈夫了，她不該和紅塵孤男寡女的在這兒深聊。

就在薛楠轉身之后，她又聽到身后的紅塵在喊：

“騙子，騙走了我的心，現如今又把我往其他女人那里推，你當真是從沒愛過我！不然怎會這么絕情？”

薛楠心頭一滯，她不是絕情，是太過理智和自卑，一個滿身疤痕，離經叛道，不能生育的女人，哪來的信心和他共度一生？

誰能保證多年以后他不會厭棄丑陋粗獷的她，不會后悔沒有自己的后代？

就在薛楠陷入無盡的痛苦煎熬時，耳后突然傳來匕首插進肉里的聲音，那聲音她在龔州聽過一次，這輩子都心存后怕。

猛然回頭又看到熟悉的一幕，紅塵艱難的握住胸膛上的匕首，跌跪在地上，嘴里涌出大量的鮮血。。

“紅塵！你瘋了！”

薛楠嘶啞著嗓子喊他，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抱住他顫抖的身體，她不知道該怎么救他，只能手忙腳亂的用手捂住他涌出的血，嗓子哽噎到如同堵了坨棉花。

她勉強穩住自己，顫聲道：“你挺住，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去找大夫！”

紅塵帶血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我知道…插入心臟，必死無疑。反正如果沒有你…我活著也毫無意義。那晚……我以為是杜鵑…照顧的我，所以才……”

“不！你不能死紅塵！我承認我喜歡你，心悅你，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薛楠終于知道紅塵為什么突然丟下新婚妻子跑到這里自盡，因為以他的身份，娶了杜鵑后，就不可能再有機會另娶將軍府的千金了。

她也知道，他此時最想聽到自己的真心話。

紅塵輕輕的笑了，鮮血弄臟了他的臉，卻弄不臟他眼里的星光，他艱難的呼吸，嘴里不斷的滲出血。

“我就知道，你……心悅我，將軍…再給我唱一次那首歌謠吧，我…想聽……”

紅塵的眼皮開始下垂，他快沒力氣睜眼了，呼吸也變得艱難，胸口起伏的很快。

“好。”

薛楠輕輕開口，嗓音顫抖。

“回頭望斜谷，荊州歸吳侯。

一身是膽何用？漢室終不復。

亂世皆定數，釜中煮馬肉。

借我半壺濁酒，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時…無英雄，豎子…將軍，

亂世觀…星，與誰訴傾……

解甲歸田憶…往昔，不…負…人間好光景……”

沒等她唱完紅塵就沒了呼吸，薛楠還是帶著哭腔唱完了整首歌謠。

此時的的他乖的像個嬰兒躺在薛楠懷里，表情安詳，忽略他臉上和嘴里的血的話，還以為他睡著了。

薛楠看著他的手，那么好看干凈骨節分明的一雙手，給她做過做各種好吃糕點，喂她喝粥，給她泡茶的手……

就那樣無力的垂在地上，沾染了污穢的泥土。

紅塵那么愛干凈，怎么能弄臟手呢。

薛楠一手摟著他在懷里，另一只手握住他垂下的手，在她胸口干凈的衣服上輕蹭了幾下，把帶血的泥土都蹭到了自己的衣服上，然后輕吻住了他的手。

當唇上傳來一片冰涼時，薛楠眼里的淚終究是落下了。

原來人心痛到極致時，如同行尸走肉般渾渾噩噩，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那么堅韌的紅塵就這樣死了。

薛楠拿起他自盡的匕首，眼神渙散，對準自己心臟的位置，毫不猶豫的捅了進去。

“紅塵，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