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市空間正義論
- 袁超
- 5字
- 2020-11-30 10:27:30
第一章 導論
一 研究背景
城市空間正義是現代城市化過程中不可回避的問題,這一問題的提出具有深刻的理論背景和現實背景。20世紀60年代以來,社會科學研究的空間轉向使得空間成為社會研究的新視角,空間在社會研究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空間正義問題也就成為學術界關注的焦點之一。而隨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新型城鎮化已經成了不可逆轉的趨勢,新型城鎮化是以城鄉統籌、城鄉一體、產城互動、節約集約、生態宜居、和諧發展為基本特征的城鎮化,是大中小城市、小城鎮、新型農村社區協調發展、互促共進的城鎮化,區域發展的不均衡是新型城鎮化必須要面對的重點問題,空間正義原則的提出正是為了保證新型城鎮化過程中空間資源分配、空間生產等方面的公平、公正,維護社會正義。
(一)理論背景:社會科學的空間轉向
20世紀60年代以來,社會科學的研究當中形成了空間轉向,空間成為社會研究的新視角,也就是在人們的生產和生活過程中空間的作用開始被重視,開始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一直以來,學術界的研究都有一種“時間優先于空間”的偏好,空間往往處于一種缺位的狀態。以往的研究中時間是豐富的、有生命力的,而空間被當成是一種刻板的、僵死的東西。近年來空間轉向已經成為多個學科間的共識,成為社會科學研究中的范式,對于當代社會空間難題的解決具有重大的意義。
空間占據優勢理論主體的現象是由多方面理論運動合流而成的,列斐伏爾、哈維、蘇賈以及福柯等人的研究都是社會科學的研究當中形成空間轉向的重要推動力。時間和空間是人類生存的兩個最為基本的維度,但是在以往的學術研究當中空間往往是被當成一種靜止的場所,是一種被動的社會容器而其主動意義被忽視。“至少在以往的一百年中,時間和歷史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和批判社會科學的實踐意識和理論意識中,已占據了寵兒的地位。”[1]其實最先明確提出空間轉向這一概念并對其進行系統論證的是美國學者愛德華·W.蘇賈,在其著作《后現代地理學》中提出了空間轉向這一概念。1989年愛德華·W.蘇賈在該書中指出早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列斐伏爾、福柯以及卡斯特等學者的研究就開啟了社會科學研究空間的轉向,空間轉向具有深厚的法國傳統哲學的背景。列斐伏爾、福柯以及卡斯特等人都是法國思想史上的代表人物,他們的研究對社會空間的社會特性被忽視這一現象進行了深刻的批判,認為社會空間并不是人們眼中的被動的、刻板的、僵死的社會容器,其應當具有極大的主動意義,是人類社會實踐的產物。這些法國思想家的研究同時對英美國家學術界的研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20世紀七八十年代資本化與城市化被緊密結合起來,一些美國學者從地理學的角度出發提出城市化與資本化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這其中大衛·哈維就是代表人物,其著作《社會正義與城市》以及《資本的城市化》中詳細分析了資本對于城市化的重要意義,更是提出了空間正義的問題。社會科學研究的空間轉向開啟于法國,發展于美國,蘇賈的空間三維辯證法將空間、時間以及社會等概念完美地結合到一起,成為了社會研究最為基本的要素。隨著研究的深入,蘇賈在《后大都市》一書中進一步深入探索城市與空間問題,更多注重于后現代大都市未來發展問題的解決。20世紀末21世紀初空間轉向的范圍逐步擴大,哲學、地理學、建筑學、社會學等諸多領域的研究都出現了空間轉向。空間轉向已經成為多個學科間的共識,成為一種跨學科的視野和話語,成為社會科學研究中的范式。具體說來,就是在各個學科的研究中,空間已經作為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而存在。空間、時間以及社會成為社會生活的根本所在,空間問題也逐漸和人類的發展問題緊密聯系到了一起。空間生產、占有以及消費過程中的正義問題成為學術界關注的重點問題,城市社會空間正義、城鄉空間正義等問題作為城市化過程中的重點議題被提上議程。
