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臨看到他的表情，頓時啞了。

他僅有的兩次看見喬夜有明顯的情緒變化時，后者都是在因為別人而憤怒，因為別人而悲痛，如果是平時喻青臨肯定會嗤笑著嘲笑他是圣母瑪利亞轉世，但他看到了喬夜的眼神，自己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在這個人類與機器和幻影作伴的冰冷時代，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存在么？他自己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些事情徹底失去了該有的感觸？

他似乎連自己成為守夜人的理由也已經忘了。

喬夜忽然抬起了頭。

“這種獻祭儀式有沒有逆轉的方法？”

“不清楚，就算有也掌握在諾斯底教手里。”喻青臨一愣，“怎么？”

“我去把這種方法拿回來。”喬夜語氣平淡，說得像是要去一趟超市那樣輕松。

“不可能。”喻青臨立刻回答，這件事根本不需要思考。

“為什么？”

“黑暗組織數不勝數，但有膽量明面上和「庭院」交鋒的只有三個。「潘多拉」，「諾斯底教」，「光照會」。”喻青臨說，“「潘多拉」的高層人物都位于圈外基地里，但另外兩個組織的頭目們就在某個移動都市內，甚至可能就在我們中間。”

“這個‘我們’是指特別行動局？”喬夜想了想。

“不一定，我猜「庭院」內部也可能有他們的人。”喻青臨緩緩地說，“這兩個組織的勢力大到你無法想象，所以我說過，如果「庭院」不下決心集合所有力量抹除他們，沒人拿他們有任何辦法。”

“過去我們每一次試圖剿滅他們窩點的行動都以失敗告終，因為他們甚至能接入內城區每一個攝像頭，甚至于我們身上的「恩賜天使」。”喻青臨說，“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眼皮底下，他們只需要逃走。所以你要抓到他們，沒有任何可能。”

喻青臨剛說完自己就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喬夜，發覺自己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我不會被看到。”

“攝像頭看不到你！”

兩人異口同聲。

“我操，那還真有可能啊……”喻青臨喃喃地說，“不對……還是不可能，你對上普通教員還好說，如果有任何一個樞機主教在場，你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樞機主教大約是什么級別？”

“你問戰斗力？大概和四階啟示者持平，也就是我。”喻青臨說，“順便科普一下，我在四階里至少排前十。”

喬夜看了他一眼。

“好吧……前二十。”喻青臨聳聳肩，“最近這幾年怪物有點多，不是我的問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以你現在的力量沒可能單獨對抗整個諾斯底教。”喻青臨說，“雖然他們的勢力分散在很多個移動都市里，我也不清楚他們這次在C-02要做什么。但既然使用‘秘儀’制造了源獸的‘容器’，那就代表必定有至少一個樞機主教在這里。”

“所以……我們還是沒有選擇。”喻青臨看著喬夜，“我們只能把他交給……行動局。”

他看著喬夜再次沉默下來，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稍微以示安慰，但他的手忽然像觸電般顫了一下。

“不，不對……”他皺起眉，“不能交給他們。”

喻青臨與喬夜對視，眉頭擰得更緊：“他對「庭院」的重要性很高，管理層一定會仔細翻看他的記憶，從他的記憶里，他們會看到……你。”

如果喬夜的存在被行動局發現，他的計劃也會付之東流，他會被關進「阿比斯」，在那個深不見底的牢獄里死去。

而他要救的人，也只能……

他隔著布簾看向大廳的某處，沉默了。

為了實現自己的計劃，冒著可能讓一個最初形態的「源獸」降世的風險？這值得么？

頂多會死些人，對……那和他沒什么關系。他不在乎。

至于萬一被發現的話他可能會承擔的罪名……喻青臨勾了勾嘴角，他都已經打算對抗行動局甚至「庭院」了，還會在乎這些么？

“策略變更。”喻青臨抬起目光，“我們要把他藏起來，以防行動局再來找他。他身上的恩賜天使我來解決。”

喬夜一怔：“藏在哪里？”

“就在這里。”喻青臨說，“我答應過你重修好這家店面，他們動工時我會讓他們額外建一個地下室，用1000mm厚的鉛包裹起來，沒有任何射線能穿透。”

“那他身上的儀式？”

“行動局里有一件II級咒具能壓制‘靈’的氣息，抑制它的成長，對剛剛孕育起來的源獸應該也有作用。”喻青臨沉思，“我和裝備部的管理人很熟，可以隨便找個借口拿出來。但……最多只有一個月，一個月后他們好像要進行靈的活體實驗，需要用到這東西。”

“所以一個月內我們要找到這種方法，解除他身上的‘秘儀’。這樣就無事發生，皆大歡喜。”喻青臨攤手，“否則就是最壞的結果，事情敗露，我們被處刑，諾斯底教如愿以償，C-02會不會毀滅我不知道，但外城區應該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一個月么？時間有些緊迫，但這已經是相當好的結果了。

喬夜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能穿透外面包裹的那層皮肉偽裝，看見其下的合金外殼。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這么地渴望力量。

“當然，僅僅有計劃是不夠的。”喻青臨挑眉，完全恢復了正常，“還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喬夜問。

“訓練。”喻青臨看著他，“你真的以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可能干掉一個樞機主教？”

“我昨天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沒動真格的。”他懶洋洋地說，“如果我想殺死你，剛看見我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喬夜點點頭，絲毫不予以否認。

“你就不想著反駁一下？”

“這是事實。”

“好吧，我不討厭誠實的人。”喻青臨不置可否，“不過也不需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事實上你已經不錯了，只是跟我比還弱了那么一點。”

喻青臨其實沒有把話說完。他不是一個樂天派，更不是個白癡，如果連一點可行性都不存在，他從一開始就會打消念頭。

他認真計劃好了一切，是因為單憑一個人掀翻諾斯底教的分部看似不可能，但他覺得喬夜有可能做到。

喬夜本人似乎沒有什么自覺，但他很清楚。喬夜在戰斗中的某些素質實在優秀得令人瞠目結舌，他極度冷靜，極度理智，反應和判斷力都遠勝于常人，如果不是對方有血有肉，他簡直都要懷疑喬夜是個純粹的戰斗型仿生人。

他能夠勝過喬夜是因為等階壓制，對權能的操縱與掌握也完全不在一個量級。如果二人的各項條件都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喻青臨很肯定輸的會是自己。

他收起了多余的心思，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一個月，三十天，我們要做完這件事，而且必須成功。”喻青臨豎起一根手指，“小爺我的字典里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

“我會盡快準備進階的藥劑，在最短的時間內用特別行動局的方式把你訓練成一個真正的啟示者。”喻青臨和善地微笑，“準備好迎接地獄吧，年輕人。”