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澈之離開了赤水城,穿過西合大陸的山川河流,她看到船只在大浪中艱難穿行,看到無數(shù)個(gè)日出于海平線緩緩升起,又從海平線靜靜落幕,茫茫海洋中唯有一片孤舟和男人的身影。
穿過迷霧,到達(dá)不可知之地,一步三叩首,行走在這神秘的境地,她見到無數(shù)精靈穿梭在山河之間,在中間他被抽取了一段不可知的記憶。
只見到最后男人在一處山腳下跪了三天三夜,隨后有一名天女捧著那寒冷的寶石,被男人握在手中心。
“給你。”那小小的石頭躺在張澈之溫暖的掌心里,出現(xiàn)在怪物丑陋的身前,怪物抬起極其小心的眼睛,呆呆的看著他。在怪物巨大的瞳孔映射里,月引流隱隱約約看到張澈之有著熟悉而好看的笑容,他只稍輕輕一笑,便將怪物的魂勾引了去,再無任何動作,癡癡傻傻的,像塊木頭。
就是張澈之手中這小小的東西,蘊(yùn)含著無窮的能量,將它的灼熱之源壓制,它……變成了她。
它不再是被人圍攻的怪物,也不再漫長的年歲中蹲在赤水城中心的角落里,它不再擁有著龐大而畸形的身軀,丑陋惡心的容貌,也不再有赤地千里的蔓延。
她的眼中有點(diǎn)點(diǎn)希望的星光,和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淚,她有著清靈的哭聲,像是重生的嬰兒,像是再次被這個(gè)世界所接受,她本就應(yīng)該受到世人的尊重。
她本是天女,她是為了阻止蚩尤自爆,強(qiáng)行將蚩尤的心臟吞入體內(nèi)封印的英雄啊!
她不是人人喊打的怪物,更不是災(zāi)難。
她也有一顆跳動的心,有著人的感情……
在漫長的歲月里迷失自我的旱魃,逐漸,找回了自己的心。
她第一次和他一起走出赤水城,她第一次領(lǐng)略滄海桑田的變遷,可以到煙花綻放的城市,吃到精致的食物,穿上平凡姑娘們喜愛的衣裳,她喜歡一切甜甜的水果,特別是葡萄,就算是吃到牙疼,她也咧著大大的笑容。
因?yàn)樗嬖V她兩件事,一個(gè)是葡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還有一個(gè),是人的心,要永遠(yuǎn)為守護(hù)天下而跳動。
他帶著她逍遙江湖,揚(yáng)善除惡。偶爾夜深的時(shí)候,他會一個(gè)人坐在屋頂,呆呆地望著東南方向出神。
他心里最想念著的那個(gè)女孩兒,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看萬千孔明燈緩緩升上夜空,在廟宇后頭那姻緣樹下他躊躇許久,猶猶豫豫,隨后輕輕地寫下了心頭無數(shù)次思念的名字。他把牌子系在月老樹的最深處,定定地站著許久,才轉(zhuǎn)身離去。
煙火在深夜里炸開,映照著街上擁擠的人流,也照亮了張澈之寂寥的影子,那旱魃變成的女子站在他的身旁,卻顯得格格不入。
只是月心流看到她笑地如同仙女下凡,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都已經(jīng)被她嘗遍。
如果能一直,一直這樣走下去該多好啊……
月心流的心中懷穿著隱隱的疼痛和莫名升起的躁動,她使勁將模糊眼睛的眼淚擦干,越來越強(qiáng)烈的不安將她的心臟戳著千瘡百孔,月心流快要無法呼吸。
張澈之在深夜踏入那旱魃女的房間,那把匕首在他的手中閃爍著冰冷的光,回憶中他曾經(jīng)站在天師府那最高的山峰上,接過那中年人的包裹。
記憶中又出現(xiàn)那柔弱白皙的臉,楚楚動人的眼神,少女站在禁地的那一頭,輕聲喃喃著,兄長說過的……
不要……不要……
月心流拼命抓緊自己的心臟,幾乎跪在地上乞求著,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有最不祥的,最不愿意提起的預(yù)感,正在她的大腦中盤旋。
躺在他面前的是沒有任何警惕,安心睡去的旱魃,月光浮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愈發(fā)純真,尖銳的匕首在那肋骨上方輕輕地顫動著。匕首的主人猶豫不決,在匕首艱難前行,直到觸碰到她胸前那一刻。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他被父親叫上擂臺。
那最耀眼的,冷冰冰的女孩沖著他嫣然一笑,她的聲音悅耳,眼神堅(jiān)定,如絢麗的陽光,“人的心,因以天下為己任而方正,以大愛施天下而涌動。青辰榜首,我必須拿下……少主哥哥。”
如果是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
做這種事……
變成這個(gè)樣子……
睡夢中的女子好像也做起了美好的夢,唇角微微展開了幸福的笑容。恍惚之下,張澈之好像回到了從前,那緊緊抱在懷里不愿意放開的少女,也有過這樣的笑容。
隨后咣當(dāng)一聲,匕首,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伴隨著月心流突然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張澈之掩上門,決然而去。
“快回來!求求你!!我什么都給你!都給你!!!什么都給你!你回來啊!!!”
月心流奮不顧身地想要沖上去拖住那男子的腿,她目眥盡裂,瘋狂地大叫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腦袋里爆炸而出,她的知覺中這是最恐怖的片段,她要拼盡全力將那個(gè)人拽在手中!
月心流穿過空虛的軀體,撲倒在地面,但她的身形追隨著記憶穿過千山萬水,到那個(gè)陰冷的地方去。
鷹在空中盤旋著,沿路各氏族的天師府都系上了白色的綢帶,張澈之收到了三叔的來信,他將手中的信封揉成粉末。
月心流每一個(gè)細(xì)胞都在發(fā)抖,軀體控制不住地顫著,她捂住自己的頭,不想再看下去,可是記憶如同天鏡般通透明亮,將她牽引到天師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