空間轉向是從法國左派開始的,具有深厚的法國哲學背景,與此同時空間轉向的形成和發展與城市化密不可分,特別是與現代城市空間問題有著重要的相關性。先談法國哲學與空間轉向問題。二者之所以關系密切,是因為法國傳統哲學對于空間的研究就比較多,從孟德斯鳩、盧梭等人開始就有很多關于空間、城市等內容的描述和論述,但是只有到了列斐伏爾以及福柯等人才正式開始探討空間與時間、空間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列斐伏爾與福柯一直致力于給空間和地理賦權和平衡,福柯指出時間和歷史對于空間和空間性的解釋是有限的,而空間和空間性對于時間和歷史的解釋已經逐步深入到了社會科學當中。福柯眼中的空間與權力、知識是密不可分的,雖然福柯沒有嘗試著去建立一種一般意義上的空間觀,但是福柯的空間觀念體現在權力、知識以及領土等因素的交織當中。福柯將空間結構與建筑結合起來對制度進行描述分析,以此來分析權力發生作用的過程,在福柯看來空間就是權力發生的場域。列斐伏爾是西方學界公認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論之父”,他提出的“空間三元辯證法”就是在現代認識社會的過程中除了以往考慮的社會性和歷史性的維度之外,外加了空間性這一個必不可少的方面。歷史和社會可以用來解讀空間,與此同時空間也可以被用來解讀歷史和社會。空間在社會發展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他說:“第一,空間有一種生產力的作用;第二,空間是一種可以被消費的商品;第三,空間也是政治控制的工具;第四,空間可以表現為上層建筑的形式;第五,空間可以起鞏固生產力與財產關系的基礎作用;最后,空間具有某種肯定性的潛能。”[2]作為“日常生活批判理論之父”,列斐伏爾眼中的空間是日常生活的起點,人類的社會生活都是圍繞著生產力的生產和再生產而發生的,而空間則是與生產密不可分的。“(社會)空間是(社會)生產”[(Social)space is a(social)product],空間是社會生產過程,其不僅僅是一種產品,更是一種社會生產力或者再生產者,空間同資本一樣是現代城市化的重要推動力量。列斐伏爾實現了辯證唯物主義從時間向空間的轉向,開啟了社會、歷史和空間研究的新紀元。列斐伏爾的“空間三元辯證法”包含了三個空間:物質空間[空間的實踐(spatial practice)]、精神空間[空間的表征(representations of space)]以及社會空間[再現性空間(spaces of representation)],這三種空間也可以稱之為生活空間、表達的空間以及表達性空間。空間的實踐、空間的表征、再現性空間是列斐伏爾“空間三元辯證法”的核心范疇,這三種空間集中反映了社會、歷史以及空間三者之間的辯證性關系。蘇賈是美國當代著名后現代地理學家,他繼承了老師列斐伏爾的觀點,并將后者的“空間三元辯證法”進一步發展和理解成為“第三空間”。不同于物理空間和精神空間,“第三空間既是生活空間又是想象空間,認為它是作為經驗或感知的空間的第一空間和作為表征的意識形態或烏托邦空間的第二空間的本體論前提,可視為政治斗爭你來我往川流不息的戰場,人們就在此地做出決斷和選擇”[3]。蘇賈認為自己的工作就是在強調空間思維的重要性,而空間轉向未來的發展就是空間正義問題將受到更多人的重視。由以上分析我們可以肯定,法國傳統哲學對于空間轉向的影響是十分巨大的。
列斐伏爾、福柯、哈維以及蘇賈等人的研究反映、推動了社會科學研究的空間轉向,并將空間不斷推向各個學科,他們的研究深受法國傳統哲學的影響,而這些研究的問題同時也是與城市發展過程中的空間問題密切相關。城市化的推進過程中,城市空間出現的諸多困境需要科學的理論指導,也就推動了社會科學研究的空間轉向。城市危機的出現是促使空間轉向的重要影響因素。隨著科技的發展,城市在經濟社會中的作用越發明顯,它是經濟活動、社會文化以及科學技術創新的中心,是社會發展的主要載體。城市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城市化能夠帶動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然而城市化同樣會帶來城市危機。城市危機所涵蓋的內容極為廣泛,卡斯特認為城市危機主要是一種城市結構危機,而這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就是城市社會秩序的變動以及城市發展模式的危機。城市化的過程就是城市規模不斷擴大以及城市人口不斷增加的過程,伴隨而來的就是城市消費規模的不斷擴大,城市消費人群的增加以及消耗資源總量的增加。城市消費的擴大其中必然要包含資源的分配問題,資源分配過程、分配結果的公平與否直接決定城市的發展平穩與否。城市消費主要是集體性的,公共交通資源、醫療資源、教育資源等都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部分人消費的,而是城市集體消費的。一旦城市公共資源分配出現嚴重不公勢必導致城市居民心理的不平衡加劇,對城市、社會產生負面情緒,最終導致社會矛盾的加劇,使得城市社會秩序發生變動,影響城市的穩定發展。除了城市公共資源空間分配的問題之外,城市發展方向問題同樣是導致城市發展出現危機的重要因素。城市發展方向的重新定位和改變都有可能導致城市秩序發生重構過程,導致城市居民生活效率的下降,阻礙城市的進一步發展。城市危機的出現需要科學的理論指導,也就促使了空間轉向的發生。城市危機的出現是城市自身發展過程中的問題,而信息化和全球化趨勢的加強同樣是影響空間轉向的重要力量。信息化和全球化趨勢的加強大大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將整個世界變成“地球村”,但這并不意味著空間問題逐漸被忽視;與此相反,空間問題成為極為重要的存在:“這些問題不僅僅是一個學科自身的,由于電訊和媒介的形成,空間問題成為重要的,這些慢慢發展成為一個跨學科的范式性的因素,在精神、社會和文化學科的研究中,是一個共同的話語。”[4]信息化和全球化過程中互聯網技術不斷發展,數字媒體日益發達,人們交往的空間意識也相對增強。雖然說互聯網技術和通訊技術的發展大大壓縮了人們交流的時間和空間,但這并不意味著空間的消失,這其實是空間的一種轉換,轉換為其他形式的空間或者是時間。其實空間對于人們理解事物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就如事件在哪個區域發生是理解其為何會發生的重要因素。全球化使得空間的重要性進一步突出,人類發展的許多問題并不是某一個區域內部的問題,更是全球范圍內的事情,例如生態環境的保護問題。雖然這些問題可能在某一部分區域較為突出,但是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這些問題的解決需要從全球的眼光和角度出發。
以往研究中空間的概念主要是針對自然空間進行的,而對于精神空間和社會空間的關注相對較少。重視空間問題的學者都極為重視對空間對人類生活重要性的研究,認為空間是人類活動的產物。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是社會生產出來的。以往康德等人都認為空間不是對象,而是一種對象的條件,將空間看成是一種容器或者僅僅是一種事件發生的場域、場所。萊布尼茨、笛卡爾等人也將空間看作是絕對虛無,是與人類活動無關的存在。空間生產其實就是自然“人化”的過程,在列斐伏爾看來空間不僅僅是生產的場所,現有的空間生產已經從空間中的生產轉變為空間的生產,其具體表現為城市的急劇擴張以及社會的都市化。資本追求的是剩余價值,空間中的生產已經不能滿足資本增值的需要,空間也就成為一種商品,空間的生產成為資本增值的重要途徑。卡斯特爾認為空間是由社會諸多因素構成的。卡斯特爾在其著作《城市問題:馬克思主義的研究》中提出空間是一種社會產品,作為一種社會形式存在的空間是一種歷史性的集合,這種集合受到社會結構、政治、經濟、意識形態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多種社會關系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也可以說空間的界定就是由這一系列的影響因素決定的。人們對于空間特征的理解需要從空間結構特征出發,分析政治空間、經濟空間、法律空間以及意識形態空間,并將一系列的空間聯系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夠了解空間結構特征,進而了解空間特征。總而言之,在卡斯特爾看來空間是多種因素集合而成的系統。哈維則進一步認為空間變化是資本主義發展的方式。大衛·哈維是當代西方地理學家中以思想見長并影響極大的一位學者,其學科立足點是人文地理學,但其學術視野及思想內涵則貫通于人文社會科學的許多方面。哈維將空間分為絕對時空、相對時空以及萊布尼茨的空間。哈維認為空間是絕對的,也是相對的,同時也是關系性的,這其中的決定性因素就是人的行為。哈維研究的空間與地理的問題包含的范圍極為廣泛,城市化過程中資本的作用以及支配問題、時空壓縮問題等,但其研究的重點集中于不平衡的空間發展,更多關注的是空間與資本積累的關系的研究。哈維研究了中國城市化之后提出中國城市化對世界資本有著支持和支撐的作用。然而中國城市化是種創造性的破壞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弱勢群體始終處于一種不利的位置。城市化過程中富人獲得了更多的財富,而窮人與富人之間的差距則是不斷拉大,導致了諸多不利后果。蘇賈是空間轉向的有力倡導者,從時代精神到空間精神集中說明了空間性對于時代理解的重要性。蘇賈繼承了列斐伏爾的“空間三元辯證法”,認為空間、歷史以及社會是理解人類的三個最基本的維度,但與此同時蘇賈重點強調的是社會創造了空間。在蘇賈看來空間過程其實就是一個社會過程,無論是物理空間還是社會空間都是社會創造的空間。他特別重視對空間正義問題以及空間資本等問題的研究。城市發展的動力和活力都離不開資本的作用,特別是離不開空間作為資本增值手段而發揮的作用。然而由于空間被資本化,城市化過程中空間出現諸多的不正義現象,這也成為現代城市化必須解決的難題。
總的來看,空間轉向在不同的學科領域、不同的學術派別之間都具有不同的含義,但是對于空間的重視已經成為不同的學科領域、不同的學術派別之間的共識,這是由空間轉向的理論背景和現實背景所決定的。空間轉向的出現對于現代社會的發展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和意義。從列斐伏爾、卡斯特爾到大衛·哈維、蘇賈,對于空間轉向的研究從來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和城市化、全球化、信息化等社會現象緊密聯系在一起的,與城市的生產以及人們的生活是分不開的。城市是社會生活的一種方式,城市化的到來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行為方式以及思維方式,城市化帶來了人類的聚集、資源的聚集同時也帶來了問題的聚集。人口的急劇膨脹、生態環境的破壞、自然資源的消耗、公共交通的擁堵等問題不斷在城市化的過程中出現,除了物質層面的問題之外城市化還可能帶來區域特色文化的消解危機,導致城市特色的喪失,出現“千城一面”的問題。城市化過程中出現的諸多問題都集中反映了城市發展過程中空間正義的缺失,人們的空間權益得不到保障的事實。空間轉向意味著空間不再是缺位的存在,不再是僅僅作為場所而存在,不再是被看成是一種靜止的、刻板的、僵死的存在,而是人類生活、生產中不可或缺的要素,是考察人類社會生活不可忽視的基本維度。城市發展的現實問題要求我們必須重視空間的作用,要注重保護人們的空間權益,以空間正義為基本原則推動現代城市化的發展。
(二)現實背景:新型城鎮化建設推進
隨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新型城鎮化已經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現階段生產全球化、市場全球化、投資全球化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全球性的生產體系、投資體系、金融體系以及市場體系的逐步形成使得全球的城鎮化進程不斷加快,城市的發展速度也在不斷提升。全球集體進步的同時,區域之間發展的不均衡的情形日益嚴重,不同區域之間的差距正在逐步拉大。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要求地球各區域之間要打破壁壘,加強合作,而城市也就成為生產要素以及商品的集散地,在全球化的過程中扮演著網絡節點的角色,發揮著經濟中樞的關鍵作用。這也就意味著城市在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之下在與其他區域進行生產要素和生產信息進行交流的同時也受到來自于其他區域的競爭壓力,尤其是落后區域在經濟的發展過程中無論是在人才、資金還是其他方面的競爭當中處于弱勢地位,對其發展帶來一定的阻礙。如何在經濟全球化的浪潮之下,面對激烈的競爭,加快城市發展成為現代社會發展的重點問題之一。從更廣的范圍和更深的層面上調整城市發展戰略,加快對外開放的誠實度,尋找有利的發展契機,保留地域發展的特色和活力,降低發展風險,更好地融入全球城市的網絡當中是當今中國城鎮化戰略選擇當中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
信息社會的演進過程中,知識經濟成為城鎮化的重要助推力。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和信息需求的擴張使得人類社會進入了信息時代,信息已經成為社會競爭中的核心要素。信息資源是現代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和獨特的生產要素,是人類社會經濟進步的強大助推力。在信息化的強大動力之下,城鎮正從工業制造中心、商務貿易中心向信息流動中心、信息管理中心以及信息服務中心轉變。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也意味著人力資源和科學技術在未來經濟的發展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城市競爭力的體現不僅僅是其生產能力等方面,更多的是其對于人才、資金的吸引力。信息網絡化和現代化的交通設施不僅大大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以及生產方式,更加使得空間距離對經濟發展的制約和影響逐步減低。工業化的發展已經不僅僅是資源密集型,已經不需要完全依靠生產要素的高度集中、企業在城市地域的高度集中為前提條件,城鎮化的推進可以以分散的更多的中小城鎮的形成和增長的形式表現出來。城鎮化的過程中,創新成為重要的推動手段,而文化也就成為城鎮化的核心要素。每一個區域都具備自身獨有的文化資源,經濟全球化同時也帶來了文化的全球化,面對外來文化的沖擊如何在保持自身獨有文化特色的同時吸收外來的優秀文化資源,建設獨具特色的城市,成為城鎮化過程中需要注意的重點問題。
保持獨有的文化特色是新型城鎮推進過程中的重點,加快生態文明的建設同樣是落實貫徹科學發展觀,推動城鎮化腳步的難點。伴隨城市化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進入城市,資源的消耗量也在不斷地增加,生態破壞以及環境污染的狀況也是越來越嚴重。就城市自身而言,環境的承載能力總是有限的,如何利用有限的環境承載能力承擔人類最大程度上的發展成為現代城市發展不可回避的話題。現代生態破壞、環境污染等問題已經開始逐步被重視,生態文明建設的呼聲也是越來越高。20世紀5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居民素質的不斷提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重居住地生態環境的質量,每一個人都希望生活在一個優美、舒適、有益身心健康的環境當中。“回歸自然”已經逐步成為人強烈的呼聲,經過現代化的發展和進步,人們對于自然以及自身的認識越來越明確。人類并非是自然的主宰,人與自然應當是平等的存在,人類的發展只有遵循自然規律才能夠與自然界一起創造既符合人類主觀意志又不違背自然規律的生活環境。生態文明思想也就逐漸興起并不斷壯大,生態化的發展也已經滲透到社會經濟生活的每一個方面。城市化的發展勢必要依靠生態文明思想的指導,這也是必然的要求和趨勢。
生態文明的發展也帶來了人類發展觀念的轉變,從以往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發展觀轉變為注重人與人、人與環境、人與組織綜合發展的社會發展觀,再到強調以人為中心,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的以人為本的發展觀,這些都在一定的時期內發揮過巨大的作用,指導人類的不斷進步。20世紀末,以“發展”為核心、以“協調”為目標、以“分配”為關鍵、以“限制”為手段的可持續發展觀對城鎮化的進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科學發展觀要求人們控制城鎮人口的自然增長,關注城鎮經濟活動的技術可行性與生態理性的有機結合,重視建筑行業發展和城鎮居民生活質量的普遍提高,充分發揮人的能動性和創造性,科學制定和全面實施城鎮化推進戰略和規劃體系,充分發揮大城市在推進城鎮化可持續發展當中示范帶頭作用,對城鎮化的發展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我國提出的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的發展觀念對于大力推進城鎮化的腳步具有重要的意義。新型城鎮化的推進必須要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注重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發展和進步。當代人的發展不能損害后代人的利益,這是后代人應有的權利,不容侵害。
理解“城鎮化”的內涵首先要對與之相近的“城市化”的內涵進行梳理。20世紀70年代,“城市化”與城市化理論開始出現在我國的理論界,而到了20世紀80年代,“城市化”一詞已經成為人們非常熟悉的專門術語。目前城市化已經成為各個學科研究的熱點問題,但是因為其所包含的內容極為廣泛,不同學科對于城市化的界定不盡相同。經濟學認為城市化就是經濟活動由農村轉向城市的過程,是農業資源非農業化的過程,是生產要素向城市集中的過程。社會學認為城市化就是人類文化教育、價值觀念、生活方式以及宗教信仰等社會演化過程,是社會結構的變化,是在各個方面更加社會化的過程,是個人、群體和社會之間相互依賴加強的過程,是傳統性逐漸減弱而現代性逐漸加強的過程。地理學認為城市化是一種空間過程,是在一定的地域范圍之內發生由于社會生產力的變革而引起的人類生活方式、生產方式以及居住方式改變的一個綜合性過程。人口學認為城市化其實就是農村人口不斷涌向城市,是一種人口地理遷移的過程,是一種城市人口占總人口比重不斷上升的過程,是農村變為城市的過程。生態學認為城市化過程就是城市生態位更加優于農村生態位的過程。不同學科、不同學者對于城市化的定義存在著差異性,而“城鎮化”的概念也正是由此基礎發展而來的。“城鎮化”這一概念是我國學者創造的詞匯,和“城市化”一樣學者對于其概念的界定也是眾說紛紜。城鎮化與城市化同義論:城鎮化與城市化其實是沒有本質意義上的區別的,兩者都是指由社會生產力變革而引起的農村自然經濟向城市社會化大生產轉變的過程。這其中包括了人類生產方式、生活方式以及居住方式的改變,體現為一個國家或者地域內城市人口和城鎮數目不斷增加,城市用地規模不斷擴大,城市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水平不斷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和居住水平不斷改善,城市文化和價值觀念的形成和擴散。城鎮化包含城市化論:部分學者認為城鎮化的概念應當包含了城市化的內容,城鎮化除了城市之外還包含了“鎮”,特別是對于我國來說“城鎮”和“城市”的概念是存在一定差異的。我國城市化的過程不僅僅是人口向城市的集中還包括了人口向城鎮的轉移和集聚,因而城鎮化的概念應當是包含了城市化的概念。城鎮化外延論:城鎮化是城市化的外延,這其實是強調小城鎮作為城市的初級形態,作為城市的外延,而并不具備完整意義上的“城市性”。城鎮化與城市化同義論、城鎮化包含城市化論、城鎮化外延論對于城鎮化與城市化的聯系和區別做出了不同的解釋,但是其實城鎮化與城市化二者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城鎮化是一個發展中的概念,是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城市化發展的階段性策略,是城市化發展的動態過程,其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有著不同的側重點。在城市化的初級階段,強調小城市以及城鎮作為城市發展載體的重要性,著重廣度的量的外延型增長;在城市發展的中高級階段,強調大城市發展的重要性,在著重量化增長的同時,強調市和鎮的深度的內涵發展,包括了經濟城鎮化、人口城鎮化、空間城鎮化以及生活方式城鎮化等方面。經濟城鎮化是城鎮化的動力所在,主要是指經濟總量的提升以及經濟結構的非農業化,而這其中工業化是最為直接的推動因素,第三產業的興起與興旺則是衡量城鎮化程度的重要表現;人口城鎮化是城鎮化的核心所在,主要指由農業人口進入城市轉變為非農業人口以及農村地區轉變為城市地區而導致的變農業人口為非農業人口,勞動力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轉移的過程;空間城鎮化是城鎮化的載體,主要指隨著經濟城鎮化、人口城鎮化所伴生的反映在載體上的現象,即農村地域向城市地域轉變、農村景觀向城市景觀轉變的過程;生活城鎮化是整個城鎮化過程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城鎮化內涵豐富性的具體體現。其表現為城市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向農村滲透,影響農村最終達到“人”的城鎮化的過程。
新型城鎮化是以城鄉統籌、城鄉一體、產城互動、節約集約、生態宜居、和諧發展為基本特征的城鎮化,是大中小城市、小城鎮、新型農村社區協調發展、互促共進的城鎮化;是堅持以人為本,以新型工業化為動力,以統籌兼顧為原則,推動城市現代化、城市集群化、城市生態化、農村城鎮化,全面提升城鎮化質量和水平,走科學發展、集約高效、功能完善、環境友好、社會和諧、個性鮮明、城鄉一體、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城鎮化建設之路。空間被社會生產關系所支持,同時也被社會生產關系所生產,在資本主義生產的模式當中空間已經被當作生產資料來生產剩余價值,追求空間最大限度的利潤成為社會分層的劃分依據。城鎮化的過程當中由于空間被當作生產資料來生產剩余價值也導致人與人之間的劃分依據由歷史和自然差異變為空間差異,城市的發展呈現出一種同質性的趨勢,城市失去了其獨有的特色,出現“千城一面”的情況。而在這個同質化的過程當中部分的精英階層運用手中的權力占據更多的空間,通過對弱勢群體進行剝奪,侵害他們的空間權益,從而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這也就造成了空間剝奪和空間隔離。空間的不平衡發展帶來了社會空間的不正義。新型城鎮化以城鄉統籌、城鄉一體、產城互動、節約集約、生態宜居、和諧發展為基本特征,要求所有人都擁有平等的空間權益,不容侵害,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城市居民還是農村居民,精英階層還是弱勢群體,其在空間權益方面是平等的。任何人不能夠以任何形式侵害他人的空間權益,城市和農村應當實現一體化發展,城市居民和農村居民應當有同等獲得發展機會的權利,社會資源的分配在空間上應當遵循公平正義原則。新型城鎮化是以“人”為核心的城鎮化,必須建立新型城鄉關系,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新型城鎮化是消除城鄉二元機制下城鄉資源分配不均衡的重要手段,在戶籍制度短時間內難以改變的情況之下,新型城鎮化成為縮小城鄉差距,維護城鄉和諧的重要手段和方式。城鎮弱勢群體的空間權利的保護是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關鍵問題。以往的城市化我們走的是以資本為核心,以利潤率最大化為導向,片面地追求GDP的發展道路,這樣直接導致精英階層在城市化的過程當中占據絕對的優勢地位,而弱勢群體的空間權益得不到保障。弱勢群體被“驅逐”到不平等的地理位置和生存空間上,并逐步與精英階層生活的空間出現隔離的狀況,進一步導致社會貧富差距的拉大以及社會階層的固化。除此之外,新型城鎮化還是一條生態的和諧發展之路,要求社會、時間、生態與空間的協調統一。城鎮化道路中以人為本,保護弱勢群體的空間權益是在強調空間塑造的空間性和社會性,而新型城鎮化過程中注重生態環境的保護,保證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特別強調的是空間的時間性和生態性,這也是空間正義的基本要求。新型城鎮化過程當中對于空間資源的分配不僅僅需要注意人與人之間的公平,也要注意區域之間的公平,更加需要注意人與自然之間的公平。空間正義原則有利于協調人與自然之間的發展關系,注重空間資源在人與自然之間的公平分配。城市化并不是要無限制地對自然進行掠奪,人類也不是自然的主宰,二者應當是和諧共存的。除此之外,當代人的發展也不能夠侵害后代人的發展利益,城市化的發展要遵循代際正義的原則,維護后代人的可持續發展。新型城鎮化的推進需要空間正義原則的指導,與此同時空間正義原則也只有在新型城鎮化的過程中才能夠得到很好的貫徹和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